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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天真?”江殊瀾語帶輕嘲道。 “那現在呢?”臨清筠低聲說,“如果你想離開的話,等這些事情結束后我們可以……” “不想了,”江殊瀾打斷他的話,“我報仇之后勢必會打破大啟朝堂的平靜,自然也需要承擔起接踵而至的責任?!?/br> 她不能既想報仇,又想有自由安定的生活,不能那么貪心。 “我從未想過做女帝。有些事情我或許能做,卻不一定會有你做得好?!?/br> 事關江山社稷,江殊瀾清楚其中分量。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投名狀,也不需要你做我的刀刃,反而想認真地問一問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擔這些責任嗎?” 前世臨清筠坐上那個位置后沒有一日過得舒心,江殊瀾不知道除了因為她的離開以外,是否還因為他并不喜歡坐在那兒。 他能做得很好,卻不一定愿意做。 她不想勉強臨清筠。 臨清筠有些急切地問:“你也會留在京都,與我一起嗎?” 臨清筠一直知道江殊瀾想去各處游歷。前世因著身體虛弱無法成行,但臨清筠不知道她今后是否會想離開京都。 又是否愿意讓他跟著。 他前世為江殊瀾尋遍世間游記,這一世也可以與她一起游遍山川湖海。 江黎妄圖以兵權挑撥他與江殊瀾,卻不知道,江殊瀾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權力。 方才聽江殊瀾提起喜歡看游記的原因,臨清筠幾乎以為她想等事情結束之后便遠離這一切。 包括他。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臨清筠便覺得連自己的靈魂都是痛的。 江殊瀾愣了愣,輕聲說:“我自然會與你一起,無論在哪兒?!?/br> 她是父皇的獨女,那原本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沒道理她把重擔移到臨清筠肩上,自己卻去過閑云野鶴般的生活。 “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待在哪里都可以?!迸R清筠認真道。 見氣氛有些過于嚴肅了,江殊瀾語氣輕松地調笑道: “你不自己把兵符收著,就不怕我像當今皇后一樣,意圖謀反嗎?” 若江黎的皇后有能合二為一的兵符,也不必大費周章給江黎下藥了,皇權和兵力都唾手可得。 “瀾瀾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去?!迸R清筠正色道。 皇位,權力,他的性命,無論是什么,臨清筠都會毫不猶豫地一一捧給她。 只要江殊瀾允許他一直待在她身邊。 聽見臨清筠情話般的真摯承諾,江殊瀾忽然意識到,其實她父皇早已為他們今日的局面做了很多安排。 父皇把主將持有的半枚兵符和大啟的暗探網交給了臨清筠,把本該由帝王持有的半枚兵符和邢愈他們那些精心培養的手下留給了江殊瀾,就連護衛宮城的禁軍統領石森也暗中聽命于江殊瀾。 這些便足以證明,江殊瀾的父皇當初其實并非完全信任江黎,只是未能找到足夠的證據,或是找到了證據卻沒來得及尋到更加適合坐上皇位的人。 那時的江殊瀾才十四歲,單純善良。父皇或許曾想過把她推上那個位置,卻又很清楚那不僅會讓她終生困于宮城,或許還會更早招來殺身之禍。 而邊關戰事告急,臨清筠也不得不領兵出征,歸期不定。 所以他把皇位傳給了虎視眈眈的江黎,卻把權力分給了臨清筠和江殊瀾兩人。 而最終的選擇權其實早在那時便交到了江殊瀾手里—— 因為先帝很清楚,無論如何,臨清筠不會傷害江殊瀾。 臨清筠是他看著長大的。 無論是被江殊瀾忘記的那些兒時與臨清筠相處的場景,還是臨清筠長大后對江殊瀾的關注與在意、想以軍功向他求娶江殊瀾時的決心,先帝都看在眼里。 甚至可以說,江殊瀾的父皇利用了臨清筠對她深入骨髓的在意,讓臨清筠成了一把可以為江殊瀾殺盡豺狼虎豹的利刃。 一手促使臨清筠成了他離開后,可以繼續保護江殊瀾的人。 再往深了想,當初父皇在臨清筠向他求娶江殊瀾后便放出消息,說要為她和范明真賜婚,或許也是為了刺激臨清筠更加在意江殊瀾。 所以父皇才選了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江殊瀾又從未對他動過心的范明真。 那道空白的賜婚圣旨從未在人前宣讀過,可以任由江殊瀾自己寫上她愿意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且不必因牽扯任何顯赫的世家大族而猶豫。 父皇能讓大啟國泰民安數十年,以仁德治世卻并非沒有帝王心術。但這些都是江殊瀾的猜測,早已無法向父皇求證。 可她始終相信,父皇做到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否則此時的她和臨清筠也無法如此游刃有余地與江黎周旋。 父皇讓石森轉告她,那半枚兵符不是枷鎖,是因為他一直知道,比起權力,自己唯一的女兒其實偏愛山川之景。 他給了江殊瀾可以做選擇的底氣和能力,卻并不要求她沿著他的路走下去。 若非驟然身故,他一定會做到自己曾經的承諾,讓江殊瀾成為世上最自由快樂的公主。 想起自己因為近來越發嗜睡而生的那個猜測,江殊瀾下意識問臨清筠: “你說,我們能成為他們那樣好的父母嗎?” 江殊瀾見過世上最稱職的父母,卻不知自己以后能否讓她和臨清筠的孩子也在那么美好的愛與陽光中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