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南枝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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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屏又想起那年上元樊樓之事:“你嫁他,他不會欺負你吧?” 沈若筠勉力露出一個笑來,安慰她:“官家賜婚,不嫁還能如何?無須擔心我,他若欺負我,我就去告御狀?!?/br> 趙玉屏點頭:“這倒是?!?/br> 沈若筠拉著她的手,像小時候一般,輕輕撞她胳膊,趙玉屏也來撞她,兩人相視一笑。 “哎,不說這個了?!壁w玉屏叫了姜梅子捧了一只漆盒來,“我今日可是來與你送添妝的?!?/br> 沈若筠福身謝她,“多謝郡姬掛念?!?/br> “你我這般客氣做什么?!壁w玉屏道,“我知道阿筠的好東西多,都疑心你看不上?!?/br> “怎會,我不打開都知道,這里定是郡姬的心愛之物?!鄙蛉趔抻种x她一遍,“等你出嫁,我也要給你添妝?!?/br> 許是說到嫁人的事便總有些觸動少女柔腸,尤其是對趙玉屏這樣剛經歷過長姐出嫁,也在相看人家的女孩。 “我想不通女子為何要嫁人,不能同哥哥一般一直在家里?!壁w玉屏掉著眼淚,“我jiejie沒嫁時,我總與她不睦……可她出嫁了,我去她空蕩蕩的院子里逛了圈,只覺得很想她?!?/br> 沈若筠幫她擦眼淚,“想不通便別去想了,她也在京里,可以時常得見呢?!?/br> 趙玉屏點頭,想到沈若筠與家人兩地分離,輕聲道,“這倒也是?!?/br> 她說完,又拉著沈若筠的手,“我知道母妃要替大娘娘發嫁你時,真的特別開心。連我父王都說,這正是緣分呢,只嘆我們不是尋常人家,不然必要認你做義女的?!?/br> “義女倒是叫我高攀……只我有私心,想要郡姬當meimei?!?/br> 趙玉屏聞言怪笑:“難怪你當日與我說,周二郎是姐夫呢,原真是姐夫?!?/br> 等濮王妃過了婚書與禮單,要去看沈若筠嫁妝可有不妥時,就見兩個人還窩在一處講著小話,不由失笑。又提了兩人在身邊,與她們細細分說女子嫁妝這件大事。 沈若筠與趙玉屏都乖了許多,一道跟著濮王妃,看她如何將嫁妝分類,一樣樣地檢查,又叫下人如何整理收納,事無巨細。 濮王妃一直忙碌到太陽西下,方才帶趙玉屏回府。沈若筠心下很是感激,又不知該如何謝她。 “你的嫁妝甚齊整,也不差什么?!卞蹂R行前與她道,“我瞧佘太君不回來,你的及笄禮少不得還是我來主持。既是家中長輩不在,便也不好大作排場,不若就簡單些,你看如何?” 沈若筠哪有不應的。 等濮王妃與趙玉屏走了,沈若筠將趙玉屏送來的盒子打開,里面果是滿滿當當地放了好些首飾。 沈若筠一件件拿出來細看,有幾樣是鑲寶石金花絲的,花絲編織是內廷獨有手藝,想來是趙玉屏這幾年得的首飾里比較貴重的了。 上一次吳王妃送了她一匣子金剛石,陸蘊幫她鑲了好些首飾。沈若筠叫早園全取了來,細細地挑選了一對粉金剛石珍珠編織的手釧、一只喜鵲登枝步搖、還有一對玉兔子下嵌金剛石的掩鬢。 她將這幾樣裝了,打算回贈給趙玉屏,也算是答謝濮王妃替她cao持婚事的辛苦。 裝好給趙玉屏的,沈若筠又替趙多絡擇了一對玉蘭花形的簪子、一對耳飾,也拿盒子裝了,給她留著。 五月底,沈若筠生辰。濮王妃自請作主人,請了趙香巧及笄禮上的贊禮正議齊大夫的夫人、贊者是自請擔任,還練了好些天的趙玉屏。令沈若筠意外的是,正賓竟是周沉的祖母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拉著沈若筠手看了看:“怪道佘氏將你藏得這般深,若是我孫女,我也不讓別人瞧?!?/br> “您認識我祖母?” “誰不認得她呀?!敝芾戏蛉诵Φ?,“她以前在汴京,可是無人不認的?!?/br> 濮王妃打趣道:“老夫人,眼下還是先行禮吧,待這孩子以后嫁到了周家,您再慢慢與她敘舊罷,橫豎時間長著呢?!?/br> 沈若筠低了頭,周老夫人笑著拍她的手:“莫怕,今日原就是我想著你家無長輩,才自請來的呢?!?/br> 周老夫人這話的意思便是已將自己當作她長輩了。沈若筠見她也覺得很是親切,心下又覺得奇怪,周老夫人這個性子與祖母類似,怎么她女兒周娘娘卻那般看重女子教條規矩呢。 