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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王意在線閱讀 - 帝王意 第20節

帝王意 第20節

    ——她們幾人一直留著,直到七七之日后再回皇城。

    此事長公主并不知曉,只因那派去宮中回話的人是直接去的紫宸殿,而非錦安殿。

    .

    深夜,寧成業棺槨下葬之處。

    林中一片靜謐,天邊月光灑落,透過林中重重疊疊葉子灑下星星點點斑駁月色,寂靜之中,隱約聽得夜風拂過,帶起簌簌的碰撞聲,聽著卻并不叫人覺著愉悅,反而帶著說不出的瘆人。

    新墳添了不少土,將整個墳塋都顯得十分寬闊,跟前無碑,唯有一塊并不算小的花崗石壓在最前方。

    七七之日未到,新墳不能立碑,便只能放塊石頭,暫且當碑。

    整個墳塋邊上撒了不少紙錢,而借著夜色看去,來路方向竟也全都是紙錢,將原本遍布雜草的地面鋪成了一道路,叫人瞧了心中莫名恐懼。

    夜里林中有些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離得遠了聽不真切,離得近了,合著那夜風吹過帶起樹葉的簌簌聲,聽著反而像是什么東西在低低念著話,如泣如訴,不絕于耳。

    民間素來有講究,新墳入葬當夜,四周不留人,以免沖撞了死者,見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故而寧成業的棺槨下葬后,守在此處的人在太陽落山后也就逐漸散去。

    照理來說,此時偌大的墳塋旁應是不見一人的,可偏偏,在月光隱約閃動間,一道人影顯露,出現在那被放在新墳最前方的花崗石前。

    那人身上批了件碩大的斗篷,遮住了半張臉,唯余下個削瘦的下巴,和精致卻有些蒼白的唇。

    對方原是站在花崗石前,半晌后緩緩蹲下身子,接著緩緩伸出青蔥般的指尖,在上面輕撫著。

    “寧郎……”幽夜之中,幽幽的聲音從斗篷下傳出,柔柔的聲音帶著些輕泣和哀傷,卻又有些哀怨,聽上去竟和周遭有些呼嘯的風聲合為一體,接著隨風飄散。

    那人在新墳前跪了良久,削瘦的下巴隱約能看見流下的清淚。

    待對方起身時,那淚便只余下了淺淺的淚痕。

    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斗篷,那人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無人知道這人在方才那段時辰中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在起身的瞬間,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緊,用力得幾乎泛出青白。

    ——昭示著此人并不平靜的心境。

    作者有話說:

    歡送男二入土(鼓掌)

    陛下:終于到朕了大展身手的時候了!寧成業這逼死都死了還這么多戲份,搞快點,朕要追媳婦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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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關靜姝再次入宮是冬日了。

    冬至的前幾日,實在看不得她總是消沉將自己關在侯府中,不和任何人來往的長公主,在派了好幾撥人來召她入宮被婉拒后,便叫了近身伺候的澤夏親自到了都陽侯府。

    澤夏乃錦安殿掌事大宮女,身份不同于一般人。

    這也是關靜姝嫁人后長公主第一回 派她來侯府請關靜姝。

    眼見昔日閨中密友來回打發了這么多回人來,眼下又派了澤夏,心知對方是擔心自己,這種情況若是再拒絕,便是不識好歹了。

    于是關靜姝終于應下這回召見,換下了這些日子一直穿著的素衣,又叫云隱替自己收拾一番后,才帶著人和澤夏一道入宮。

    冬日的天冷得叫人難受,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及至如今都還未停下。關靜姝甫一出府,還未上車,便見著府外一片銀裝素裹,空中更是紛紛揚揚飄灑著細小的雪花,她穿著加了絨底的靴子,手中窩著云隱叫人燒得熱熱的手爐,也抵不住周遭霎時侵入的寒意。

    “伯夫人快些上車吧?!毖垡娝蛔杂X地因著冷風而顫了顫身子,一旁的澤夏忙道,“車內要暖和些?!?/br>
    待入了車輿內,饒是關靜姝也不禁一怔。

    這也是她第一回 不坐侯府的車輿,反而上了宮中帶出來的車馬。原以為不過是車輿罷了,能暖和到哪兒去?

