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南枝 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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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香巧見母親與meimei如此,也忍不住掉淚,“都怪玉屏這個討厭鬼?!?/br> 自趙香巧出嫁,兩姐妹尋常不得見,關系反比小時候好些。 趙玉屏打趣她:“姊姊有孕,可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我討厭,不然等他出來,不認我這個姨母怎么辦?” 趙香巧已是做過一次娘的人了,再無羞意,反是問她:“若論起來,你與三郎成親也有一段時日了,怎就毫無消息?” 濮王妃倒是不擔心此事,“玉屏年歲尚小,不必著急?!?/br> 出嫁女多怕婚后無所出,為夫家嫌棄,可濮王的女兒并無此憂。 趙蹇也附聲:“母妃說的是,便是晚兩年再生子,又有誰敢多說一句?” 周季默默地打了個噴嚏,發現眾人都盯著自己看,只能摸了摸鼻子,緩解這種尷尬。 濮王神色郁郁,提醒妻兒,“國喪孝期,勿要說這些?!?/br> 趙玉屏應了是,又見父王滿目愁容,一時不敢去與他話別了。 濮王妃抱了兩個女兒,又叮囑好些話,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趙玉屏與趙香巧許久未見,回去時便乘了一輛馬車。趙香巧問起周家的八卦來,“你家那個嫂子,往日和你處得如何?” “還能如何?”趙玉屏聳聳肩,“不愛笑也不愛玩鬧,板板正正的,總怕我不認她是嫂子,我與阿妤一道畫畫,都要在一旁看著我們。不過往日我們也不單獨處的,我多與阿妤玩?!?/br> 趙香巧問:“那她管家么?” “那誰知道?!壁w玉屏搖頭,“我瞧她吧,也怪可憐的,三郎他哥總不回家,她就夜夜點了燈等著?!?/br> “周家二郎,不是好丈夫?!壁w香巧道,“還好我當年沒嫁他?!?/br> 趙玉屏也是這般覺得:“他不是什么好東西……他……” 她剛要說沈若筠的事,又咽了下去,轉移話題問了趙香巧的胎像。 趙香巧坐在車里,手便溫柔地放在腹上。她已育有一子,汴京的貴婦都知,若是她這胎得個女兒,便是汴京最年輕的十全福氣人。 兩姐妹說了一會話,臨到周家,趙玉屏下車時,趙香巧還囑咐她,一定要記著小月子的時間,一有不準,便去請大夫來瞧。 若不是趙玉屏不愛喝苦兮兮的藥,趙香巧都要給她送幾張調理的藥方。不過當下國孝,也不必著急。 “橫豎他哥也沒孩子?!壁w玉屏道,“便是催也催不到我呀?!?/br> 趙香巧皺眉:“這話可不能當長輩面說?!?/br> 周季攙扶趙玉屏下車,兩人沒走幾步,周季支吾著似有話想說。 趙玉屏問:“你怎么了?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事么?” 周季小聲道:“我聽祖母說,女子太早生孩子,對身體不好?!?/br> “誰要給你生孩子了?!?/br> 趙玉屏聞言,如飲姜糖水,暖心又熨帖,臉上少見地流露羞意,低聲道,“這事要看緣分?!?/br> 其實剛剛趙香巧說月信一事,她便想著過幾日,找個大夫扶脈了。 周季牽著她,“我有辦法的?!?/br> 趙玉屏奇道,“你有什么法子?” 周季想說,偏幾番開口,都不好意思啟齒,耳根都紅透了。 “大娘娘孝期呢,你別想了?!?