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 [刑偵] 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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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臧正背對著自己,專心地與一人交談著什么。 在他對面與他談話的男人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西裝,表情有些哀傷、有些不可置信,看來和死者關系很密切。 許辭注意到,這個男人是特意收拾過自己的。他的頭發上了發膠、做了造型,胡子也刮得很干凈。甚至他眉毛的線條都很干凈、形狀也很整齊漂亮,像是特意修過眉。 與祁臧交談的時候,他時不時會搓手做些小動作。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他的左手拇指時不時就會摩挲一下戒指,再用拇指食指夾住戒指,把它順著無名指不停上下拖動著。 “誒誒這位女士,這里有命案,不能靠近?!?/br> 見許辭靠近,有警員出言提醒。 這一聲讓祁臧回過了頭。一眼看到了許辭,祁臧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著對許辭比了個稍等一會兒的手勢。 許辭點點頭,側頭找到祁臧的越野車,拎著手里的東西走過去,靠著車子的一側等待。 大概等了15分鐘,祁臧過來了?!靶 x……不對,咳,今天是謝善。小善?” “行吧,逆生長還整容了的謝善?!痹S辭淡淡笑了笑,把手里那盒東西遞給祁臧,“順便給你送了飯。來車上吃飯,順便我們聊聊?” “行?!逼铌邦D時笑了,然后拿出手機,“我給柏姝薇發個信息。她準備訂外賣呢,剛才還在統計人數?!?/br> 發完信息,祁臧接過東西,坐上駕駛座,見許辭也坐進來后朝他一笑,端起手里的盒子搖了一下道,“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好福氣?!?/br> 許辭卻是頗為嚴肅地盯著窗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祁臧這話。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祁臧看到了袁爾陽。眉頭微微一皺,他把死者的相關情況、以及剛才的初步調查結果都對許辭講了一遍。 見許辭還在看袁爾陽,祁臧問他:“你覺得死者丈夫有問題?但他的不在場證明應該無法造假。他那豪宅四周都是監控,小區的安保也很嚴格。這些東西一查便知?!?/br> “既然他有不在場證明,那就暫時談不到他是兇手?!痹S辭回過頭來看向祁臧,淡淡道,“不過我能看出,他出軌了?!?/br> 許辭實在是觀察入微。 祁臧想了一會兒,一拍手?!皩?,他的戒指,下面的痕跡不對!” 現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剛走至末尾,只要不是常年不出門,人總是會曬到太陽的。這種情況下,如果婚戒一直戴著,戒指會在無名指上留下一圈戒痕,那是那部分肌膚被戒指遮擋、沒能曬到日光所導致的。 可是袁爾陽的無名指上并沒有這樣的痕跡。 這代表他平時并不戴婚戒,可能只是來見妻子夏蓉的時候才做做樣子。 許辭朝祁臧點點頭,再道:“嗯,如果光是這樣,還不能肯定。畢竟確實有的男人不喜歡戴這玩意兒,袁爾陽平時不戴,見妻子的時候才敷衍著戴戴,也是可能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細節,今天袁爾陽特意做造型打扮過自己。 “你剛才說,是因為孩子生病,所以他早早來這邊接妻子回去……這種情況下,就算換做女人,一心記掛著孩子,估計也不會特意化妝吧。