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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一陣寒暄,重歸和樂,呂縉和容昉又說起笑來。 漪如吃兩口菜,余光向李霽那邊瞥去,忽而見他也正瞥著自己。 目光相觸,他隨即收了回去,一臉不屑。 漪如在心里輕哼一聲,把一塊魚扒拉到自己碗里。 這一番斗嘴,雖是鬧得不愉快,但容昉和呂縉顯然并不曾放在心上。 大船沿著運河,一路開出大海。水面陡然開闊,風光壯美。 容昉夫婦每日和呂縉坐在船樓上飲茶觀景,談古論今,頗是愉快。而他們每每坐在一起,必定要將漪如姊弟和李霽帶上。 漪如雖然不樂意,但這船上著實沒有什么別的去處,只能乖乖坐在容昉夫婦身邊,跟呂縉身邊的李霽冷面相對。 最開心的,仍然是嚴楷。只要有吃的有玩的,他便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出乎眾人意料,他跟汪全十分玩得來。 汪全曾經隨長沙王南征北戰,還曾去過南洋諸島,可謂見多識廣。船在大海上行走,哪怕是看到一條魚或者一座小島,在汪全嘴里,也能說出許多故事來。 “汪內侍去過的地方,比老夫還多?!比輹P聽了,也不由感嘆,“老夫不曾去過南洋,自愧不如?!?/br> 汪全笑了笑,道:“不瞞容公,上次小人去南洋,還是陪公子去的,若論見聞,公子也知道不少?!?/br>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海島(上) “哦?”容昉頗為詫異,“原來,公子小小年紀,竟是去過南洋?” 呂縉道:“何止去過南洋。他出生之時,他父親就在河西征戰,他母親帶著他隨大軍四處奔波,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后來到了廣州,他母親走了,他父親去哪里也都將他帶在身邊,一樣的難得安生?!?/br> 容昉看向李霽,撫須頷首:“怪不得李公放心讓他跟隨重陽老弟出來,原來公子早已經習慣旅途。少年英雄,將來必成大器?!?/br> “哪里哪里,伯光兄過譽?!眳慰N笑道。 漪如瞥了瞥李霽,只見那臉上又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全無半點受到夸獎后的謙虛,仿佛別人夸什么都是理所當然。 “阿霽去過南洋?”一旁玩耍的嚴楷聽到了,卻頗感興趣,湊過來道,“汪內侍說,那南洋深處,有十丈長的海獸,叫鯨魚,阿霽看過么?” “又無禮?!绷质想S即將他拉回來,嗔道,“要么叫公子要么叫兄長,誰準你這般以名相稱?!?/br> 嚴楷訕訕,瞥了瞥漪如。 她正將一顆蜜餞放入口中,仿若未聞。 “夫人又多慮了,阿霽比他本就大不了幾歲,講究這許多做甚?!眳慰N擺擺手,笑著對嚴楷道,“小公子可是覺得叫阿霽親切?” 嚴楷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掃了一眼漪如,見她沒有異色,隨即語氣乖巧地答道:“我和京中玩伴都是以名相稱,不分年紀?!?/br> “原來如此?!眳慰N道, “日后,你們也是玩伴,你叫他阿霽,他也叫你阿楷,便似京中一般,如何?” 嚴楷眼睛一亮,道:“好!” “至于女君,那兄妹不兄妹的,不叫也無妨。阿楷年紀小些尚可以名相稱,女君和阿霽也以名相稱無妨?!闭f罷,他對李霽道,“日后你叫她漪如,她叫你阿霽,稱呼之事,日后不可再起爭執?!?/br> 李霽的眉頭皺了皺,呂縉卻沒有征詢他意見的意思,又看向漪如:“女君以為如何?” 漪如看一眼李霽那再度變得難看的臉,露出微笑。 “漪如遵命?!彼曇籼鹛?。 一行人本是為了出游,故而這海船雖然堅固,能走得比一般船更快,但他們并不趕路,見海上島嶼眾多,時??堪锻O?,登島游覽。 漪如是第一次看到這等景致。 上輩子和這輩子,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長安,最遠也只去過洛陽。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到江南來,更不曾想過會見到只在書中出現過的大海。 藍色的海面,廣闊得一望無際,煙波浩渺,與天空相連。而那些島嶼,就像盤子中散落的砂礫。 這般奇景,漪如以前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出了海之后,她最喜歡的事就是趴在窗上或者船舷上看海。那無垠的海面頗是神奇,每當漪如吹著海風凝視著它,便會覺得心中那些糾結的思緒變得輕盈起來,心境也變得平和而踏實,仿佛沒有什么是自己對付不了的。 這種感覺,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漪如都鮮少體會,頗覺新奇。 甚至于,當她無意中回頭,目光與不遠處的李霽相觸碰時,她也覺得此人沒有那么討厭了。 而那些島嶼,也頗是有趣。 據汪全說,它們其實都是從海底長出來的山。別看低低矮矮沒有多高,若將海水排空,從底部到山頂,乃有萬仞之高。 這些海島的岸上,有些是嶙峋的怪事,有的卻是沙灘。 而漪如和嚴楷最喜歡的就是那些沙灘。 漪如之所以喜歡,是因為在上面能撿到許多漂亮的貝殼;而嚴楷之所以喜歡,則是因為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螃蟹。 李霽對海景已是司空見慣,但礙于呂縉,他還是會跟著從船上下來。 漪如每當在海灘上玩得不亦樂乎,回頭,就會見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站在呂縉身邊,哪里也不去,灘涂上那些好玩的事似乎全然引不起他半分興趣。漪如和嚴楷歡鬧的時候,他只冷眼看著,無動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