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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霽掃了漪如一眼,正見她那眼波也盈盈投來,似乎在提醒他莫忘了那日的約定。 目光收回,李霽神色平靜:“正是。我在京中無其他友人,只有他們與我最是相善?!?/br> 崔珩頷首:“原來如此?!?/br> 眾人寒暄幾句之后,漪如看向二人的棋盤,露出好奇之色。 “你們在下棋?”她問。 “正是?!崩铎V道。 漪如瞥向崔珩手中的黑子,又看了看棋局,微笑:“勢均力敵,雖看著難解難分,卻是北寧侯更危險一些?!?/br> 崔珩露出訝色,道:“怎講?” 漪如指著棋盤,道:“此二路,皆君侯薄弱之處,君侯這下一步,無論落在何處,皆免不得會讓它們終成死棋?!?/br> 崔珩并不否認,似頗感興趣,道:“女君可有見教?” 漪如道:“稱不上見教,不過覺得既然救無可救,不若放棄,另尋出路?!?/br> “出路在何處?” 漪如不答話,只伸出手來。 崔珩怔了怔,隨即將手中的棋子交給她。 她的手指白凈而纖長,拈著棋子,在棋盤中落下。 崔珩看去,登時明白過來。此舉,是一著險棋,與他先前的思路迥異,放棄諸多心血,卻是另辟蹊徑,將另一路原本已經無望放棄的棋子盤活了。 再看向李霽,只見他也盯著棋盤,目光微變。 崔珩將局勢又仔細審視了一遍,露出笑意。 “長霆,”他說,“這般下去,只怕我要贏了?!?/br> 李霽瞥了瞥漪如,只見她唇角微微彎著。 那笑容雖謙和文雅,李霽卻知道,她心里定是得意至極。 李霽亦微笑:“那么你我各勝一局,扯平了?!?/br> 說罷,他望了望觀瀾閣外,對漪如道:“時辰不早,東西帶來了么?” 從前,嚴祺曾有過幾匹大宛寶馬,在京中紈绔之中引以為傲。 不過當年嚴祺決定在南陽長住之后,把它們都帶了回去。如今,它們都已經成了老馬,嚴祺舍不得讓它們長途跋涉回京城,仍舊養在了南陽的宅子里。 故而今日,嚴楷出來騎馬,在馬廄里橫挑豎揀,也只得一匹青花馬。雖然尋常,但腳力不錯,出來騎馬游春無妨。 起初,嚴楷還有些猶豫,問漪如,李霽和崔珩這般大人物,自己的行頭會不會般配不上? 漪如氣定神閑地告訴他,到時候說不定嚴楷才是那行頭最惹眼的。 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李霽和崔珩的坐騎,比嚴楷的還平常。李霽的是一匹黑馬,崔珩的是一匹棗紅馬,二人皆衣著尋常,看上去比嚴楷還不起眼。 更重要的是,二人臉上都貼了假須。 當下的曲江池附近,正是熱鬧的時候。無論士庶,都喜歡趁著這春風日和之時到這里賞景游覽。自前日在宮中露面之后,李霽已經成了全長安熱議之人,無論走到哪里,幾乎都能聽到人們在談論他。至于崔珩,雖是新晉紅人,名氣卻也已經能夠與李霽比肩。 他們如果就這么無遮無攔地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難免會被人認出來,造成許多不便。于是前日見面的時候,李霽讓漪如帶些假須來,為他和崔珩裝扮裝扮。 崔珩是第一次見識此物,看著鏡中那面目全非的自己,大為詫異。 “我營中的細作亦有擅長易容改裝之人,但皆不過粗 改,即便貼上假須,也不曾見如此以假亂真?!彼聪蜾羧?,頗有興趣,“女君這假須,不知從何處得來?” 漪如道:“是從揚州得來的?!?/br> “揚州?”崔珩想了想,“不知是揚州何處?” “揚州城中,有一個叫寶蘭坊的地方?!变羧绲?,“水粉胭脂,花鈿眉黛,妝造之物無一不賣。這假須,也是從那里得來的。這寶蘭坊在揚州頗有名氣,到了地界,打聽便知?!?/br> 崔珩了然,又看向鏡中,若有所思。 漪如抬眼,正遇上李霽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毫不避諱,也望著他,笑眼彎彎。 裝扮好之后,一行人走出大街去。李霽、崔珩和嚴楷騎馬,漪如和玉如則坐在馬車里。 曲江池邊百花綻放,游人如織,不乏乘坐香車寶馬招搖過市的貴胄。但李霽和崔珩一路迎面而過,無人將他們認出來,反倒不少人向嚴楷打起了招呼。 貴胄們幾乎人人都有名馬,看著嚴楷那不甚風光的坐騎,臉上多少有些同情之色。 玉如是頭一次見識到京城名勝的繁華,倚在車窗邊上,望著外頭,目光好奇。 “姊姊和二兄小時候也常到這里來玩么?”她問。 漪如看了看她,知道她到底是對京城中的種種熱鬧有了興趣。 “也不常來?!变羧绶笱艿卮鸬?。 “為何?” 漪如輕描淡寫,道:“賞花罷了,我們家中的南園就種了許多花,何必到這人來人往的去處擠?” 玉如不信,正要說話,馬車忽而停住。 “怎么了?”漪如問道。 “今日賞花的人著實太多,前方擁堵得很?!避嚪虼鸬?。 “姊姊!”玉如忽而扯了扯漪如的袖子,興奮地指著窗外,“那邊有人賣紙鳶,好看么?” 漪如望去,只見路邊有個買風箏的小販,背著高高的竹架子,上面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紙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