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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26節

    那他可曾給過,她作為皇后的顏面?

    趙懿懿輕輕抽噎幾下,反問他:“那陛下覺著,妾身該要說些什么呢?”

    她低頭啜泣著,綿軟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是語不成句。

    做皇后時,她向來是端莊而溫婉,語聲不疾不徐,唇角永遠掛著幾分淺淡笑意。即便在史冊之上,也堪稱典范。

    難得有這樣傷心到肝腸寸斷的時候。

    顧禎心頭倏地軟了軟,沉沉凝著她看了許久,終是緩和了語氣說:“好了,別鬧了?!?/br>
    別鬧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能輕而易舉的,摧毀她努力澆筑起來的所有防線,轉瞬間一潰千里。

    鬧嗎?

    他仍覺得她在鬧嗎?

    “都這么久了,還沒消氣呢?”顧禎放柔了聲音問她。

    趙懿懿眨了眨霧氣迷蒙的眼,輕聲說:“陛下是覺得,妾身在鬧脾氣嗎?”

    顧禎未曾說話,清冷無波的眸子凝著她瞧,明晃晃寫著,他確實覺著她是在鬧脾氣,也覺得她鬧了這么久了,是該要消停了。

    趙懿懿忽而想起來,舅母曾對她說過,適當地鬧些小脾氣,會更博取夫君的憐惜??扇羰囚[過了,只會徒增厭煩。

    他現在,便是覺得她已經鬧過頭了,快要失去耐心了吧。

    心中驀地一酸,眸底神色卻愈發的堅定,她仰著頭柔柔一笑,輕聲道:“陛下,妾身沒有在同陛下鬧脾氣,只是覺得有些累了?!?/br>
    “妾身先前不懂事,確實給陛下添了許多麻煩?!?/br>
    這樣乖巧貼心的話,他合該是滿意的,卻又不知為什么,竟是沒來由的心慌。

    果不其然,稍頓了片刻后,她接著說:“妾身打點不好宮中庶務,也無法盡好皇后本分,日后定然長居椒房殿中,若非傳召,絕不輕易打擾陛下、叫陛下煩憂?!?/br>
    顧禎面色如常,鳳目中卻似有驚濤駭浪翻涌,淡聲問:“這便是皇后給朕的答復?”

    聲音和煦如春風,細聽來,隱有山雨欲來之勢。

    他沉黑的眼眸緊緊凝著她,趙懿懿心尖下意識一顫,卻是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抿了抿唇瓣:“是,這是妾身給陛下的答復?!?/br>
    “好,好,好!”顧禎連說了數個好字,儼然已是氣到了極點,咬牙道,“好得很!”

    在窗前糾結至深夜,他終是選擇遵從內心,過來椒房殿看她。這是他生平頭一次,主動找人求和。

    他想著,只要她肯認一句錯,認錯也不用,只要她肯乖些,別再鬧了,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然她卻半點也不肯領情。

    觸及他陡然轉陰的面容,趙懿懿很沒出息的別開眼,兩手緊緊攥著衣角,指骨因用力而泛著慘白之色。

    顧禎望著她冷冷一笑,既然皇后不肯領情,那他也沒必要再自討沒趣,在這兒逗留下去。

    “皇后既然已經想明白,有了自個的決斷,那朕也無話可說?!鳖櫟澓龆鴱拈角捌鹆松?,冰冷如刀的視線掃過她的眉眼,一寸寸深深刮過,叫她身子往后縮了縮。

    眼見他起身欲走,趙懿懿輕聲說:“妾身恭送陛下?!?/br>
    她自榻上起身,胡亂擦了擦眼淚,隨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趿拉著蝠紋高頭履跟了出去。

    聽著身后傳來的腳步聲,顧禎心頭莫名的煩躁,步伐稍稍加快了些,冷著臉出了寢殿。

    殿外宮人侍立在旁,低垂著頭不敢看上一眼,方才隱約聽著里頭爭執聲時,眾人的心便已提到了嗓子眼,乍然見陛下拂袖從殿中出來,更是被嚇得戰戰兢兢,將腦袋埋得更低了些。

    陛下親自來椒房殿,又憤而拂袖離去,這已是第二回 了。

    眾宮侍有些不解,娘娘這么喜歡陛下,每回陛下來了她都能高興好幾日,又怎會將陛下給惹怒呢?

