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南枝 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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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勛拿出那簪子,上前替她插簪,“今日蘇姨母與你提親事,你可哭鼻子了?” “哪有哭鼻子?!鄙蛉趔迣⒆约旱拇蛩愀嬖V他,“冀北邊境有我jiejie和姐夫,十分安定,我想著叫爹陪著娘四處游山玩水去,他們也可以去夔州看我嘛……便是嫁了你,每年我也要回家來的,到時候先到杭州看外祖母,再回真定府?!?/br> 王世勛見她不再害怕婚事,喜出望外,連忙應道:“都成,到時候我也陪你回來?!?/br> 因著夔州離真定府遠,蘇子宓便想著叫定禮、聘禮與財禮一起,吳舒窈卻不肯,“除了不能委屈阿筠,我家娶媳,可是夔州路頂頂重要之事,一樣也不能馬虎的?!?/br> 等兩家興師動眾地走完六禮,沈若筠又在家里過完了十七歲的生辰,佘氏才與瑯琊王府議兩個孩子的婚期。 因是遠嫁,便叫王世勛先與吳王妃回夔州,沈聽瀾親自送沈若筠去夔州,與他完婚。 沈若筠自出生,便是齊婆婆一直在照顧,齊婆婆舍不得她,自請做她的陪嫁,也替她管沈家陪嫁過去的幾房人。 祝禱完畢,拜別家廟,沈若筠淚眼婆娑,又不想嫁人了。 “吳王妃曾許諾,若得你為媳,不會叫你受委屈,我是信她的?!辟苁衔罩O女的手,“這幾年我瞧著,世勛也好,王妃也好……都極照顧你,叫我們長輩也無什么可擔心的。但你嫁到瑯琊王府,祖母希望你不只在王府安享富貴,也要與世勛一起面對夔州之事?!?/br> 沈若筠鄭重應了,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靠著祖母哭了一場。 “哭什么,過一陣不就回來了么?” 佘氏眼角也有淚花,卻故意板著臉,催她去試婚服了。 沈聽瀾親送meimei去夔州成親,真定府百姓竟也一路相送,走了十來里還有跟著的人。 等船到了瓜洲渡口,去了外祖家,蘇老夫人與蘇子霂、蔣氏都給她添了妝,沈若筠忍不住掉淚,蘇老夫人忙替她擦著眼淚。 “便是嫁去王府也勿怕……”蘇老夫人一開口,又覺得不吉慶,拍著沈若筠的手道,“你娘家除了有真定府沈家,還有一個蘇家的?!?/br> 送嫁車馬一入夔州路,只見所過之處,皆是張燈結彩,十分熱鬧。等進了夔州府城,又見城里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沈聽瀾將meimei從馬車上抱下來,鄭重地交給前來迎親的王世勛。 王世勛自回夔州,便一心盼著兩人婚期,小心地將沈若筠抱到迎親的華蓋車攆里,覺得此刻有些分不清是夢是真。沈若筠見他一身大紅喜服,俊美如鑄,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才想起要拿卻扇遮臉。 “別緊張,有我呢?!?/br> 王世勛也在看著自己的新娘,見她緊張地咬了咬唇,忽有些舍不得放下了。 沈若筠倒是不怵婚禮事,吳王妃已安排了兩個喜婆,來照應一應禮儀,而是想到蘇氏所講之事,有些緊張。 等下了車攆,撒了谷豆,跨過鞍馬,又拜王爺王妃,走過瑯琊王府極長的后院回廊,進了王世勛住的玉笙院的喜房……她心口埋著的小雀兒撞得更厲害了。 又等撒帳、結發、同飲合巹酒等儀式結束,王世勛被擁著去宴席,小聲叮囑她,“累了一日,你先休息會,我一會就回來了?!?/br> 沈若筠心道今日原來涂厚粉是有用處的,涂得這般厚,便是紅成個蘋果也瞧不出來。 吳王妃貼心,與她說了兩句話,便遣散了喜房里的女眷,又囑咐人送了飯菜點心。 沈若筠喝了燕窩羹吃了幾樣糕餅,又舒舒服服地泡了熱水澡。因著早上不到卯時便起了,此時有些犯困,又不知要做什么,索性先睡一會。 王世勛回來時,就問院里的采青,“世子妃用過飯沒有?” 采青恭敬道:“回世子爺,世子妃用過了?!?