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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當年的嚴壽一家雖然身為南陽侯支系,大家子弟,名頭響亮??蓪嶋H上,旁支的日子遠不如長房風光。一家人靠著薄產度日,遇到些不好的年景,日子既緊巴巴的。容昉待鄰里和善,見嚴壽一家有了困窘,會主動周濟些。與南陽侯那邊相比,這鄰居倒是更像親戚。 兩家交好,故而有了嚴祺和容氏兩小無猜。后來嚴祺與容氏成婚,嚴孝之雖一開始反對,卻仍念著兩家交情甚篤,在嚴祺的軟磨硬泡之下,終究沒有堅持。 二人成婚之后,容氏別離父母,到了京城里來。 嚴家當時如日中天,早不同當年,對容昉這親家,也想好好表示表示。嚴孝之打算在京城置一處宅子,將容昉夫婦過來,安度晚年。但容昉放不下家中產業,妻子林氏也不舍故土,最終沒有成行。 而這些年來,容昉另外做起了玉石生意,將南陽特產的玉料販到揚州,在揚州有了自己的貨棧。 對此,嚴祺其實頗有微詞。 第九十八章 外家(下) 士農工商,商為最末。商賈在官府眼中,甚至并非良家,故而當年容氏嫁給嚴祺的時候,周圍非議不斷,所有的阻礙,都來自于容氏這商賈之女的出身。 容氏嫁給嚴祺之后,有了侯夫人的身份,在京中有臉有面,甚至能時常出入宮中。若是尋常人家,見女兒有這等出息,自當樂得順水推舟,從商賈的身份里掙脫出來才是。在嚴祺的設想之中,就算容昉不要他這邊的錢財,靠著他們家的財力,也足可以在鄉間置上一大片好地,從此做個清閑鄉賢,有錢有名豈不舒服。 但容昉卻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對做鄉賢絲毫不感興趣,只愛經營舊業。 對于容氏,他似乎放心得很,只隔一兩年入京來小住一陣,探望探望女兒,其他日子,都沉迷在自家鋪面和賬本之中。 嚴祺當初娶容氏的時候,保證過自己不會嫌棄容氏出身,見容昉這般,心中再是不滿也不好說他。 容氏不糊涂。她的出身在京中如何被人詬病,她最是清楚,有怎會不明白嚴祺的心思。 不過對于容昉,她也無能為力。 幾乎每次見面,容氏都會勸容昉將產業放棄了,過安穩日子??扇輹P總說那是祖上傳下的產業,不可忘本,說什么也不愿意拱手讓人。容氏無法,也只得由他。 如今,驀地聽嚴祺提到父親,容氏的心中亦起了波瀾。 算起來,漪如已經兩年不岑見過容昉。容氏自是希 望能見到父母,可嚴祺有官職,她管著一家子人,著實離不開京城,時常寫信邀他們過來??扇輹P也說自己忙,林氏要照料家里,容昉去何處她便去何處,也是走不開。 年初的時候,她跟漪如說起容昉,漪如說,她不記得外祖父外祖母長什么樣了。這讓容氏很是郁悶,常想著干脆帶漪如姊弟回南陽去探望探望,無奈身上又懷了玉如,不能成行。 如今容昉夫婦去了南陽,嚴祺也要去南陽,讓他帶上漪如去見見外祖,倒是合適。 容氏沉吟,終于緩緩頷首。 “可他們若不在揚州了,怎么辦?”她問。 “你父親那脾性,就是個閑不下來的?!眹漓鞯?,“就算他當下不在,過些日子也會去,漪如總能跟他們見上一面。如此,也能了了你一樁心事不是?” 容氏目光不定,少頃,終是嘆了口氣,道:“如此也好?!?/br> 夫婦二人又商議了一番,用過晚膳之后,嚴祺遣人將漪如喚來,對她說了去揚州的事。 漪如雖然一點也不覺意外,但還是露出驚喜的笑容,滿口答應下來。 “你去揚州,乃是要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比菔隙诘?,“見了他們,萬萬不可無禮,莫惹他們生氣,知道么?” “知道了?!变羧缧Σ[瞇道。 嚴祺不日就要動身,容氏也不磨蹭,隨即吩咐陳氏去替她收拾行囊。 陳氏年紀大了,極易水土不服,也受不得路上顛簸,故而此番不隨行。 對于此事,陳氏埋怨頗多,一邊替漪如收拾行李,一邊喋喋不休:“我看,主公年紀輕輕,卻是糊涂了。千里迢迢的,大人尚且勞累,何況孩童。這一路上,你們若是遇到個什么事,我們在京中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豈不讓人揪心?!?/br> 漪如無所謂:“阿姆莫想得太壞。此去的人,除了我父親,還有崇寧侯。父親說了,兩邊一道出行,光仆人就不下好幾十,什么物什都一應俱全,哪里會不舒服。再說了,我去揚州是為了探視外祖父外祖母,許久不曾見過他們,我想念得緊?!?/br> “什么想念得緊,你就是想著出去玩?!标愂系伤谎?,道,“他們大多日子都在南陽,要探視,將你送去南陽不好?還有,主公怎突然生出這個主意來?可是你又弄出了什么名堂?” 漪如面不改色心不跳,無辜道:“阿姆這是哪里話?我這兩日,除了替母親去廟里燒香還愿,什么也不曾做。再說了,父親每次回來,阿姆可都是在我旁邊看著的,我可曾當著阿姆的面,跟父親提到過半個字?” 這倒是不曾,陳氏看著她,神色緩下。 漪如睜著無辜的眼睛,仿佛受了委屈。 心里卻想,陳氏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這話可謂一針見血。 昨天下午,漪如特地去了凈土院,為容氏還愿。之所以選這里,不僅是因為容氏喜歡,還因為它毗鄰著羅半仙的道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