    行至殿門前,顧禎突然回首望去,正正好觸及皇后倉皇失措的一雙眸子。

    芙蓉面上滿是淚痕斑點,一頭柔順無法披散著,單薄寢衣外只披了件褙子,腳上的鞋履也未曾穿好。

    怎么瞧怎么狼狽。

    見他看過來,更是無措地往后退了退,兩手緊緊攥著衣角,無助地偏頭咬了咬唇瓣。

    她向來是儀容嚴整,明麗鮮妍的,何曾有過這樣可憐的時候。

    有那么一瞬間,顧禎心頭軟了軟,隨即又強迫自己硬下心,冷聲道:“皇后記著自個今日所說的話,先待在椒房殿里好好想想,等何時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朕?!?/br>
    殿中無數宮侍林立,雖深深埋著頭,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這里。在他冰冷聲音出口的那一刻,趙懿懿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雖下定了決心不要再喜歡他,可喜歡了那么久的人、放在心上那么久的人,又哪會那么輕易忘懷。她的心緒,還是會因他而牽動。

    躲起來,就聽不到這些話了。

    也就不會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聽著了,聽著了他對她的冷聲訓斥,見著了她這個皇后顏面掃地的場景。

    “妾身領命?!壁w懿懿叉手于身前,緩緩彎下腰行禮,恭送他離去。

    待顧禎一走,云竹立馬迎上前來將她扶住,顫著聲問:“娘娘,方才……方才不是還好好的么,怎么一轉眼的工夫,陛下就……就……”

    因著擔憂驚懼,剩下的話竟是說不出來,只是滿臉驚惶的望著趙懿懿。

    最初的羞窘與難堪過后,趙懿懿的神色異常平靜,只是輕扯了下唇角,淡聲道:“嗯,許是我惹怒了陛下吧?!?/br>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叫整座椒房殿都掀起了滔天巨浪,宮侍們慌得腿腳一軟,差點兒就這么跪在地上。

    蔓草到底是從小跟著趙懿懿的,雖稍顯呆笨了些,卻一眼瞧出她這會兒神情有些恍惚,急忙將殿中宮侍都遣退了下去。

    一輪皎潔明月照下來,殿前石階鋪了滿地霜色,云竹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根本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陛下進去時,明明還是好端端的。

    她有些自責沒能攔住陛下,繼而柔聲勸慰道:“娘娘,沒事的。陛下近來國事纏身,被攪得煩亂不堪。等過幾日陛下心情好些了,娘娘再做些吃食,親自給陛下送去紫宸殿,陛下保管比誰都高興?!?/br>
    趙懿懿驀地后退了兩步,搖頭道:“不去了,不去了,我不去了?!彼允盅诿?,身子靠著門扉緩緩滑下去,哽咽道:“我再也不去了?!?/br>
    隨著身子往下滑的動作,她最終跌坐在地上,雙手掩面泣涕嗚咽,身子哭得微微顫抖,不住重復著自個“再也不去了”。

    還去那兒做什么呢,去討人嫌嗎?

    跟在皇后身邊快三年,云竹從未見過皇后如此失態的模樣,一時有些心酸,試圖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往日的皇后啊,永遠衣冠嚴整,溫柔端麗,只消被她看上一眼便覺滿心歡喜,倘若再被她夸上一句,更是叫人心臟怦怦直跳。

    又何曾有過,這樣不顧形象瑟縮成一團的時候。

    “我不去了?!壁w懿懿將自個縮了起來,埋首抱膝道:“我哪也不去了?!?/br>
    往后她就在椒房殿里待著,不再湊到他跟前去討嫌。

    喜歡他這么苦、這么難受,她便要將對他的喜歡一點一點抽離,將這些年的情愫全部收回來。

    這樣,她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她就會高興了。

    應該……是這樣吧……

    良久,趙懿懿仰頭看了眼夜空中的星子,呢喃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的??墒俏椰F在不要喜歡你了,再也不要了?!?/br>
    她像是在說給那人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更像是說給天地聽。