/br> 王世勛點點頭,齊婆婆見他回來,先叫他去沐浴,自己進寢間,將沈若筠搖醒,整理了下被褥。沈若筠睡得迷糊,一時分不清是何時了。 “天亮了么?” 齊婆婆失笑,又不好說太多,小心地撥了撥案上那對碩大的龍鳳燭,讓竹云熄了喜房里旁的燈燭,都退出去。 王世勛沐浴完,披了寢衣進了喜房,將自己的世子妃從被衾里撈出來。他抱著她,拿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鬢發。 沈若筠披發靠在他胸膛上,王世勛手指滑過她的烏發—— 終于娶到她了。 其實剛去汴京時,他不敢奢想她一定會嫁給自己,以至現在仍覺得此時像一場過于美妙的夢境。 不過他即刻便意識到此非夢境,因為夢境里不會感覺得到她怦然的心跳。王世勛猜到她今日在緊張什么了,低頭親了親她紅到滴血的小耳垂,“別害怕?!?/br> 12 百年 沈若筠覺得耳間一陣酥麻,哆嗦了下,發現自己正靠在王世勛身上,抬頭便見他的下頜,臉頰不由浮起彤云,手足無措。 王世勛輕輕捏了捏她耳垂,氣息灼熱,“別怕……這是喜事?!?/br> 沈若筠不僅覺得周身都似在滾水里過了一遭,還覺得腦子里昏昏然,一絲清明都無。王世勛低頭吻她的唇瓣,她便仰著頭回應他。 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沈若筠聞著,覺得安心許多,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昏然滾熱間,王世勛將她放在錦褥上,手慢慢地滑下去……沈若筠勉力想保持清明,指尖劃過他的背,一寸寸拂過他的胸膛,覺得赤裸的他像是草場上最為俊美的馬匹。 她在混沌與清醒間喘息,溢出碎不成調的聲音,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想同他在一起。 …… 云消雨歇,王世勛抱著不愿動彈的沈若筠去沐浴,沈若筠懶懶靠在王世勛懷里,“原來你也會緊張?!?/br> 凈室里早備了熱水、帕子、寢衣等物。王世勛取了干帕子,替她擦拭濕發,“既然世子妃不滿意,不如……” 見他拉長了語調,帶著笑意看向自己,沈若筠想起剛剛紅鸞帳里的沖云過霧,臉頰又燒起火來,十分后悔打趣他,小聲道,“明日不是還要早起么?” “母妃特地叮囑過我,說明天等你休息好了再去他們院里?!蓖跏绖椎?,“府里又沒有別的長輩,下午過去都成?!?/br> “這多……不好呀……” 王世勛見她說話都磕巴了,便不再逗她,“要到子時了,我們歇息吧?!?/br> 沈若筠點點頭,穿了寢衣。王世勛將她抱回拔步床上。床上已換了新的被褥,王世勛替她蓋好了被衾,自己在外側偃臥。 天光剛亮時,一直保持著孩童作息的沈若筠便醒了,就著微弱的晨光打量一旁的王世勛,她最喜歡他鼻峰,忍不住輕刮他鼻子。 王世勛閉目等她玩夠了,才捉了她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里,“怎么醒得這么早,可是肚子餓了?” “沒有,還早呢,你再睡會吧?!?/br> “無事,往日我也起得早?!?/br> 齊婆婆本來打算等辰時就去叫沈若筠起床,誰知還未到時間,就聽屋里有動靜了。王世勛自己換了衣服,又囑咐采青,“擺飯吧?!?/br> 兩人一道用了早飯,王世勛便牽著沈若筠去瑯琊王夫妻住的玉琢院。吳舒窈沒料到他們來得這般早,不滿地白了兒子一眼,又與沈若筠道,“等會回了院子,再睡會?!?/br> 沈若筠應了,正要與她說話,忽見瑯琊王從寢間出來。沈若筠昨日一直拿卻扇遮臉,不曾看清對方長相,當下一見,覺得十分熟悉,忽想起他就是熙寧十六年上元,在樊樓取琉璃燈給她的那個人。 她這才明白為何吳姨母會帶王世勛去汴京。 瑯琊王在她嫁來前,便已被吳王妃教了好多“規矩”,剛要開口,聲音放低,語氣和藹,“用過早飯了不曾?” 沈若筠有些不好意思如王世勛一般叫他“父王”,可叫“王爺”又覺得有些失禮。 “我們在院里用過了?!蓖跏绖自谝慌蕴嫠卮?,“要不先讓阿筠敬茶吧?” 吳舒窈也想早早了事,好讓阿筠回去休息,忙命人鋪了厚蒲團,端了茶來。 “父王,母妃?!?/br> 她敬了茶,也改了口。