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愛過

    孟芮娉站在旁邊緊張得要命，腦內高亮“捏著狗嘴巴揉頭配字算了算了哥”的表情包，見兩人短時間內很難和諧地拍照，便及時舉起手機貼在耳邊大聲地假裝講電話：“你們已經到了？就差我和今睢了，好好好，別催了，我們馬上到?！?/br>
    孟芮娉也顧不得自己和今睢拍合照的事情，拉著今睢要走：“拍完了是嘛？咱們去吃飯，李教授說我們再不到就把我們掃地出門?！?/br>
    頂著陳宜勉要殺人的眼光，孟芮娉堅持把今睢帶走。到了沒人的地，孟芮娉才撒開他，長長舒了口氣：“沒追來吧？”

    追倒是沒追來，但今睢清楚：“躲不掉?！?/br>
    孟芮娉張張嘴，要辯解，很快冷靜下來，認同了今睢的看法：“要不調頭回去把話說完？”

    “下次吧?！?/br>
    今睢在國外兩年也沒能離開他的視線，北京城說大不大，兩人活動的區域過于重合，更何況，陳宜勉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所以再見到陳宜勉時，今睢依舊很平靜。

    今睢還沒確定好接下來的規劃，倒也沒閑著。周日那天去參加實驗室師兄的婚禮，她便是在那遇見陳宜勉的。今睢是男方請的朋友，陳宜勉是女方的朋友。

    今睢還是住在學校附近的教職工公寓，來赴宴前先去了趟實驗室，把東西放下，跟導師李孝杰一起過去。

    李教授愛做媒，在她出國前便時常撮合實驗室的師兄和她接觸。兩年過去，還是這樣的習慣。他問了一些她在國外學校論文答辯課題的事情，聊回來：“實驗室新來的小師弟很崇拜你，你以后常過來，教教他。你們的課題相近，正適合?！?/br>
    “好?！?/br>
    今睢答應得干脆。李孝杰又夸了幾句那個男生，今睢聽出了做媒的意味，便沒再應話了。

    “不喜歡師弟？那喜歡什么樣的？”李孝杰cao心。

    酒店前面扎著喜慶的花門，陳宜勉站在花門旁，手里拿著手機，似是剛打完電話。他掛斷電話后，隨意地朝馬路這邊一瞥，恰好撞上今睢的目光。

    他英俊風度，在人群中總能被一眼瞧見。

    今睢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下一秒便不動聲色地將注意力移開。耳畔的風刮來喜慶的氣息，她和老師緩步往前走，距離陳宜勉越來越近，所以她故意說道：“本分踏實就好?！?/br>
    跟“本分”不沾邊的陳宜勉深深地覷過來，視線落在今睢身上，夸的卻是跟今睢同行的李教授：“叔，您這身西裝太帥了。等我結婚時，也請您來當證婚人?！?/br>
    李孝杰恨鐵不成鋼地說著教訓的話，但語氣里滿滿對這個小輩的喜愛：“臭小子，我是這么好請的？那得是我學生的婚禮，我才來?！?/br>
    “您那么多得意門生，讓我娶一個不就得了?！标愐嗣阏f這話的時候沒看今睢，但字字說給后者聽。

    他臉部線條輪廓明顯，骨相俊朗，標準的帥哥胚子，開玩笑時帶著痞壞浪蕩勁兒，極盡風流。即便你因為不善言辭接不上他的梗、因為羞澀內斂不敢直視他，也絕不會生出厭惡。因為像他這樣英俊不羈卻又坦蕩真實的人，本身便很難讓人討厭。

    李孝杰臉一板，笑罵他：“成天沒正行?！?/br>
    今睢不知道陳宜勉怎么和她導師熟悉的，好像他總有本事跟任何年齡層的人做朋友。他看著混不吝，卻跟誰都能聊到一塊。身上有很多壞脾氣，可很招人喜歡——讓人中蠱的那種喜歡。

    過去陳宜勉帶今睢見過他一個又一個的朋友，他們性格迥異，但都是和他一樣，有一身的才華和熱血。

    今睢斂眉，不敢再深想。她適時地介入兩人的對話，說：“教授，孟師姐喊我了，我先過去找她?！?/br>
    “去吧?！崩钚⒔苄σ饕?，等人走遠，跟陳宜勉感慨道：“這丫頭重情，在國外呆了兩年，回來更黏她師姐了?！?/br>
    陳宜勉神色淡了，沒接話。

    -

    新娘子是學設計的，現場布置花了不少心思。整場婚宴，今睢的存在感很低，連新娘和陳宜勉是哪一層親屬關系也沒有刻意打聽。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席位上，看新郎新娘在老師的見證下，交換戒指，親吻。

