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個被關押在看守所里等待開庭，另一個在那個案子進展到最后的時候，就已經宣告死亡了。

    江城和靜淮這兩座城市一南一北，竟然出現了相似度如此之高，時間線如此吻合的兩起案子，是巧合的幾率能有多大？

    不著痕跡的收回了視線，祁子昂沉吟了兩秒鐘后又問：“那韓昌交代的，他和我市這個高小燕的具體關系是……？”

    “韓昌說高小燕是他的上線，不過他也只和對方見過一次，余下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電話聯系?！痹兰握f到這，眉頭一皺：“在昨天后半夜賀隊聯系您之后，我們有拿著你們提供的高小燕的照片讓他辨認過，結果他根本辨認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

    祁子昂面露了然之色，怪不得靜淮市局非要送兩個人過來參與辦案。

    嫌疑人韓昌不能指認高小燕，那他所說的口供的真實性就有待商榷了。

    “那江城市警方又為什么要調查高小燕？”蔣天瑜趁著大家都陷入沉默的功夫，開口問了一句。

    當初貝齊死亡一案，證據、證人均齊全，后續警方也發現了貝貝精神控制吳麗敏的相關證據。

    在這期間，高小燕更像是一個隱形人，怎么還會引來警察的特別注意呢？

    “兩個多月前，我市一農貿市場發生了一起爆炸案，造成了在場的16人受傷，2人死亡?！逼钭影赫f著還瞟了她一眼，表情很是意味深長。

    蔣天瑜下意識的小幅度擰了擰身子，甚至依然能夠感受到爆炸發生時，從后背處傳來的鉆心的疼。

    “那場爆炸和高小燕有關？”她眨了眨眼，不確定的問道。

    “倒不是和她直接有關，我們查出來，農貿市場炸彈的來源和之前吳麗敏購入炸藥的渠道相重合了?！逼钭影簞γ嘉P。

    就是傳說中和吳麗敏娘家住一個村兒的、那個倒弄違禁品的？

    “他不是被你們控制起來了嗎？”蔣天瑜疑惑。

    “所以事后我們又對這個倒賣炸藥的進行了提審，對方表示炸藥是早就賣出去的，但是他卻無法提供購買者的有效信息?！逼钭影荷锨皟刹?，從會議桌上拿起了資料，分發給了他們二人。

    “因為這種非法交易本來就力求隱秘，所以他只能確定買家是個女的?！?/br>
    這范圍可就大了，一塊磚頭從高空掉落砸死五個人，最起碼有兩個是女性，市場爆炸案的元兇要怎么找？

    曾永嘉搖頭嘆氣，感情這江城市公安局也沒比他們靜淮市的進度強上太多，難免會讓他覺得前途渺茫。

    蔣天瑜翻著手中的資料，里面剛好有幾張是那個賣炸藥的罪犯的筆錄，細細逐行的讀了下去，還真讓她從中看出了點東西。

    “購入農貿市場炸藥的人，花了大價錢讓他把吳麗敏買的那兩個定時炸彈一個做成了啞炮，一個少放了料？”

    祁子昂不置可否的微微頷首。

    蔣天瑜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曾永嘉則是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們兩個人之間打啞謎似的交流，因為不了解之前貝家的案子，壓根聽不懂二人在說什么，只能站在一邊干著急。

    但是他又不敢出聲，怕打斷他們的思路，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忙的眼周肌rou都要抽筋了。

    “貝貝現在在哪？”蔣天瑜忽然問道。

    “女子看守所在押?！逼钭影汉喍痰幕貞?。

    感情繞了這么大一圈，貝家的兩父子都死了，女主人吳麗敏承認了殺人只等著開庭，女兒貝貝也身陷囹圄，就剩了一個小保姆好好的置身事外了。

    這樣看來，當初就算蔣天瑜沒有附身在姜南露的身上，她高小燕仍然不會死。

    畢竟綁在她身上的炸彈是個啞的，但凡能夠躲避的及時得當，頂多受個輕傷。

    眼下蔣天瑜合理懷疑，案發當日貝貝跑去公安局報案也在高小燕的預料之中，只要警方察覺的夠快，吳麗敏早晚都是個甕中之鱉，只有被捕的份兒。

    想到這，蔣天瑜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顯然高小燕自視甚高，將包括警方在內的所有人都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如此也就能解釋了，為何江城市警方盯了高小燕這么久，卻遲遲不曾動手。