丫頭們魚貫捧來托盤,里面分別放著及笄用的發笄、發簪、釵冠、衣物。 沈若筠只穿采衣,初加時改了發髻,穿了牙色素襦裙;再加時又添了發簪、穿了褙子;三加時,外面套了大袖衫,下系玉環佩綬。 周老夫人備了一支上好的金簪,插到沈若筠發間。那簪子上足有九層花瓣,每層蓮瓣上都鏨刻著精美的鏤空紋飾,并簪頂一蓮蓬,取意十全十美,多子多福之意。 及笄禮畢,沈若筠送走客人,又換了家常衣服,方去找陸蘊說話。剛剛的及笄禮都為女賓,故他安排好了一切人員事務,自己卻未在現場。 陸蘊見她來,也不意外,只問:“折騰了大半日,不累么?” “我也沒做什么呀?!?/br> 沈若筠見他桌上堆的許多東西都收走了,忙問他:“你什么時候去冀北?” “等你成親回門之后?!?/br> “沒關系的,有濮王妃發嫁我呢?!?/br> 陸蘊的聲音低了許多,“那也不行?!?/br> 提起成親之事,沈若筠心下總是惶惶難安。陸蘊說得都對,人不可以欺騙自己??裳巯氯舨黄垓_自己,又如何能坦然面對呢? “周老夫人瞧著與祖母是一個性子的?!鄙蛉趔廾懔φf些愉快的事,“我瞧她也很親切?!?/br> “你剛出生,周老夫人還送過一玉鎖給你?!标懱N道,“你滿月時,她也來抱過你的?!?/br> “那看來她與祖母關系不錯?!鄙蛉趔薜?,“我原以為祖母在汴京沒什么密友呢?!?/br> “怎會呢,老太君年輕時,馬球打得好,汴京的貴女都認得她,交好的也多?!?/br> 沈若筠更加想不明白了:“那為什么這些人既欣賞祖母,又要將孫女們的腳給裹起來,叫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我聽說周二夫人一雙腳裹得兩寸,周家幾個姑娘也都纏了足?!?/br> 陸蘊略一沉吟,問她道:“那你如何看纏足呢?” “我覺得若是女子本該如此,那便從娘胎里出來,便都是一雙小腳……可既生下來如男子一般,憑什么強迫女子后天吃這許多苦纏足?孝經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怎么到女子這里便不通了呢?” 沈若筠說著,還是覺得違和:“既她們年輕時也不裹足,作何又要逼著小輩如此行事呢?” 陸蘊沒回答,自去后一排書架的犄角旮旯,翻找出本《隨園詩話》,翻開一篇遞給沈若筠看。 沈若筠接過一看,此篇講了個小故事,寫一男子買妾,嫌李女未纏足。媒嫗道,女子會詩。男子欲戲之,以《弓鞋》命題。李女即書云:“三寸弓鞋自古無,觀音大士赤雙趺。不知裹足從何起,起自人間賤丈夫!”這里是袁枚《隨園詩話》。故事是卷四中記的,原文:杭州趙鈞臺買妾蘇州。有李姓女,貌佳而足欠裹。趙曰:“似此風姿,可惜土重?!蓖林卣?,杭州諺語:腳大也。媒嫗曰:“李女能詩,可以面試?!壁w欲戲之,即以《弓鞋》命題。女即書云:“三寸弓鞋自古無,觀音大士赤雙趺。不知裹足從何起,起自人間賤丈夫!”趙悚然而退。 “妙極?!鄙蛉趔薰笮?,纏足一事,可不正是起自人間賤丈夫么? 陸蘊道:“分析事物要看主次矛盾,不能不管主要原因,就去責備那些纏了足的作何要自輕自賤,為人附庸?!?/br> 沈若筠深以為是,想來周老夫人雖是好的,但她兒子讀書讀傻了,她又能如何。 兩人說了會話,就見林君來找,說是周家送了禮來,問可是要收。沈若筠與陸蘊對視一眼,陸蘊問林君:“來送禮的是誰?” “是周二郎身邊的人?!?/br> 陸蘊明白了:“那收了吧,送明玕院去,這是賀二小姐及笄的?!?/br> 沈若筠沒想到這還有自己事,結巴道:“你怎知是送給我的?” “周沉此人,心機較深,但處事還算得體。你與他成親,即便是假的,面上功夫也會做足?!标懱N道,“今日又是他祖母來與你作及笄的正賓,他少不得送些禮物來?!?/br> 沈若筠回自己院子,便見一個精致的朱紅色漆木盒子擺在條案上,幾個丫頭都好奇周家二郎送了什么。見她回來,都催她打開。沈若筠開了盒子,見里面放著一整套金鑲玉頭面,冠還罷了,只兩只竹節狀通體生翠的簪還難得。 幾個丫頭都贊他用心,獨沈若筠覺得無甚意思,看多了還十分不自在。周沉這么認真做什么?他若要做一個好丈夫,自己也要做個好妻子嗎? 沈若筠叫早園收了,在院子里繞了兩圈又茫然四顧。 她大概是全汴京最怕行及笄禮的人了……再有六日,便真要嫁他了。 第三十六章 成親 六月初六,是禮部為這樁天子保媒的婚事擇選的好日子。