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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推心置腹,嚴祺就算想反對,也拉不下臉來。 嚴家和容家是鄰居,嚴祺自幼識得容昉,從伯父叫到岳父,自是與一般翁婿不一般。但即便如此,容昉也從不曾向現在這樣將自己的想法坦承。 心中嘆了口氣。 嚴祺了解容昉,也有自知之明。從他小時候起,容昉就是鄉里有名的不守規矩的人,勸他的人多了,無一成功。且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勸也無用。 “如此說來,岳父將來就打算在揚州長住了么?”嚴祺道,“不若索性搬到京中去,與我們一道住著也好?!?/br> “搬到京中去做甚,”容昉道,“你是皇親國戚,朝廷重臣,我若在京中經商,傳出去豈非讓人嘲笑高陽侯府?” 嚴祺幾乎忍不住要說出來,你就不能不經商? 他還未開口,就聽容昉接著道:“我也不打算在揚州長住,過陣子,我便要到廣州去看看?!?/br> “廣州?”嚴祺狐疑道,“莫非岳父打算將生意也做到廣州去?” “正是?!比輹P微笑,侃侃而談,“揚州連接南北,廣州卻連接了天朝和南洋海外。我這兩年仔細觀察了一番,若要成大事,定要將眼光放得遠大些。天朝之物,不僅在南洋,便是比南洋遠的地方也好銷得很。我在余杭時,就聽呂縉說,南洋往西,海路可達身毒、大食、拂菻,與西域的陸路相較,海路不僅快,路上的匪患、盤剝也少,若是遇到風平浪靜的季節,險患更少。故而如今廣州和揚州的貨物,但凡是要銷往西域之外的番邦,大多都選海路?!?/br> 嚴祺看著容昉說得興致勃勃的樣子,忍不住道:“岳父到揚州來,已經是遠離京城,若將來又去了廣州,我等 想要見岳父,更加不易。還望岳父且莫急著定下,先與小婿與靜嫻商議才是?!?/br> 容昉正要說話,忽而看到書架上擺得亂糟糟的賬本,臉色一沉,隨即喚來仆人:“這書房,有外人來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友人(上) 仆人忙道:“并無外人,這些日子,只有嚴女君來過書房?!?/br> 容昉露出訝色:“漪如?” 嚴祺了然,道:“是漪如。她近來就愛看這些賬冊,家中的大小賬目,她全都翻過了?!?/br> 容昉更是詫異,道:“她今年不是只有九歲?怎看得懂這些?” 嚴祺猶豫了一下,想著漪如說的那些夢境,又是全家抄斬又是流放的著實嚇人。容昉畢竟歲數大了,這等不吉利的事,他聽了難免心里不痛快。為了不讓他擔心,嚴祺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道:“小婿也不知。小童心性就是如此,一時一個心血來潮,過陣子說不定又喜歡別的了?!?/br> 容昉若有所思,道:“便是一時興趣,能看懂賬本的小童也是少見?!闭f罷,他又問起漪如從前在家認了多少字,讀過什么書,有沒有學過算數之類的。 嚴祺本不想多說這些,只簡單地回答了,又繼續勸道:“岳父在信中一向關心漪如和阿楷,如今玉如也出生了,岳父岳母回京去住些日子,也好看看玉如?!?/br> 容昉自是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道:“玉如自然要去看,可揚州這邊的事也不可耽擱了。我看這么辦,你從揚州回京時,我們隨你回去一趟,小住些日子,如何?” 嚴祺想著到了京中,自有容氏和他一道相勸,也就不再多言。 “如此,便如岳父之意?!眹漓鞯?。 這廂商議好了對策,隔日,嚴祺就派人去王承業那邊告知一聲,說嚴祺的病總不見好,聽說梅岑山有仙師靈藥,包治百病,他想跟隨岳父岳母去求一求。 王承業這些日子沒了嚴祺盯著,可謂過得風光自在,接到報信的時候,他正在揚州刺史張池的陪伴下,在各地游覽。 他親自回書一封,對嚴祺安慰一番,讓他一切以身體為重,若有難處,就跟驛館里說一聲,他們會為嚴祺打點一切。 嚴祺自然知道王承業巴不得他一直養病別回去,看著信,苦笑一聲,讓容昉安排去梅岑山的事。 出發這日,風和日麗。 容昉和那位叫呂縉的友人相約在運河碼頭碰面,一家人乘著車馬,離開宅子,往揚州城外而去。 一行人之中,最高興的人仍然是嚴楷。 自從嚴祺稱病,嚴楷日日悶在宅子里,不僅不能出門,還要被嚴祺親自管教,早已經苦悶十分。而容昉夫婦回來之后,不僅將他從嚴祺的魔爪下解救出來,還帶他出門玩耍,這使得他們二人在嚴楷眼里如同神仙菩薩一般可親可愛。 容昉夫婦對外孫和外孫女也是疼愛有加,尤其林氏,無論姊弟二人要什么,通通答應。嚴楷于是迅速找到了靠山,無論做什么都纏著祖父母,讓嚴祺干瞪眼。 此番出門,嚴祺要裝病,嚴楷和漪如自然而然地由林氏帶著,更讓嚴楷感覺鳥出牢籠,馬奔南山。 而登車的時候,漪如本來也要跟林氏同車,可才走到車前,容昉卻道:“你外祖母這馬車小了些,漪如與我共乘如何?” 漪如應一聲,坐到容昉的車上。 馬車一路轔轔走著,穿過揚州熙熙攘攘的街市,透過車窗的竹簾往外看去,只見人頭攢動。 “依你所見,這揚州的街市,與長安相比如何?”容昉在旁邊忽而問道。 漪如答道:“我不曾在揚州逛過,不過長安乃天下首善,就眼前所見,無論大小還是繁華,皆比揚州更勝一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