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頁
“那便等他們找到了再說?!变羧鐭o所謂,“前陣子,父親給我捎來家書,說阿楷和玉如都鬧著要來揚州,他想帶著全家過來來住些日子。此番,怎不見他們一道回來?” “你父親原本確有此想,可南陽那邊抽不開身?!?/br> “何事抽不開身?” 林氏正要說話,容昉打斷,道:“沒什么,還是為了田莊。莊稼快要收割了,正是忙碌之時。等糧食收上來,得了空閑,他們再過來不遲?!?/br> 漪如了然。 說來,這些年,若說嚴祺有什么變化,那就是愛好變了。 當年他離開京城,說要做一個田家翁,眾人都覺得這是癡人說夢。他這般在京城里過慣了繁華日子的紈绔,到了鄉下那寡淡五味的地方,他待不到一個月就會想方設法回去。 不料,他這一待,竟然就是八年。 這八年里,嚴祺硬是讓自己熟悉了田莊事務,過上了每日巡巡田莊,看看書,找人下下棋的日子。 去年南陽大旱,地里顆粒無收,許多人家連飯也吃不上。嚴祺不但免了自家佃戶的租子,還親自出錢,從各地買了糧食過去,賑濟鄉人。為了這事,縣里甚至給他立了一塊功德碑。 這些事,在從前都是不可想象的。連漪如都覺得,自己這個父親果真是變了。 夕陽西下,揚州城外的港口,仍然不時有船靠岸。 兩岸樓宇鱗次櫛比,燈火通明,與天邊的晚霞和星辰相映,歌聲伴著絲竹,笑語不斷。 一艘海船靜靜地靠岸,船工們拋下船錨和纜繩,在岸上系緊,有條不紊的模樣,與別處無異。 這艘船雖大,卻并無貨物,吃水也不深。與別的船擺在一起,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管水港的市舶司小吏過來,過來登記造冊,收了泊費,便離開了。碼頭上的閑人來來往往,并沒有誰多再多看這船一眼。 正值掌燈時分,跟別處大大小小的船只一樣,這還船上也亮起了燈籠。 “這揚州還是老樣子,”汪全在窗邊往外頭張望,嘖嘖贊嘆,“果然是煙花繁盛之地,可惜不曾春天來,否則還能賞一賞瓊花?!?/br> 說罷,他回頭,朝船艙里道:“公子上次來,還是九歲,可記得那時之事?你跟呂公一道出門,游歷至揚州。呂公無意間結識了高陵侯的外家容公,還遇到了……” “我記得?!币凶陂缴系娜说鸬?。 夏日的熏風從窗口吹入,燭火在紗籠里微微顫動,在他的臉上勾勒出線條,精致而利落。 “聽說容公這些年仍然在揚州做生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遇上他?!蓖羧f著,頗有些感慨,“我記得也就在那年,高陵侯犯了事,帶著全家回南陽去了。說來,高陵侯還是公子的義父,可當年主公離開京城之后,兩家就沒了來往。上次呂公與我飲酒時,還說這些年一直無暇再與容公夫婦相會,甚是想念。他若知道公子到揚州來,定然會讓公子捎些東西……” 汪全絮絮叨叨地說著,李霽仿若未聞。 修長的手指翻過手中的書頁,他的目光落在底下一行小楷上——此頁之后主角做盡蠢事,可跳至下冊續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遇(上) 第二日,剛剛破曉,揚州的港口上已經忙碌了起來。 民夫匯集的人群,在碼頭上來來往往,往大大小小的船只上運貨卸貨,號子聲、喧囂聲不絕于耳。 李霽早晨起來,和汪全在港口找了兩匹馬,沿著運河騎了幾十里,兩岸的各處渡口,村落盡收眼底。 正值夏日,李霽回到船上,沖洗掉身上的汗膩,換了身衣裳。 “太陽出來可就熱了?!蓖羧?,“殿下這一路奔波都不曾歇息,今日不若就待在船上,我讓人去弄著冰來,做些冰鎮瓜果?!?/br> “不必?!崩铎V道,“我入城去?!?/br> 汪全愣了愣。 “公子要入城?”他問,“為何?” “不為何,去看看?!崩铎V道,“揚州乃名城,當年我隨外祖父來,只在這水港停著,不曾下船去看。這次故地重游,自當多看一看?!?/br> 汪全看著他,有些為難。 這些年來,李霽做的事不少。長沙王坐鎮廣州,專司內政,而外事,幾乎都由李霽接手。 他雖年少,卻早早顯露出了統帥之氣。 長沙王看準了廣州的地利,大力擴展海貿,為了保護海上的商路,他花費重金和心血,在廣州打造了一支絕無僅有的水師。而從前年開始,這水師就交到了李霽的手上。 廣州地處一隅,本身物產貧乏,須得從中原各地轉運貨物。故而與南向的海路相比,北向的海路亦是命脈。但盯上這條海路的,還有各路江洋大盜。其中, 就屬閩東一帶的倭寇最是猖獗。 而李霽接手水師之后,第一戰就是對陣倭寇。 那一年,他才十五歲。在眾人眼中,他不過是長沙王安排到營里積攢威望的孩子,唯一的長處,大概就是皮囊生得異常漂亮,沒有人相信他真的能做出什么事。故而當他提出要出征閩東的時候,無論事長沙王府的幕僚還是軍中各部,皆反對聲一片。 但長沙王卻力排眾議,站在了李霽的一邊。當月,李霽率領一支水師奇兵,在閩東外海突襲了來犯的倭寇,斬殺了匪首。而后的數月之內,他將這一帶與倭寇勾結作惡的水匪挨個拔除。如此一來,不僅海上商路得以安寧,沿海一帶深受匪害的民人也終于過上了太平日子,長沙王世子的名聲傳得聲勢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