    可眼見車內底下鋪的整張剪絨毯子,四周圍著的氈絨,最里面的長凳上更是墊了厚厚一層長絨,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放在長凳兩側的小燎爐。做工精巧,模樣別致,鎏銀的工藝,鏤空的技藝,叫人眼前一亮。燎爐里放著的是松炭,味清且淡,燃燒時不似別的炭火會帶上煙火氣,反倒有著好聞的松香。正因有著這兩個正在燃燒小燎爐,比之車外的凜冽寒風,車內竟果真溫暖如春。

    倒讓關靜姝覺著原本手中取暖的手爐也沒多溫暖了。

    待車輿緩緩動了起來,往皇城走去后,同樣上了車的澤夏才解釋了句。

    “殿下想著伯夫人近些日子畏寒,如今大雪未停,入宮的路也不近,這才吩咐安排了這些?!?/br>
    關靜姝聽后便也不再追問,只說了句多謝殿下。

    心中也覺著有些感動。

    原本聽著這樣的天入宮,她已經做好了在路上凍一路的準備了。

    只是不想長公主如此心細,還記著先前那回她在宮中暈過去的事。

    那回長公主曾給了她不少藥讓她帶回侯府喝,說是有利于改善她不知為何忽然畏寒的體質。她想著是殿下好意,便也沒拒絕,那些藥都叫了藥房的人熬了,只是始終見效甚微。隨著秋去冬來,她竟也越發畏寒,尤其冬至前這幾日,總是落雪,她的身子便時常都是冰冷的。

    云隱勸她再叫大夫來看看,可她總也沒時間。

    丈夫走了后,府上不少事要料理。婆母雖不似最初那樣總是給她臉色瞧地去磋磨她,可也不怎么理會她,更是免了她每日的晨省昏定,只說關靜姝她身子也不太好,不必每日都去正院。

    娘家關府那邊,關靜姝母親倒是派人來過幾回,說是想她了,叫她回府瞧瞧,可關靜姝本就因著喪夫意志消沉,再加上忙于侯府打點中饋,便更抽不出時間。

    先前一直婉拒長公主的召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分身乏術。

    原以為關府那邊娘親一直催她回去,應是有什么事要說,可當她好容易抽出空來,派了人去關府,想先問問究竟是什么事,娘親卻又說沒什么了。

    再三確認過確實沒事后,關靜姝便又將心思都放在了侯府上,她想著,丈夫不在了,天子仁善,留了侯府爵位,她總要替阿業守好整個侯府。

    一路上她便這樣胡亂想著,等回過神來時,竟發現車輿已經過了丹鳳門。

    原想著,應是和先時一樣,不過在錦安殿和長公主說說話,誰知入了錦安殿后,澤夏便說長公主殿下在后殿的院中等著她,讓關靜姝自己進去。

    “這是何故?”眼見不僅澤夏跟著去,就連云隱都被攔下來,關靜姝眉心微蹙,“澤夏姑娘,以往我來見殿下,從未有過這樣的規矩?!?/br>
    澤夏只是笑著回了句。

    “伯夫人,這是殿下的吩咐,說是這樣的雪日,適合煮茶邀人共飲,奴婢等怎好在旁邊打擾?”

    關靜姝一聽,便知應是長公主的怪性子又上來了。

    原先閨中時,對方便總喜歡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譬如偶爾不想身邊有任何人伺候,什么都想自己動手,這樣的事也不是沒先例。

    思及此,關靜姝也不糾結,略點了點頭后,便吩咐云隱留在這里,接著便自己繞過了前殿,往后殿的院中去。

    一路上也沒見著什么人,長廊外的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緩緩落下,關靜姝抱著手爐,走了不到一刻,便到了地方。

    原本聽了澤夏的話后,她還以為只有長公主一人在院內等著她,可過了個拐角后,原本毫無準備的她在看見院中那亭中等著的人后,腳下的步子驟然一滯。

    .

