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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便可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若那些大臣有異議,太子已經暗中調來京都的私兵便可派上用場。 皇后垂眸看了一眼連自己掀開錦衾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江黎,很難說清她心底此時是什么感受。 她曾經愛他入骨。 為他生兒育女,差點難產而死。也為他研毒制藥,雙手沾滿血腥。 她原本只是一個醫女,因著他所謂的一見鐘情,才嫁入了王府,成了他的夫人。 又為了他的宏圖偉略,她不再治病救人,而是開始精心鉆研毒理,再難說自己是一名醫者。 成了個名副其實的毒婦。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沒能得到什么,反而在不斷失去。 她被逐出藥王谷,青春容顏不再,體面榮寵被分給其他更加年輕貌美的女人,就連她放在心尖上的女兒也遍體鱗傷。 她傷心欲絕幾近癲狂時,眼前這個男人卻還有心思與另一個女人整夜歡好,以至于她通過那個女人下給他的毒才會提前發作。 那藥本不必這么麻煩,但知道江黎開始提防自己后,她便改了方子,讓那毒以女子之身為介,在歡好時不斷讓他中了毒。 原來不愛他時,真的能變得更加清醒理智,也更加狠心。 他每寵幸那個妖嬈艷麗的新歡一次,毒便會更深一分。 皇后原本計劃著讓江黎在柔柔的生辰宴之后毒發,沒想到竟提前了好幾日。 皇后此時仍記得,江黎看見那堆屬于柔柔的白骨時神色十分冷靜地提醒她不要大喊大叫,以免失了體面與身份。 他時刻謹記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以他看不見柔柔受的那些委屈和傷痛,也看不見她的眼淚和心碎。 既然他顧及皇帝的體面與身份遲遲不為柔柔出氣,那她便自己來。 待太子登上皇位后,她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江殊瀾。 但在那之前,皇后仍記得,自己答應了柔柔,會給她辦一個最別開生面的生辰宴。 “把本宮選的那些宮服都送去給公主看看,讓她挑著喜歡的在生辰宴那日穿?!彼愿阑ò?。 “下午讓人把那些歌舞再排一排,本宮再檢查一下其中是否有錯漏?!?/br> 花艾頷首應下。 花艾很清楚,云月公主已經不在了。 但皇后除了最初痛哭了幾個時辰以外,便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不僅每日照常繼續籌備公主的生辰宴,還夜夜都睡在那堆白骨旁邊。 她從皇帝那兒把半副尸骨帶回了云月公主的寢宮,與另外半副拼成了一具完整的。 飯食每頓都照常送進云月公主的寢殿內,但宮女中只有花艾知道,寢殿內的云月公主早已只剩下一堆白骨。 * 林老夫人離開后又過了一會兒,臨清筠才回到小院里。 甫一看見他回來,原本坐在院子里品茗看書的江殊瀾便起身回了屋內,只留給臨清筠一個沉默的背影。 臨清筠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江殊瀾,直到被那扇緊閉的房門阻擋。 江殊瀾又冷了臨清筠一整天。 當晚,江殊瀾不用臨清筠哄便自己喝了林老夫人開的藥,沐浴后便早早睡去。 似是絲毫不擔心臨清筠今日有沒有用飯,今晚會睡在哪兒。 葉嬤嬤在一旁看著都有些著急。 葉嬤嬤見殿下不僅不關心將軍的任何事,還很快便安穩入睡后,也只好輕輕掩好門退了出去。 她知道,臨將軍夜里會進屋陪在殿下身邊,破曉時分會再出來。 殿下今日三餐都用得很少,臨將軍的狀態也比昨日更差了,也不知兩人何時才會重歸于好。 臨清筠走近江殊瀾時,便看見她正側身躺在床榻上,眉間帶著柔和安寧之意。 這個時辰,她應已睡熟了。 臨清筠這才無聲在江殊瀾身邊躺下,動作小心地輕輕擁著她,俯首于她頸間,貪婪地汲取著屬于她的溫軟氣息與暖意。 整整一日,她未與他說過一個字,也未給過他一個正眼。 只有在她睡著以后,臨清筠才敢悄然靠近她,與她親近幾個時辰,再在她醒來之前離開。 他不愿讓她不再愛自己,卻不知道他該做什么,才能挽回已經快要離他越來越遠的江殊瀾。 想起江殊瀾昨夜說的如他所愿,臨清筠心里止不住地抽痛著。 夜色里,江殊瀾長睫微顫。 臨清筠抱著她的那一瞬,江殊瀾便醒了。 她睡著以后臨清筠才敢進屋,所以江殊瀾沒有強迫自己一直醒著,卻也比以往入睡的時間晚了些。 是以臨清筠進來時,她還未徹底沉睡。 但江殊瀾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模樣,就連呼吸都未曾變過。她想讓臨清筠覺得她還睡著。 這樣他才會一直待在她身邊。 她已十分想念臨清筠的懷抱和溫度,今夜她想就這樣醒著,感受他的存在,也感受他藏不住的愛意。 可不久之后,江殊瀾便察覺有她并不陌生的溫熱觸感從她頸間劃過,又很快沒了溫度,變得如微涼靜水。 以為她睡著了,他才敢擁抱她,才敢在她身邊流淚。 江殊瀾的心猛地顫了顫,最柔軟脆弱的地方狠狠往里縮了縮。 心疼得厲害,江殊瀾強忍著眼底的淚,狀似睡意朦朧般動了動身子,又“下意識”回抱住了臨清筠的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