何況他還穿得這么正式。這根本不是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打扮,更像是做好了要去陪情人的準備。 “單看戒指和打扮這兩個細節,并不能說明什么,但結合在一起……有80%的可能,他出軌了?!?/br> · 桐城。 某藝術培訓中心的401教室內。 這里擺著幾個古箏,一名13歲的女孩正在練琴。 坐在他身邊的男老師看不出具體年紀,說是二十幾歲,可以,說是三十出頭,似乎也可以。他身上攏著書卷氣、以及一些藝術氣息,五官十分驚艷,清雅俊秀,而又絲毫不顯女氣。 女孩把譜架上的樂譜翻到下一頁,問男老師:“這譜子這里我沒看懂,這是什么意思???” 老師溫柔地回答:“第19弦要調到c大調?!?/br> 女孩又問:“那該怎么調呢?” 老師拿出一個調音器給她?!鞍颜{音器調到12平均律,調音的時候用它校準就行了?!?/br> “明白了……我試試!”女孩接過調音器,想到什么,又問他,“老師,你真的要調走了嗎?去哪里???新老師能和你一樣好嗎?” 老師笑了笑?!靶吕蠋煏軆炐愕?。我去的是錦寧市。你有空的話,可以找我玩?!?/br> “好呀!” 女孩拿出一個手機,打開聯系人,找老師要了電話號碼。 輸入一串數字后,她開始輸聯系人姓名。 拇指打著九宮格,她敲下的五個字是—— “井望云老師?!?/br> 第48章 錦寧市, 高鐵西站外的馬路邊。 那被小女孩備注為“井望云老師”的年輕男人站在路口,一邊拿手機刷著什么,一邊等網約車。 他穿著一身黑, 頭戴鴨舌帽,戴著入耳式耳機,背著一個簡單的灰色雙肩包,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著有些冷酷。 一個男人在他背后站了有段時間了,從他跟前路過很多次, 見他頭都不抬,估計是刷微博或者小視頻刷入迷了,完全看不見自己。 往左右望了望,正好有十幾個人組成一隊人馬在往這邊走, 為首那個還舉著一個小紅旗, 看來是來錦寧旅游的旅游團。 趁著他們經過年輕男人身邊,這人趁勢混入隊伍,裝作不經意擠了一下年輕男人、再與他擦肩而過,順走了他衣服口袋里的錢夾。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手被一股大力扣住, 肩膀、腿窩相繼傳來一陣劇痛, 他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倉皇之下他回頭一看,就看見年輕男人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自己。 ——自己難道早就被他發現了?! 這個小偷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力氣不小, 一身腱子rou絕不是虛的。他自己都沒想到,會被一個看上去這么文弱的人輕輕松松制服成這樣。 此刻井望云表情冷淡,眼神陰鷙, 實在難以想象跟前幾天溫柔地摸摸小女孩的頭、對她說“要乖乖聽聽新老師的話哦”的人是同一個。 很快, 網約車到了。井望云簡單干脆地從小偷手里抽走錢夾, 沒有一句話就推開了他,繼而坐上車揚長而去。 他去了第七初級中學。 沿著兩邊種滿梧桐的道路走出一截,拐進一個小巷再走了幾步,他發現從前常來的那家小吃店還在。 現在不是飯點,客人們不多。 井望云走進去坐下后,老板娘很快就過來招呼他。 語氣帶著一些驚嘆,她說:“喲,這不是望云嗎?這都……都十幾年沒見了吧?” 井望云笑了笑?!翱腿四敲炊?,難為你還記得我?!?/br> “記得記得,怎么不記得。我以前就說啊,望云長這么好看,以后保不準要當大明星。到時候我就說,這大明星打小就在我這里吃飯!”老板娘頗為興奮地跟他敘了會兒舊,問他,“還是要老三樣?” “對。一份鹵牛rou拌粉,一碗牛骨湯,一張您親手做的貼鍋餅?!?/br> 與此同時,數十公里外的城郊濱湖小區。 越野車里,祁臧在駕駛座上低頭吃飯,許辭在副駕駛座上削蘋果。 