/br> 趙玉屏紅著臉打趣他,兩人說了會話,倒是驅散了些家人離京的傷感。 回了住的院子,趙玉屏問周季:“最近可有阿筠的消息?大娘娘很喜歡她,生病時還念著呢……若是她知道大娘娘走了,必要難過一場的?!?/br> 周季搖頭:“我聽哥哥說,她去了冀北就沒消息了?!?/br> 北地對于趙玉屏來說,遙遠又陌生。在她認知里,那里的俱是茹毛飲血的蠻人,十分可怕。 “哎,希望她平安呀?!?/br> 趙玉屏想到沈若筠不聲不響離了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早知如此,春日里送她回沈府時,就該好好道個別。 周季見趙玉屏又落淚,又與她道:“這幾日我都沒去軍需處,在打聽沈家莊子的事……” 他頓了頓,想到趙玉屏叫他好好當差,又小聲問,“你不會怪我吧?” 趙玉屏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這還消得說?你若不幫她,我連你都不要了?!?/br> 下午,趙玉屏去周妤院里尋她。周妤雖不愛說話,但也不似之前畏事。加上她與趙玉屏常在一處,身邊的婆子更不敢輕待她。 便有婆子私下感慨,也不知周妤如何有這樣好的機緣,走了一個沈若筠,又來一個趙玉屏。 另一個婆子忙捂了她嘴,雖說沈家那位已與二爺和離,卻是不能妄議的。 上個月,嘉懿院有個小廝貪嘴吃了兩杯酒,酒后與旁人嚼舌頭,說二爺曾以沈家女為外室。周沉將那小廝杖責一通,還未等發賣,那人就病死了。 趙玉屏領著周妤畫她們的仙娥群芳圖,這幅畫已經花了許多時日,今日剛好完成線稿。 二人將畫稿收了,又一處吃點心。因是孝期,趙玉屏自己不食,只看周妤吃。趙玉屏愛熱鬧,與周妤一處總覺得冷清,若是阿筠在,那真可謂十全十美。 不過周二郎對阿筠不好,和離才是幸事。 周妤也有同思,低頭看著自己戴的荷包。 “她離開你家不是壞事?!壁w玉屏安慰她,“你哥哥待她很不好,還娶了旁人,所以她才離開的?!?/br> 周妤點點頭。 周季今日亥時才歸,趙玉屏一直在等他,此時見周季神色倦怠,偏怎么問,他都不肯說發生了何事。 等熄了燈,周季才小聲叮囑她:“這幾日……城里像是不太平,你若無事,便不要出去了?!?/br> 趙玉屏道:“我也無心出去,還在大娘娘孝期呢?!?/br> “你身邊的人也先別出去了……” 趙玉屏聽出幾分不對:“城里出什么事了?你今日到底為何悶悶不樂?” “我今日與王壽吵架了?!?/br> “王壽是誰?”趙玉屏從未聽過此人,“與你一處辦事的嗎?” “不是?!敝芗鞠氲酱耸?,難過至極,“父親叫他……” 趙玉屏聽得糊涂,又見不得周季難過:“你在外面無須怕誰,天塌了還有我替你撐著的?!?/br> “我不是怕他……” “所以那人是誰?” 周季怕自己將事情講了,趙玉屏會氣得睡不著。他替她拉了拉被角:“昨夜你又蹬被了,若不是我發現,可要著風寒了……你這毛病要不要叫大夫來瞧瞧?” “大夫哪看這個?!壁w玉屏道,“若能治這個,阿筠早替我治了?!?/br> “其實我一直好奇,汴京人家都不愿與沈家相交,怎么你與她這般要好?” “我們這叫總角之交?!碧崞鹕蛉趔?,趙玉屏可謂眉飛色舞,“我母妃說,人與人之間是講眼緣的,我第一次見阿筠,就有些喜歡她?!?/br> 周季想起自己第一次見沈若筠的場景,一時不好接話。 趙玉屏也想起小時候的事了,“你還記得在女學的事嗎?” “記得呀?!敝芗镜?,“回來挨了好一通罰呢?!?/br> “你呀?!壁w玉屏嗔他,“好好的,做什么要欺負女孩子?你以為沈家的女孩好欺負么?” 