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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你也信她說的那些,圣上會將我們全家殺了?” “這……”他有些訕訕,“自須從長計議。這書上還說,夢里帶出來的話,不可照言語直解。譬如,夢中被蛇咬了,那并非是真會有蛇來咬,而是財運上身?!?/br> 第十六章 重生(十五) “這與漪如何干?”容氏不耐煩。 “自是有關?!眹漓髡裾裼性~,“你想想,漪如年紀小,知道什么玄機,自是看見什么說什么,我等切不可照她原話來解?!?/br> 容氏看著他,終于露出了些遲疑之色:“是么?” “我先前也覺漪如那是夢中受驚所致,可今日她說起見到神仙,卻教我警醒過來?!?/br> “怎講?” “我今日飲酒之人,確是宋廷機?!眹漓鞯?,“你猜,他對我說了什么?” 他目光灼灼:“他說想覓一處宅子,向我借錢?!?/br> 容氏訝然。 日子一天天過去,漪如也覺得,自己不再似先前那般,每日昏昏欲睡。 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和身體,就像一株剛移栽的苗木。初時水土不服,苗木病懨懨的,待得日子長了,與土壤適應,便重新扎根生長起來。 見漪如恢復過來,嚴府上下自是歡喜,可仆婢們卻覺察出了不尋常。 這位閨秀的性子,竟是變了許多。 比如,她從前喜歡亂發脾氣,一個不順心就又哭又鬧,還會把狀告到夫人面前去??涩F在,她說話和聲細語。 前番,一個小婢打碎了她最喜歡的杯子,本以為會被責罰,卻聽漪如問:“你的手破了,且去包一包?!?/br> 那小婢震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比如,她喜歡吃香甜的小食,正餐卻挑得很,這不愛吃那不愛吃,無論什么山珍海味,呈到她面前,總有大半會原樣退回。庖廚中的人每日 最cao心的,就是如何討好女君,連夫人也無可奈何。 但是現在,無論庖廚中做什么呈上來,女君都會全部吃得干干凈凈,又是還要再添一些。 其余之事,不一而足。 嚴府所有人都覺得,當下這位女君跟原來大不一樣,說不定是真的被邪祟上了身。不過這邪祟顯然是個品行優良的邪祟,且應該還是個餓死鬼。 這些事,仆人們不敢到漪如面前來問。不過對于眾人的反應,漪如心知肚明。 她知道自己從前是個什么性子。 嚴祺是從小被溺愛長大的。嚴孝之和文德皇后的這一支只有嚴祺這么一根獨苗,百般呵護,將他慣出一身毛病。而對于子女,嚴祺也自然照葫蘆畫瓢。 漪如自出生起,一應用物無不是最好的,無論做什么,嚴祺都放任不管,予索予取。家中唯一能約束漪如的,就是容氏。但容氏畢竟也疼愛女兒,又獨力難支,漪如鬧得兇一些,她也管不了。 如此一來,漪如在嚴府之中,可謂霸王,說一不二。 漪如想,若非從云端落下,在寶相庵過了兩年衣食無著受盡冷眼的日子,只怕自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仔細反省。 感覺到異樣的人,也包括了她的父母。 不過他們關心的與仆人們自是大不一樣。他們向漪如問起那仙人究竟說過些什么話,嚴祺甚至找來了許多神仙卷,讓漪如照著畫中的神仙,辨認是哪一位。 漪如覺得啼笑皆非。 貴胄們大多迷信。比如,她的曾祖父嚴祿和祖父嚴孝之,都是迷信入骨的人。 第十七章 重生(十六) 據說,當年采選,許多人家知道這條路艱難,不想讓女兒入宮,便早早定了人家嫁了。嚴祿則去找方士算命,得知女兒是大富大貴之相,一咬牙,也不顧女兒哭鬧哀求,將她送進宮去。 那時,許多人都嘲笑嚴祿,說他豬油蒙了心。進宮去的女子,能得幸天家飛黃騰達的,是鳳毛麟角中的鳳毛麟角。絕大多數人,不是默默無聞地做活至死,就是辛勞半生被逐出來,無依無靠,還須得兄弟姊妹接濟。不是走投無路的人家,斷不會為了那一口飯,心甘情愿地讓女兒入宮。 但嚴祿的女兒卻當真爭氣,入宮沒多久就被皇帝看中,得了封賞,后來,竟成了皇后,連帶嚴祿也封了高陵侯。 從前嘲笑的人,個個變了臉,悔之莫及。而嚴祿則揚眉吐氣,從此更覺得鬼神可靠。 嚴祺自己對于鬼神之事,原本并不十分在意,不過畢竟自幼耳濡目染,見神便拜,遇到不決之事就找人算一算,乃稀松平常。平心而論,跟京中那些迷信地似神棍一般的貴胄比起來,嚴祺不過平常拜拜神,偶爾被人哄著買幾顆仙丹罷了,其實并不算出格。 不過漪如知道,她若想讓嚴祺聽自己這個九歲孩童的話,托借鬼神才是最好的辦法。 她看著那畫卷上的神仙,看了一位又一位,都搖了搖頭。 嚴祺頗有耐心,不斷將別的畫卷擺過來讓她看,道:“莫著急,是便是,不是 便不是,切莫認錯?!?/br> 漪如心想,畫的人又沒有真見過神仙,怎會知道神仙到底長什么樣子? 不過她仍然擺出認真的神色,等到一位長髯仙人出現在面前時,她恍然大悟,道:“就是這位!” 嚴祺和容氏聞言,忙湊前去看,只見那畫卷邊上寫著“東方長樂世界大慈仁太乙天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