拿著一把小刀,許辭一手快速轉動著蘋果,一手下刀精準狠,蘋果皮不僅沒有斷過、還薄如蟬翼。他的神態專注而又透著些許冷酷。跟他拿菜刀以解剖尸體的架勢切割一只雞的時候差不多。 大概沒到一分鐘,許辭就把蘋果削好了。 抬眼看到這一幕的祁臧簡直心頭一熱。 一句“給我送飯還給我親手削飯后水果,我都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還沒有說出口,祁臧就看見許辭咬了一口蘋果。 祁臧:“……” 許辭察覺到什么,回頭看他?!班??有話對我說?” 祁臧搖頭?!皼]。謝謝你給我送飯?!?/br> “不客氣。你們辦案還是太辛苦了?!痹S辭淡淡道。 就是這個時候,祁臧手機一響,是他母親打來的電話。 “媽?怎么了?” “你不是老念叨那個叫許辭的同學嗎?經常一提到他就魂不守舍?!?/br> 祁臧一愣,繼而輕咳一聲,側頭瞥一眼許辭的表情,再開口:“咳,怎么了?” 便聽母親道:“今天送你姑姑去高鐵站,看到一個人有點像他?!?/br> 擱在之前,祁臧會立刻追問細節。 現在倒是不必。畢竟人就在他身邊。 祁臧便道:“你看錯了吧?” 母親的聲音很疑惑:“不會吧?我跟他吃過幾次飯,也去你宿舍見過。他長那么漂亮,我記得清楚的呀!雖然說確實只是一瞥吧……但感覺很像。誒你怎么反應這么平靜???” “我打聽到他的消息了,在國外呢。你肯定看錯了。我這邊辦案呢,先掛了啊?!?/br> 再跟母親聊了幾句,祁臧掛了電話。 旁邊的許辭在一邊吃蘋果,一邊神態自若地看祁臧發給他的隨手拍的兇案現場照片?!皩Ρ葌趤砜?,血流量其實很少。除了那刀致命傷,其余的刀,應該是死后再補上去的吧?” “對。人都死了,還割那么多刀,像是有仇?!逼铌暗?,“具體的致命傷在哪里,還要等宮念慈那邊解剖了才能確定了?!?/br> “嗯?!痹S辭又問,“你跟那個袁爾陽聊得怎么樣?他知道臥室旁邊有個雜物間的事兒嗎?” 祁臧道:“袁爾陽完全不知情。他說這是夏蓉自己出錢買的房子,婚前買的,婚后交的房,裝修是她自己找人搞的,他沒有參與。那會兒他們都結婚了,她自然也不必住進去。他嫌這地兒偏遠,周圍配套設施不完善,房間也小,不愛住?!?/br> 最初李正正沒從袁爾陽那里問出什么來,只當這是對很恩愛的夫妻。祁臧眼光何其毒辣,三言兩語便從袁爾陽那里問出點東西,原來他們夫妻并非外界以為的那樣美滿。 按袁爾陽的意思,他倆感情倒是不錯,夏蓉對他極好、也非常依賴他。他們的矛盾主要來自于家庭—— 他們家不太看得起袁爾陽,雖然說她是彈鋼琴的,比起那些演員似乎好歹要好一些,但畢竟要拋頭露面。在袁爾陽母親看來,哪有那么多真懂得欣賞鋼琴的?肯買票去看她彈琴的,都是沖著她的臉去的男人。說白了,她就是在出賣色相。 此外,袁爾陽母親還嫌夏蓉這種藝術家太清高,從來不知道和圈子里的其他太太們交際,參加點做糕點、插花一類的活動,搞得不少太太都在腹誹,說袁爾陽取了個心比天高的媳婦兒,看不起她們那些家庭主婦。 這種情況下,夏蓉勉強將鋼琴這條路走下去已經不容易,在家練琴會遭到怎樣的白眼與話語擠兌已不言而喻。 每次夏蓉與母親有了矛盾,就會回郊區這間房子獨自居住,再由袁爾陽過去哄。 袁爾陽老嫌她眼光不好,說她肯定被開放商那些這里是錦寧市政府重點建設區域的言辭忽悠了,周圍一片荒涼、沒有其余任何小區,至于配套設施,近一點的醫院、學校沒有就算了,還沒有大型超市,只有一個社區小店,買菜的話,只有一家私人開的小店鋪可以買,里面的rou還不是太新鮮。 夏蓉卻喜歡住這里,說這里安靜。 荒涼、人少,入住率低,她反而喜歡。 結婚頭幾年,是夏蓉最常與袁母鬧矛盾的日子,動輒就往這邊跑,再被袁爾陽哄回家。后來她來得次數就漸漸少了。尤其在生了孩子后,她中間幾乎有整整一年都沒來住過。 直到這次為了準備復出演出,她于半年前就重新回到這里日夜練琴,除了想要回到演出舞臺時有個完美的呈現,大概也是為了排遣一些壓抑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