    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對待這種大魚著實需要謹慎再謹慎，貿然把對方弄回警察局除了打草驚蛇外，再無其他意義。

    祁子昂微笑的注視著站在那里專注看著手中資料的二人，末了踱步到了蔣天瑜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在警方這么長時間的監視下，這個高小燕都沒表現出任何的異常，調查可以說是陷入到了僵局之中?！?/br>
    “如今你來了，也好?！?/br>
    嗯？

    蔣天瑜猛地抬起了頭，卻只看到了男人的一個背影。

    只見祁子昂已經走到了對面曾永嘉的身前，抬起頭確認了一眼時間后，語氣溫和的建議道：“忙也不差這兩個小時，靜淮市的兩名同志遠道而來，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

    曾永嘉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在把行李送回了預定好的賓館后，他和蔣天瑜便坐上了祁子昂的車。

    等到他們抵達飯店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

    祁子昂應該是提前預定好了房間，帶著二人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甫一推開包廂的門，蔣天瑜就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正乖巧的圍坐在桌旁。

    祁子昂在為眾人互相做了引薦后，曾永嘉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里面。

    而她自然是挨著重案組里唯一的一個女警，小王警官坐了下。

    祁子昂先是走到對面囑咐了組里的人要好好照顧曾永嘉，接著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竟落座到了蔣天瑜身邊的空位置上。

    瞄了一眼兩個人的中間還隔著一個不大不小的上菜口，蔣天瑜收回了視線，拿起筷子開始默默地吃了起來。

    過了最開始幾分鐘的拘謹，隨著時間的流逝，桌上的氛圍很快就開始熱絡了起來。

    即使不能喝酒，但這群爺們兒仍然可以把這頓飯吃的很熱鬧，只不過是從拼酒改成了拼飲料。

    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些許地域的差異在，曾永嘉平時在靜淮市局，算得上是最能咋呼的，如今看起來卻略顯靦腆了，只能任由陸黎等人按著他坐在那里仰頭灌可樂。

    小王警官被對面幾個人那吵吵嚷嚷的做派逗的‘噗嗤’一樂，隨后轉過頭很是友善的出了聲：“蔣警官是吧？您好，我姓王?！?/br>
    “小王警官?！笔Y天瑜同樣揚起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靜淮市誒……我一直想去那邊旅游，只可惜平時工作太忙了沒有什么時間?！毙⊥蹙僬f著還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旋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對了，我以前還聽人說起過你們市的一個警察的光榮事跡哩！”

    不堪的記憶像是潮水一般瞬間就涌進了腦海里，蔣天瑜為了掩飾嘴角肌rou的抽搐，選擇了一邊夾菜一邊敷衍的回應：“是嗎？”

    “嗯嗯！”反觀旁邊的小王警官一臉的興致盎然：“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要不然沒準蔣警官還認識呢！”

    “我只知道她在我們這邊有個親戚叫張寶珠?！?/br>
    說到這，小王警官語帶崇拜：“蔣警官你可能不了解，前一陣子我對自己從事的職業都有些絕望了，全靠張姐跟我說了不少她們家親戚的事兒，我才一點一點恢復了對生活的熱情！”

    “不過按照對方所經歷過的事情來說，她在你們靜淮市局應該很出名的，你一定聽說過的！”

    蔣天瑜眼下已經品嘗不出剛剛放進嘴巴里的筍絲到底是個什么滋味了，只能勉強維持著面上的那抹微笑。

    偏偏這時，左手邊傳來了一道好奇的男聲，只見祁子昂正掐著一罐可樂，一雙黑眸微微瞇起的張嘴問道：“哦？小王，你這么說我都好奇了，張寶珠的親戚都有過什么光榮事跡??？”

    小王正欲開口，卻猛地被蔣天瑜打斷了：“好巧啊，張姐就是我……一個遠房表姐，原來你們認識啊……呵呵呵呵……”

    她承認她之前仗著是靈魂狀態說話聲大了點。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讓祁子昂知道她剛入警的時候被人炸了一身粑粑??！qaq

    第146章

    在蔣天瑜主動認領了‘張寶珠親戚’這個身份后，小王的激動之情暫且不提，她只覺得這頓飯簡直可以用‘食之無味’來形容。

    好在這種折磨并未持續太久，畢竟干刑偵這行的沒有很多的時間能夠拿來揮霍。

    最終曾永嘉是被陸黎等人摻上車的，蔣天瑜和他依舊坐在祁子昂那輛吉普車的后座，除卻車內飄揚著的舒緩的音樂，蔣天瑜的耳邊全都是身邊之人那略有些急促的粗喘聲。

    “不至于吧？喝可樂還能喝醉了？”她忍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忍住，把上半身微微湊了過去小聲問道。