    長公主已經在亭中坐了好一會兒了,她手執黑子,另一只手撐在下顎,一雙美目盯著眼前桌上的棋盤,似是在思考,可過去良久,手中的黑子還是沒落下。

    身旁的小爐上擱著一鐵壺,此時爐中炭火在燃燒著,隱約能瞧見下方若隱若現的紅光,另一邊的桌上放了整套茶器,卻是整齊擺著,眼下并沒有人去動它。

    “已經一炷香了?!庇诌^了半晌,眼見對面的人還是不落子,原本好整以暇等著她下一步的天子曲起修長的指尖,接著反過來在棋盤邊上輕敲了兩下,“每走一步都要想這么久,若是日后你再如此,朕可沒這么多時間等著你?!?/br>
    長公主原本冥思苦想怎么走這一步,原就沒什么靈感,在她看來,無論下在哪里,都會被對方圍追堵截,眼下乍一聽得天子言語之間暗指她耍賴,一下便不高興了。

    “總要給我點時間想想嘛,這都連輸三盤了,這把要是再輸,那我多沒……靜姝?”

    長公主說話時下意識抬頭,結果剛說了沒幾句,便見著了站在不遠處的關靜姝。

    她臉上的不高興霎時散去,忙放下手中的棋子,接著起身。

    “你來啦?!彼f著拉過對方的指尖,“怎么到了也不說話,天這樣冷,等了多久了?”

    在摸到對方即便帶著手爐都還有些微微泛涼的掌心時,長公主便又接了句。

    “手這樣涼,快,來這邊,亭中生了爐子的?!?/br>
    關靜姝被她這樣一路帶著來到了亭子里,整個人卻不似長公主那般放松,反而有些僵硬。

    說真的,她這會兒腦子都是混沌的。

    只因她并未料到,天子也會在此處。

    算起來,曾經關系甚好的三人,在關靜姝成婚后,她便再也沒見過太子了。

    即便新帝繼位,這么幾年來她也時常被長公主入宮,可也從未見過天子。

    眼下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乍一看見那比之記憶中要寬厚了不少的背影,也不知怎的,關靜姝竟驟然想起五年前大婚那夜,云隱在清點賓客賀禮時,捧著那青菁玉骨到她跟前的場景。

    原本已經忘了的記憶此時霎時變得清晰起來。

    “妾見過陛下,陛下大安?!?/br>
    微微晃神后,關靜姝忙收回思緒福身見禮。

    好在她方才并未走神多久,應當也不算御前失儀。

    她低著頭,心中這樣想著,很快便聽見身前傳來天子的聲音。

    “不必多禮,起來吧?!?/br>
    這聲音似乎和記憶中一樣,溫潤謙和,不疾不徐,叫人聽了仿若春風拂面,即便在這大雪的寒日中,也會感覺帶些許暖意。

    和再細聽,便又能聽出兩者之前的區別。

    比之多年前,如今的聲音少了些隨性,多了幾分天子的威嚴。

    關靜姝輕輕應了聲,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旁的長公主便拉住她的手,接著笑嘻嘻道。

    “靜姝,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這棋怎么下?我都想了好久了,也不知該如何落子?!?/br>
    說著便將自己先前連輸三盤的悲慘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番。

    “我記著以前陛下還在東宮時,每回你入宮與他對弈,總能占上風,你快幫幫我,殺他個片甲不留,幫我爭口氣回來!”

    關靜姝聞言張了張口,正要說什么,卻被對方一下按住雙肩,接著在原本屬于長公主的位置上落座。

    “靠你了!”長公主還不忘說這么句。

    關靜姝一時不由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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