    只要有人聽著了,就代表她已然說了出去。

    -----

    萬春殿種了許多桃、李、杏等樹,春景較之旁的殿宇更明媚許多。

    顧禎繞過一株庭前桃樹,闊步入內時,卻見得一個孩童在殿中跑來跑去,蒙著眼睛抓人玩。

    孩童是七皇子,殿中宮人四下閃躲著,一面出聲引他過去,一面又靈巧地避開。

    顧禎靜悄悄立在那冷眼看著,忽而想起了上回賞花宴上的事端,正當他要叫人阻止這場游戲時,七皇子忽而奔過來,伸手欲抓向皇帝。

    被宮侍給牢牢擋住了。

    七皇子大喊幾聲抓住了,揭開蒙眼布的下一瞬,卻是徹徹底底僵在那兒,隨后被自個宮侍扯著跪了下去:“皇兄萬福?!?/br>
    望著七皇子手中那條蒙眼布條,顧禎便想起了上回賞花宴上,因他突然蒙著眼闖出而引起的禍事。那日滿座赴宴之人盡皆被他撞倒時,他便告訴何太妃自行處罰了,卻不想今日,竟還敢玩。

    可見根本沒罰過。

    他沒理會跪在地上的七皇子同宮侍,徑直入了內殿,在太后對面坐了下來。

    “怎么了?”太后望著他那條繃得緊緊的唇角,淡聲道,“方才外面出了什么事,鬧成這樣?”

    顧禎問:“七郎怎么在母后院中?太妃呢?”

    太后笑道:“你姨母這幾日身子欠佳,臨川又和七郎玩得好,就時常將他接過來玩會?!?/br>
    顧禎對此隱有些不悅,到底沒說什么,只是頷首道:“母后喜歡就行?!?/br>
    “說起來,七郎今年也有了八九歲?!碧筝p聲說,“哀家記著你這么大時,已開始隨著你父皇處理朝政了?!?/br>
    顧禎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遂放下茶盞問:“可是誰在母后跟前說過什么?”

    太后擺了擺手:“沒誰說什么,哀家不過是感慨兩句罷了?!?/br>
    顧禎的面色徹底淡了下來。

    母后向來耳根子軟,旁人說什么都容易輕信,只是以她的心思,恐怕是想不到這些東西的。

    “皇子十歲封王,是太|祖定下的規矩,有法度可循?!鳖櫟澑糁饣ù巴饪戳搜?,眸色略有些晦暗。

    被兒子直接戳穿了心思,太后神色略有些尷尬,訥訥道:“說是這么說罷了,哪個還真這樣,老四不也是七歲就封王了么。剛才伺候的宮侍都說,七郎的文章被師傅夸了,哀家可記得你小時候,師傅們就沒夸過你幾句?!?/br>
    顧禎無聲地扯了扯唇角,他自幼是太子,師傅們都是奉父皇的命拼命壓他,生怕他驕傲自滿,怎可能夸。

    他飲了口茶水,淡聲道:“阿祁是父皇冊封的?!?/br>
    浸yin宮中多年,饒是太后性子不甚機敏,也聽出皇帝這是明晃晃地告訴她,他又不是七皇子的爹。

    皇帝大權在握,舉手投足間矜貴冷冽,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太后實則是有些怕這個兒子的,見他眉眼沉了下來,便訕訕笑了下,小聲嘀咕了幾句。

    倆人說了幾句話,正當顧禎起身欲走時,一個容顏清艷的少女從外走了進來。

    瞧見來人后,顧禎動作微頓,道:“尋芳何時進宮了?”

    何尋芳行了個禮,溫聲道:“回陛下話,臣女是昨日下午被姑母接來宮中的?!?/br>
    她神色溫和,語罷,便微垂著頭一言不發。

    顧禎回首望了太后一眼,神色略有些沉:“母后年歲大了,獨自在宮中難免孤寂,思慮也重些。臨川又貪玩,你留在這兒多陪母后說說話,以免她老人家多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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