濮王妃林氏奉太后懿旨,發嫁已故歸德將軍次女沈氏若筠。 濮王妃已嫁過趙香巧,很有經驗。她自六月初便從濮王府帶了許多下人來cao持沈若筠親事,事事親問,頗有嫁自己女兒的架勢。 沈若筠與她行叩拜大禮,濮王妃在上首受了,又與她添妝了兩套頭面。 六月初五,鋪嫁妝安床。在敲鑼打鼓聲中,一抬抬的嫁妝從沈家抬了出來,遠遠望去就宛如一條金線滿繡的蜿蜒紅綢。 周府四面門庭洞開,府內裝飾一新,沈若筠的嫁妝送到了周家長房周沉住的嘉懿院,嘉懿院正房是三正兩耳,寬敞的院子里擺滿了沈若筠的嫁妝。 濮王府跟去丫鬟們訓練有素,打開了箱蓋,捧出托盤,逐一打開,將陪嫁的嫁妝曬了滿院子。 六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午后,沈若筠沐浴換衣前,先去了沈家祠堂,拜祭先祖,告別家廟。想到祖母,口中念著的祝禱之詞便有些難續。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希望沈家祖宗保佑,保佑祖母長姐在冀北諸事平安順遂,保佑她以后可以順利離開汴京。 走出家祠,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她今日要嫁人了,可祖母生病不得歸,長姐歸不得……就連齊婆婆,也因為自身寡婦喪子,不肯見她。 沈若筠擦擦眼淚,還是想見一見齊婆婆。她跑到明玕院后院,見陸蘊也在這里,似是知道她會來。 他今日穿了件松茶色的錦袍,負手而立。阿硯在他身側,嘎嘎叫著。 兩人默默對視片刻,肥頭胖腦的阿硯又叫了兩聲。 “這肥鵝就先不要帶去周家了,放明玕院里吧,也熱鬧些?!?/br> “好?!鄙蛉趔撄c頭,她也沒想將阿硯帶走。 “剛剛有將婚事告知雙親么?” “說了?!鄙蛉趔撄c點頭,眼圈紅了,“只是我覺得……他們應該早投胎往生了?!?/br> 兩人一鵝一道去齊婆婆住的屋子,齊婆婆怕她來,在屋里鎖了門,流了許多淚卻不肯開門見她,只一句句地講著吉祥話。沈若筠想起小時候,祖母離開的那段日子,怕她晚上思念家人,齊婆婆就一晚晚地守在她床邊。 沈若筠在屋外也哭成個淚人,齊婆婆忙叫她不要掛念自己。 可沈若筠舍不得的,又何止一個齊婆婆?沈家的一磚一瓦,她都極為留戀。 “哭什么?!标懱N想笑她,眼里卻也有水光,“還可回來的?!?/br> 沈若筠想把不舍的情緒咽下去,眼眶里的酸意卻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越說還越厲害了……”陸蘊拿帕子小心替她擦了。 沈若筠幼時比旁人家的小娘子淘氣許多,進宮前都不曉得她怕什么。抓大黑鯉掉過水缸,爬樹掏過鳥窩,在花園捉小螳蜋……總蹭得臟兮兮的。陸蘊那時候笑自己,真跟她爹似的,去尋她還得帶塊口水巾呢。 他想到此,又不忍見她如斯難過,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橫豎還有我呢?!?/br> 沈若筠靠著他哭了會,又在齊婆婆的屋外磕了個頭,方聽了陸蘊勸回到前院。一回去便被幾個丫頭拉去沐浴,反復地搓洗。沐浴完畢,濮王妃請的全福夫人便要給她開面,這位歐陽夫人,也是之前給趙香巧成婚時請過的。歐陽夫人笑呵呵地拿了五彩絲線,上下飛快抽拉替她絞面。 沈若筠臉上汗毛極淡,絞完后泛著粉,歐陽夫人又拿了剝了殼的雞蛋小心地滾了兩圈,才開始上妝。 因是新嫁娘,妝容比之平時要濃重不少,歐陽夫人給她描了三白,畫了檀暈。趙玉屏在一旁見沈若筠的額頭、鼻尖與下巴都涂得白白的,分外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濮王妃差點將她攆出去。 等妝上好了,歐陽夫人取過一把新梳子,替沈若筠梳頭,緩慢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沈若筠第一次梳作了婦人的發髻,頭戴重冠,手持卻扇。她對著銅鏡看了看,只覺得銅鏡里的人顯得陌生,反正不像是她。 濮王妃見她面露怯色,安慰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嫁到周家后要上敬公婆,下睦姑嫂……定會夫妻恩愛,百年好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