吳舒窈將茶接了喝了一口,就將自己當年敬茶時老王妃給的鐲子戴到她手上了?,樼鹜蹩粗褍杭褘D,笑得合不攏嘴,在茶托上放上了一塊令牌。 沈若筠恭敬接過來,竹云就將她備的禮物端了來。換了庚帖后,沈若筠就在娘和齊婆婆的指導下,給吳舒窈做了一件絳紅色褙子,給王從騫做了一對護腕。 “這是兒媳孝敬兩位長輩的?!?/br> 吳舒窈忙上前接過,贊不絕口,“這領緣繡得真好……早知道就跟你娘說,不叫你做這個了,多費眼睛呀?!?/br> “母妃,不費事的?!?/br> 王從騫得了兒媳送的護腕,又看向吳舒窈,想讓她幫自己系上。吳舒窈瞪他,心道護腕做得這般精致,哪有真拿來戴的?又想到阿筠剛進門,不宜與他吵架,就讓王世勛先陪沈若筠在王府四處逛逛,熟悉一二,中午再來玉琢院用飯。 “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這有什么累的?!鄙蛉趔奚锨皵堉母觳?,小聲問道,“父王給的是什么?” “是礦息?!蓖跏绖椎?,“應是離夔州比較近的一處銀礦?!?/br> “這怎么好……”沈若筠忙將那令牌塞給王世勛,“你拿去還給他吧?!?/br> “他應該給的?!蓖跏绖滋嫠诺胶砂?,拉好系帶,“你收著便是?!?/br> 三朝回門,沈聽瀾來了一趟瑯琊王府。她見王從騫豁達,吳王妃慈愛,府里處處以沈若筠為先,倒是沒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些擔心meimei會想家。 王從騫要帶沈聽瀾去夔州軍軍營里參觀,吳王妃見一旁的沈若筠面露不舍,便留沈聽瀾在夔州多待些日子再回去。 可留得再久,也終是要姊妹分別。 “阿筠,不要難過了?!鄙蚵牉懕е鴐eimei,“每月都要給家里寫信,有什么事不要瞞著家里……過段時日,我就請娘來夔州探望你?!?/br> “……好?!?/br> 沈若筠憋著淚,囑咐她:“那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寫信告訴我?!?/br> 送走jiejie,沈若筠回去時還是有些傷感,靠著王世勛落了幾滴淚。 “咱們今日在夔州城里逛逛吧?!蓖跏绖啄门磷咏o她擦眼淚,“再過兩日,我白日里要去軍營……” 他話一頓,低頭看向她。 “無事,你忙你的事?!鄙蛉趔薜?,“早年間,我爹在冀北,我娘在汴京都無事……你又不是不回來了,還是你也要去一陣?” “以前未成親,總嫌麻煩,常宿在軍營里;現在娶了你,自是要日日回來的?!蓖跏绖子行南攵核_心,面露擔憂道,“不然若叫將軍知道了,她的船又要掉頭,將你接回真定府去了?!?/br> 沈若筠破涕為笑:“我姊姊哪有這般閑,還管此事?!?/br> 王世勛帶她去了夔州城里最為有名的太平樓。沈若筠自到夔州,一飲一啄都與在真定府時一般無二,有些好奇夔州美食有何特色。 “這里的菜多加姜與黃芥,你先嘗嘗?!蓖跏绖捉o她倒了杯水,放在一旁,“若受不了,可在里面涮一涮?!?/br> 沈若筠夾了一片魚rou,小心地咬了口,入口味道雖沖,但是別有滋味,并不如何排斥。 “喝些水吧,黃芥后勁大著呢?!蓖跏绖着c她道,“白日里若是無聊,就出來逛逛,只是別嫌麻煩,將護衛都帶上,我將王軻與王翟留在院里了……” “你的護衛你自己帶著,不必叫他們留在后院?!?/br> 兩人說著話,忽聽雅間外傳來一陣爭執,竟是有人要砸店,言語間還牽扯上了瑯琊王府。王世勛聽得皺眉,忙叫王賡去制止了。 “這是什么人?” “是蕭果,就是府里蕭側妃的侄兒?!蓖跏绖椎?,“蕭家這一輩,子息羸弱,只得兩個嫡出。蕭果又是男子,故被嬌慣得不成樣子,前段時間還將這條街上一家古玩店給砸了……” 沈若筠只在大婚那日,見過王府里的兩位側妃,想了想,猜測是富貴打扮的那個,“你們不管么?” “無從下手?!蓖跏绖椎?,“蕭家掌控夔州路海運一事,抓了蕭果,他爺爺就要登王府門……你是沒見過那場面,蕭家來一次,母妃就要借此回去一趟躲躲清靜?!?/br> “既有勢力,想來再如何示弱,也不過是裝個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