周季不好意思:“當時我哪想得了這樣多,只聽家里的長輩姊妹都說她如何如何不好,心下有氣罷了,且當時人人都捧著我,她連正眼都不帶瞧的……故才沖動了?!?/br> “因著你欺負他,我當時也不喜歡你?!?/br> “那現在呢,現在喜歡嗎?” “這有什么好問的呀?!壁w玉屏把頭埋進被衾中,甕聲甕氣,“我懷疑你是個傻的?!?/br> 周沉在城內布防,周季也要跟著去。趙玉屏送他至二門,見他袖口不齊,低頭替他理了。 趙玉屏搜腸刮肚想說些話,只想出一句,“萬事小心?!?/br> 周季想笑她卻又不敢,叮囑她道:“若我晚歸,你就不要等我了?!?/br> 周沉在臨時搭建的軍營見他,將一份車輦圖遞給他,“你來得正好,這是去壽春府的路,先看看?!?/br> 周季接過車輦圖,有些不知哥哥何意:“……父親與我說,要去議和了呀?” “遼人不可信?!敝艹料露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若你是耶律璇,眼下汴京的富貴唾手可得,你會同意議和嗎?” “這也不一定?!敝芗景迅赣H昨晚與他說那一套話,又講給周沉聽,“遼人粗鄙,無這樣深的心機,且他們沒有治理能力,不然也不會選沈將軍而棄冀北……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銀糧,他們自會回到北邊的?!?/br> “父親想的是既然打不過遼人,設法求和保大昱江山……而我以為,眼下要緊的是要保證官家的安危?!?/br> 周季不知道聽誰的:“若官家棄汴京而逃,也太難聽了?!?/br> “總比被俘好?!敝艹恋?,“遼人既到此地,肯定是要進城的,不可能放過汴京?!?/br> 周沉想著,父親已位同丞相,只手遮天。他若想在此時表現,便只有擊退遼軍和保官家安危這兩條路可選。 他需要趙殊的信任,需要不再被父親掣肘,好與蒲家談判,與梅娘和離。 周沉打定主意要勸趙殊離開汴京,可他的時機選得不好,趙殊剛收到呈報,遼人已答應退兵,只是索要白銀數量仍在商談。 “汴京之困已解了?!壁w殊略過白銀,心下松快,斥責周沉,“朕乃大昱天子,若是倉皇出逃,像個什么樣子?!?/br> 周沉也詳讀了一遍,見落款是周崇禮的門生王壽。 “若是遼人同意退兵,必會提條件,便是仍在談,也有個概數,這份奏疏只字未提……顯然是遼人開出的條件太高,議和的大臣不敢寫罷?!?/br> 趙殊自認大昱地大物博,或可分期付給遼人,不以為意:“這兩年運道不好,各地總頻發災禍,國庫虧得多,等恢復一兩年,總能將虧空補上的?!?/br> 朝上無人會領兵統帥,只能堅持一貫立場,說議和有用。大軍即將兵臨城下,天子竟還能真信這些人的話,他信遼人拿了銀子便會撤軍,還覺得缺的銀子或可分期。 周沉滿腹都是遼人狼子野心的論證,此時卻無話可說。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沈聽瀾在福寧殿時的情景,那時冀北兵敗,沈聽瀾護送佘氏靈柩,回京述職。那日也是在福寧殿,這些大臣群情激憤,紛紛要求議和,休戰止息。更有情緒激昂者,指著沈聽瀾的鼻子罵她敗壞風氣,牝雞司晨。 她那時會失望嗎? 周沉不知道沈聽瀾是否失望過,只知道自己此刻失望得很。 晚間,周沉在隱園,對著汴京城防圖標守軍數目,下面還壓了一份壽春府車輦圖。忽聽臨街動靜極大,夾雜著許多人凄厲的哭喊聲……叫他懷疑遼兵已摸進了汴京城。 “發生何事了?”周沉推門問安東,隱園位處宜秋門,附近多官員富戶,安保一向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