    孟芮娉坐在她旁邊，聽著鄰桌幾個女生在聊陳宜勉，干著急。她總想著讓今睢亮亮相。但今睢故意唱反調似的，連眼神都沒分給陳宜勉一個，更別提過去宣示主權了。

    也就搶捧花環節，新娘子背身拋花前，巧笑倩兮地主動cue今睢道：“小師妹，雖然我們沒見過，但我從宜勉那聽說過你。今天這捧花，誰也搶不走，我給你預留下了。一會你可接好了?！?/br>
    新娘子準頭兒可以，捧花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后，穩穩地落到了今睢的懷里。

    今睢想不接都難，抬手拿住。

    ——搶到捧花的人，是下一對獲得婚姻的人。

    新娘子拎著厚重的裙擺轉身，確定自己命中，歡喜地擠擠眼，帶頭起哄道：“小師妹，好事將近哦，喝喜酒的時候不要忘記喊上我?！?/br>
    新郎摟著新娘刷存在感，沖底下的親友喊：“我這個師妹還單身，在場的單身男士抓緊了啊?！?/br>
    今睢不想打攪現場喜慶的氣氛，笑著，應下祝福：“那我要努力了?！?/br>
    孟芮娉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偏頭看向了陳宜勉。

    這位當事人清閑地坐在熱鬧之外。不知在聊什么，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被朋友撞了下肩膀提醒，才抬眼朝這邊看過來。

    亞麻西裝的外套已經脫了，對折后搭在椅子上，襯衣的紐扣開幾顆，玩世不恭地望向這處，臉上的笑丁點兒沒收，目光所及皆是今睢。

    一旁的朋友戲謔道：“壓力來到你這邊咯?！?/br>
    陳宜勉能有什么壓力。他樂觀地想著，自己從小到大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這次踢到了鋼板。

    陳宜勉和今睢所在的桌子挨著，從他坐的位置抬頭，正巧看到她的背影。此刻的今睢恍如這兩年的一個縮影，哪怕知道他的存在，依然固執地堅定地不曾回頭。

    酒宴接近尾聲，今睢把蓋腿的外套拿起來放到椅子上，傾身和旁邊的孟芮娉說了句什么，起身出了婚宴廳。

    陳宜勉在同桌人插科打諢的聊天聲中，又坐了會，拾起手邊的打火機和煙盒，說了句“抽根煙”，跟出去了。

    今睢在廁所隔間里聽到外面兩個補妝的女生在聊陳宜勉，說他大學時女朋友換得勤，說不少小明星上趕著讓他潛，又說他在和哪個流量小花傳緋聞。

    今睢站在門里，垂著眼玩手機，沒反應。

    直到外面人玩笑著說起他家境多殷實，又說他現在也算是升官發財死爸爸，真真的人生贏家。

    今睢本想再待一會，等她們離開再出去。結果聽到這，她干脆利落地擰開門鎖，過去洗手。

    兩個女生沒想到這里有別人，彼此交換了個眼神，正上下打量今睢。今睢安靜平和地洗完手，抽了張紙巾擦水漬，偏頭時，目光似故意又似不經意地落在其中一個女生臉上，下一秒，沒什么感情地笑了下，道：“你照鏡子看看自己?！?/br>
    女生正茫然，聞言朝鏡子看了眼，面露不解。

    只見今睢收了笑，容顏清麗，不帶攻擊性，說：“口紅涂出來了?！?/br>
    今睢說完便離開，那女主對著化妝鏡端詳了半天，嘟囔了句“沒有吧”，被旁邊人竊聲提醒，才意識到自己被懟了。

    今睢在吸煙區待了會，準備回去時，被陳宜勉堵了。

    “什么時候學的？”陳宜勉看她嫻熟的拿煙動作。

    今睢沒回答。有家屬的小孩在走廊上追逐打鬧，撞了今睢的腿一下，動作不大。

    今睢往旁邊挪了挪讓開路，陳宜勉卻以為她要走，抬手抓住她手臂：“躲我？”

    今睢被陳宜勉半圈在懷里，影子重疊在一起，像一對擁抱的戀人。

    兩人僵持間，新郎也出來抽煙。甫一出現看到這一幕，他先是看看自己的小師妹，又捶了下陳宜勉的肩膀，明顯是酒喝多了，說話聲抬高：“你小子，可算被我逮著了。之前我替我妹要你的聯系方式，你說有主了。結果連照片也不給看，還以為你誆我……這不就巧了?！?/br>
    陳宜勉把手放開，卻始終盯著今睢。

    今睢淡淡地回望了他一眼，音量不高，但咬字清晰地接上師兄的話：“師兄，你誤會了?！?/br>
    陳宜勉再度朝今睢看來。今睢無視掉陳宜勉審視的目光，回答時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如此概括他們的關系：“我們只是朋友?！?/br>
    他的人生是遼闊曠野，擁有著無限可能，不該被定義。