    “狗日的……嘔……”曾永嘉一張嘴，肚子里氣兒就一個勁兒的往上返，行至喉嚨處卻又被他生生的給咽了下去：“他們不就是仗著人多想給咱們靜淮市局一個下馬威嗎？我偏……嘔……”

    “我偏不認輸！不能給賀隊丟人！”

    蔣天瑜無力扶額，怪不得刑偵支隊的人在聽到要和這貨同行的時候，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來，現在她有些理解了。

    “旅途勞頓，我先送你們回賓館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咱們局里見？”一直未曾開口的祁子昂這時候出言建議，順著后視鏡看著后座那兩道人影有些親近的姿勢，眸光微微閃爍。

    “我們在來時的飛機上都已經休息過了?！笔Y天瑜聞言，坐直了身體迅速回應著。

    從靜淮市到江城市，要在天上飛將近四個小時。不知是不是做警察的都有這個習慣，飛機剛一起飛，他們兩個就都睡了過去，為了保留體力順便恢復一下精氣神兒。

    因為職業的原因，你永遠不知道下了飛機后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她說到這頓了頓，又接著道：“時間緊迫，我和曾永嘉還不大了解高小燕的具體情況，就別耽誤時間了?！?/br>
    聽到這話，曾永嘉下意識的把方才幾欲脫口而出的一個‘好’字給吞回了肚子里，緊跟著贊同的點了點頭。

    要不說還得是他們小蔣同志呢，看看人家這覺悟，他不由得為自己剛剛升起的幾分想要偷懶的心思而感到慚愧！

    對此，祁子昂的反應倒是相當的無所謂，自如的擺弄著手中的方向盤，他沉聲道：“也好，我們局里的后勤保障還是做的很到位的，有休息室、有冰箱，二位累了餓了都可以隨時過去?！?/br>
    就這樣，三人返回到了江城市公安局。

    因為重案組辦公室里實在是沒什么多余的位置了，所以蔣天瑜和曾永嘉只能將就著在會議桌旁邊安了家。

    不過這樣也是有好處的，兩個人把江城市警方提供給他們的資料鋪滿了一整張桌面，心血來潮想要找什么的話，只需要一眼望過去，相當的方便。

    于是曾永嘉便坐在那里，一邊拍著自己的可樂肚，一邊吐著泡泡，兢兢業業的了解著牽扯到高小燕案子的前因后果。

    案件的復雜程度令人咂舌，即便是他這種老刑警也足足花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才勉強把來龍去脈理了個清楚明白。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辦公室里卻變得靜悄悄的，只有兩個重案組的同僚正趴在自己的工位上打著小呼嚕。

    曾永嘉站起身朝著窗外張望了兩眼，發現天似乎都快亮了，外面路上的車也多了起來。

    順著耳邊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談話聲，他雙手叉腰晃悠到了門前，從半開的門縫里剛好看到了這會兒正站在走廊里說著話的兩個人。

    雖然只來了江城市短短十幾個小時，但他卻覺得自己原本膨脹的自信心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就說人家小蔣同志吧，之前是特警支隊的，才剛來刑偵口幾天啊，還是個內勤崗位，結果人家才剛落地就可以和祁隊你來我往的推斷案情。

    他呢？抱著一堆東西啃了一晚上，到現在腦子仍然是懵的。

    “你在看什么？”在他發呆的功夫，陸黎不知道從哪里竄到了他的背后，抬起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是祁隊和你們的女同志啊……兩個人在說什么呢？”

    慢吞吞的搖了搖頭，曾永嘉有些嫌棄的晃了晃肩膀，把對方搭在肩上的手給弄了下去：“大概是案子吧?！?/br>
    “嚯，能跟我們祁隊頭腦風暴到一塊的人……”陸黎說這話，又把手臂搭了上去：“你們這個女同志，很不簡單嘛！”

    曾永嘉滿臉的黑線，順勢往旁邊撤了一大步：“說話就說話，你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的？”

    言罷，轉身朝著會議桌的方向走去。

    陸黎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你這個靜淮市局的同志脾氣怎么這么壞呢？哎？哎？你別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