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春天的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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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堂弟來辦公室的時候,程望雪瞟了一眼窗外壓抑的灰色。 春天的雨,一般會與“潤物細無聲”這種柔和滋潤的感覺聯系起來吧。 但其實在這座城市,驚蟄過后,幾乎年年有春雷。 潮濕的水氣與強烈的太陽輻射相遇,帶來冷暖空氣的激烈對峙,叁月暴雨也是可能的。 她的心緒和空中的氛圍一樣煩亂陰沉,和小時候被迫離開mama、多年前突然失去學姐時一樣的感覺。 從日本回來的當天,她就聯系了一家安全顧問公司,雇人暗中護著林曜。 然而沒過幾天,表姐羅蕓就把一迭從不遠處監視林曜而拍的照片摔在她的桌上。 “你真的以為,這么簡單就可以保護你的小情人嗎?”羅蕓的臉上帶著嘲笑,向她說明了不管找什么保鏢公司,她的“家人”都可以迅速以更大的權力和更強的財力使之轉換效力的對象,而她那些所謂的保護措施,都會淪為徒勞。 并且還再次向她奉上最為方便的捷徑:接受聯姻,然后外面有幾個小情人,也沒人會管她。 她當然不會接受。 他們不在乎林曜,在乎的只是她不再愿意繼續乖乖地做他們的傀儡。 為了林曜的安全,在她能徹底解決這件事情前,還是不見面的好。 畢竟她還算是個重要的傀儡,是個可以維持整個系統運轉的好工具,是這個龐大但內在已被蛀蟲啃食過的家族企業不錯的門面。 所以只要暫時不做會進一步激怒那些人的事情,林曜就不會有危險。 但基于同樣的原因,就算她現在愿意放棄和這個“家”有關的一切利益,恐怕那些人也依然不會放她和林曜過自己的日子。 一旦她違背他們的意志,離開這個家族,以那些人的喪盡天良,一定會用盡影響力,讓她得不到任何像樣的工作。 更何況,林曜是個很美好的人,但如果讓林曜來養家,恐怕…… 她們是仙女嗎?可以不吃不喝嗎?可以靠吃空氣來度日嗎? 林曜說過,喜歡她的淵博學識、文學素養、藝術才華,喜歡她做什么都看起來很優雅。 要持有這些,固然必需的只是一顆有追求的心和一個夠趣味的頭腦;然而如果沒有錦衣玉食、金塊珠礫的生活方式來做些精致的堆砌,縱使花朝月夕,她還能有自信會依然以優雅的姿態來欣賞這一切嗎? 金錢確實沒那么重要,但從現實的角度,無法輕言舍棄。 而且如果她可以為兩人未來的生活提供優渥的物質條件,為什么要放棄? 既然如此,唯一的出路就是不再做傀儡,而做能夠凌駕于那些人之上的人。 目前的形勢,“母親”和羅蕓他們那一派,掌控著絕對的權力;父親家的那些人,連同她自己,都處于下風。 過去她對這種無聊的斗爭毫無興趣,而如今她一旦偷偷釋放出野心的氣息,早已不滿羅家人趾高氣揚腔調的堂弟,就自動送上門來,說掌握了可以讓那些人敗下陣來的線索,希望能與她共同商討。 如果是以前,程望雪會請心腹楊承梁一起參與所有核心的計謀。但他和男友進展非常迅速,最近一直是國內和法國兩邊跑的狀態。程望雪清楚,她自己的事情不應該太麻煩已經快要進入家庭生活的好朋友了。 手機震動了幾下,程望雪低頭一看,這才想起這幾天既為了正常的忙碌工作,又因為背地里要進行的籌劃,晚回了戀人信息。 匆匆回復了幾句,因為不安本能地想囑咐林曜注意安全,又不合時宜地提起了未來也許要談些“重要的事情”。但消息發出的那一刻,她立即后悔了。 林曜連自己已經再叁保證過會沒問題的體檢這件事,都還依然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如果要告訴她家里這些更要命的糾纏,她豈不更要像只受驚的小鹿,慌亂地上躥下跳? 最怕就是到時候又來那套“會成為她的負擔”,然后以“為了她好”之類的借口強行和她分手之類的。 畢竟連程望雪自己都曾經短暫考慮過“為了不讓林曜受到傷害而分手”這件事。 門口傳來幾記悶悶的敲門聲,堂弟帶著一臉狡黠的得意,進了辦公室。 程望雪拒絕了戀人的語音請求,說了要忙,就開始了正事。 “你知道羅蕓最近在四處借錢嗎?” 程望雪搖了搖頭,示意堂弟繼續。 “都到了背地里向我的人借錢的地步了。于是我就仔細查了一下。原來她那沒用的Alpha夫婿,在歐洲的那幾年,不但賭到拿公司的錢去填坑,還和控制賭場的當地黑幫扯上了關系?!?/br> 聽起來不是什么好事。即使堂弟講得眉飛色舞,程望雪也從中嗅出了一絲不妙。 “當時他不夠還錢的時候,還拿公款去給黑幫放高利貸。而且即使這樣,他的欠款也到今天都沒還清?,F在黑幫那邊要他馬上還清,否則就要公開他曾經和他們合作非法放貸的事情。羅蕓和你媽都正愁著呢?!?/br> 果然是出乎意料的糟糕。程望雪正欲開口,堂弟興奮地提出幼稚的建議。 “要我說,不等他們還清錢,我們就找媒體把這件事情捅出來。有了這種丑聞,到時候他肯定下臺,而且不光他,連羅蕓和你的假媽都會很難翻身?!?/br> 程望雪頓時明白了當初羅蕓說的“魚死網破”是什么意思。 其實官、商、匪勾結,從來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自己平時雖不屑去做,但知道要保持完全干凈,是不可能得來他人奮斗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財富的。 某種程度上,她因屬于這個家族,享受著燈紅酒綠,而帶著原罪。 審視了一秒自己財富的不道德性后,她又立刻恢復了邏輯的分析。 就算沒有羅蕓的窩囊丈夫,互相勾結這點可能也會有,可是一旦集團在臺面上與黑幫直接發生了聯系,這種非法勾當會無法避免地引來當地政府正式的調查甚至制裁,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那些人到底有多臟,她其實也不知道,根本沒法控制。 即使這只被認定為個人的非法行為,讓當地消費者知道原來這家外國公司和擾亂他們社會治安的無恥之徒公然合作,未來在歐洲的名譽和市場,也許會受到致命的打擊,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她有些驚訝于年紀也不小了的堂弟竟然如此輕率和拎不清,現在可不是只管幸災樂禍的時候:“第一,這種事情一旦公開,歐洲分部會被當地政府盯上。我們在那里,還沒有建立起足夠可靠的關系。歐洲市場會受到的威脅對整個公司而言,也會是傷筋動骨的大問題,到時候就算羅蕓他們會失勢,留給你我的也是個爛攤子。 “第二,如果連我‘母親’都已經參與這件事,你覺得以她的資產,會還不清欠的賭債,還為這煩惱? “第叁,這種無下限的黑幫,要的只是榨取利益,把這件事情曝光應該對他們沒有實際的好處。他們到底要什么,恐怕沒那么簡單。要么就是真的被惹到了,那給錢都堵不住他們;要么就是他們想要的不止這點錢,具體還貪圖些我們的什么,就必須搞清?!?/br> 堂弟卻一副“實在忍受不了羅蕓他們,就算現在公開,公司一時受損,過段時間等風頭過了也一定可以再恢復”的意氣用事。 這種飲鴆止渴,長遠上會帶來不可估計風險的冒然做法,程望雪并不贊同。 更何況這也不能滿足她的訴求。如果突然公布了這件事,‘母親’和羅蕓她們一倒臺,到時候狗急跳墻,做些無法預料的事情報復性傷害林曜,也不是沒可能。 而意識到自己所代表財富的罪惡性質的程望雪,又隱隱擔心起,如果公司有大問題,免不了大面積裁員,萬一因此給某些人的人生帶來較大的負面影響……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這種想法,對她這個不愿放棄財富帶來的特權好處的人來說,真是假惺惺的道貌岸然。 但她還是在乎的。 于是又用利益的勸說暫時穩住堂弟。 不過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會做。在這個節骨眼上得到這樣的線索,如何加以利用,確實是個好問題。 可以做到的。 目送堂弟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這樣給自己鼓勁。 一聲春雷在氣壓層中炸開,爆裂的噪音透過那平時隔音效果良好的落地窗,傳進了程望雪的耳中。 她轉頭一看,一片模糊中,整個城市被春日的暴風雨所籠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