    陳宜勉控制不住身體的變化，那種比疼痛還要糟糕的無力感從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垂在腿側的手掌握緊又松開，關節處密密麻麻的痛感傳來，從指間劃過的風，像極了無論如何也留不住的人。

    陳宜勉更加確定，眼前的女孩愛過自己。

    以前她縱容別人誤會他們的關系，是因為喜歡。但現在，她撇得干干凈凈，避之不及。

    “過”的意思是結束了。

    ??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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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臉紅

    今睢按部就班的人生軌道，正式通到陳宜勉的遼闊曠野上，是在大學報到那天。

    前一夜的急雨帶走一波暑氣，一并帶走了學生在室外暴曬時會產生的抱怨聲，讓白天的迎新工作開展得格外順利。道路上，被雨水打濕的落葉平展著，與深褐色的石板路融為一體，成為它獨特的花紋。

    今睢靠化學競賽保送進華清大學化學系，一整個暑假都待在實驗室里，忙碌卻寧靜。今天早晨事情格外的多，先是過敏去醫院拿藥的師姐叮囑她把桌上的盆栽拿到陽臺上曬曬太陽，再是辦事路過華清的高中同學手機電量告急問她借充電寶。

    今睢動作麻利地把實驗室的事情處理好，帶著充電寶出去前，順便取了桌上看完的資料書準備一會還到圖書館。

    化學實驗樓距離設在噴泉廣場的迎新處很近，穿過一處涼亭便是了。今睢按照老同學給的位置尋過去，不料先見到太陽下坐在行李箱上打電話的陳宜勉。

    他那時還不記得今睢，大喇喇地敞著腿，一手自然地垂在膝蓋上玩著打火機，另只手捏著手機湊到耳邊，語氣聽著漫不經心又沒什么耐心：“再鬧掛電話?！?/br>
    但她的聲音很好聽。今睢從他旁邊經過時，沒偏頭，那種單聽聲音的刺激和遐想更加強烈。她開始想上次去圖書館借書是什么時間，有沒有逾期，但旁邊男生的聲音存在感太強，她的注意力轉移失敗。

    男生淡淡地朝她掃了眼，慢悠悠地垂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曲，隨著校園廣播的音樂有節奏地敲著。

    “想要什么禮物？”男生如是問道。

    得到答案后，他又說：“我晚上過去。聽話?！?/br>
    “今睢——”

    被高中同學抬聲喊名字招呼自己的時候，今睢在想，陳宜勉這是在哄什么人吧，應該是哄好了。

    “今睢，這邊！”

    又被招呼了一聲，今睢彎唇笑著，看向站在廣場上的高中同學。陸仁是個外向陽光的男生，穿著暖橙色的t恤和球鞋，笑起來露著八顆牙齒，聲音清亮，沖這邊揮揮手。

    “剛拍攝結束，順路過來給你這個?！笔莾蓚€信封。一個薄薄的一沓裝著洗好的照片，一個鼓囊囊的裝的沖洗過又收好的膠卷。

    “謝謝?！标懭首蛱彀l消息給她說要來給她送膠卷時，已經是凌晨，她休息了，早晨才回復他。陸仁和陳宜勉同校，就讀在戲劇學院，距離華清不近，轉地鐵要一個小時。今睢本來想說這才剛開學，他在新學校要忙的事情多，可以不著急送過來。沒成想他今天一大早過來了。

    今睢把信封收好，又把手里的充電寶遞過去：“這個給你?！?/br>
    “太及時了?！标懭矢屑さ卣f著，卻不是自己用，而是朝今睢身后望去，招呼道：“宜勉——”

    太陽從今睢的背后照過來，陳宜勉從后面走近時，被陽光拖出的身影恰好籠罩住她。

    今睢沒回頭，隱約感受著這股無聲的壓迫感。

    陸仁笑著跟今睢解釋：“早晨去拍日出，他手機連無人機電量耗得快，又忘了帶備用機。他一會要去醫院，沒手機不方便，幸好路過你的學校?！?/br>
    今睢笑笑，稍一側身，抬眸望向陳宜勉，把充電寶遞過去，聲音格外輕：“你試試usb接口合適嗎？”

    陳宜勉確認能正常充電，回今?。骸昂线m?！比缓筇а劭聪蜿懭?。

    陸仁懂他的意思，朝他伸手，道：“箱子我帶回學校，你先去醫院?！?/br>
    陳宜勉一點頭，又對今睢說：“充電寶謝了，用完讓陸仁還給你?！?/br>
    “好?！苯耦〔皇翘鹈李愋偷呐?，笑起來時兩個酒窩很淺，整個人很淡，清冷又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