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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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際漸漸黑沉,晚風襲來,夾雜著流火的意味,很有些寒意。李露白從包里翻出紙巾,踮腳輕手替況南衡擦掉頭上的汗,責備道:“穿這么少,還流汗了,等會風一吹肯定感冒?!彼p聲說:“不是他們叫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的,我給你打了電話被他們接到,才自己找來的?!?/br> 況南衡彎下腰,好讓李露白不用那么累,“你是想我的?!?/br> 這么近的距離,李露白側頭看了眼場邊的同事們,他們笑得曖昧不明。她有些不好意思,退開了半步,“我帶你去吃飯吧?!?/br> 況南衡很順從,將李露白懷里的球扔給周穆沉,然后接住周穆沉扔過來的外套。再伸手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舉著水瓶晃了晃,向同事們說:“女朋友離不開我,先走了?!?/br> 起哄聲頓時此起彼伏,在沒什么人聲的空曠球場上生出回音。 李露白笑笑,任由他攬著自己,“想吃什么?我給你當司機?!?/br> “想吃——想吃你做的飯?!睕r南衡低下頭說。 “噢,你是算計著又想去我家?!崩盥栋滓桓笨创┝四?,“那先說好,我很久沒做過飯了,要是忘記放鹽或者過了火候,你不準說我?!?/br> 況南衡攬著她快走了幾步,嘴角算是有了些笑意,“再說吧?!?/br> 走到車邊,況南衡放開李露白,自然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嫻熟的坐下,扣好安全帶,一臉乖巧,“回家吧?!?/br> 李露白笑著,沒再搭理他,關好副駕駛的門,從車頭繞到駕駛座去。 經常需要出差,或者給領導當辦事的,李露白開車的技術也是很好的,非常穩當。晚高峰剛剛開始,還沒有非常堵,李露白慶幸,“幸好我單位隔你近,我很快就去找到你了,否則過會兒還不知道要堵成什么樣?!?/br> 況南衡擰開水瓶,一口氣喝下了半瓶,咕嘟咕嘟的,李露白看他一眼,不禁說:“你喝慢一點,別嗆到了?!?/br> 他將水瓶放到中控臺,“是啊,你隔我這么近真是太好了,以后就換我去接你吧?!?/br> 李露白沒有接話,陷入了沉默。 況南衡倒不覺得有什么,他轉身想將外套扔到后座,卻在扔的前一刻頓住了,“你后座上怎么有一個大箱子?” 李露白張嘴,一翕一合間,還是再過了幾秒才出聲:“我今天是有話要跟你說的?!?/br> 況南衡坐正了,有些不解,“怎么了?” 鼓足勇氣,在綠燈起步時,李露白小聲說:“南衡,最多下周,我就要被外派了?!?/br> 車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與車外仿佛是兩個世界。這與李露白預料之內的情景一模一樣,她不敢轉頭,不敢看況南衡的神情。 安靜了很長的時間,路都走過了一半,況南衡問:“這個工作安排你應該幾個月前就知道了吧?” 過了幾秒,李露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況南衡的語氣意味不明。 “不是的?!崩盥栋子行┲?,“原本定的是年底,去歐洲出差前突然告訴我這個月就要調過去,按原來的安排,我想著這幾天再告訴你的……” 況南衡好像很疲憊,他向后靠,雙手按住眼睛,再放下,“你要調去哪里?去多久?” 不自覺聲音就越來越小,李露白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駐聯合國代表團,借調,不算正式外派,至少一年……” 這是很保守的說法,他們彼此都知道。她工作的特殊性,是不可避免的。 況南衡沒有再問什么,車里再度陷入沉默。 這一路都是綠燈,好容易終于遇見一個紅燈,停下車后,李露白終于壯著膽子看向況南衡。他目光看著前方,好像沒有焦點,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南衡……” “今天這個病人,是個年輕的弟弟,也就十六七歲,頭顱MRI顯示圓形病變,剛來的時候懷疑是腦梗死,在神內就診,但不見好轉,復查增強MRI,第四腦室病灶周圍中度水腫,提示邊緣不規則環形強化,轉診神外,我請老師親自來確診了星形細胞膠質瘤?!睕r南衡的聲音很沉很沉,李露白從來沒有聽見過他這樣的語氣。 “后來辦住院檢查,意外發現胸部CT顯示左肺下葉圓形腫塊,且有淋巴結——他住的房子在化工廠下游,煙塵很大。影像科意見是肺癌,我們聯同胸外科、影像科會診,最終統一了診斷,他是肺癌腦轉移。癌細胞一旦轉移,已經意味著是晚期,我勸他父母,要開顱,休學治療,他也很聽話,一直按我的醫囑吃藥,算是控制住了,出院了?!?/br> 綠燈了,后車在按喇叭提醒李露白,她只好先踩下油門,不去看況南衡。 況南衡又拿起水瓶,這次他喝完了所有的水,“半年后他又復發了,這次檢查的時候,腫瘤突然間長了很大,四腦室受壓變形,離腦干很近,很危險,已經對他造成很嚴重的壓迫癥狀,他頻繁暈倒、大小便失禁?;熞呀洸粫儆杏昧?,需要手術,但又有很大可能會傷及腦干,危及呼吸中樞。他很相信我,他的家人也很相信我,他們是我遇到過最配合的家屬,各項簽字都配合,以為我會不放心,還提議可以錄個視頻?!?/br> 況南衡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為了他,他的家里已經將積蓄都用完了。前天的手術,一切都很順利,我以為他會有很好的預后,但是今天情況突然惡化,推到手術室里,我才開顱,他就沒有生命體征了。出手術室時候,前一個晚上沒來得及合眼的他爸媽,就靠在手術室外的地板上睡著。我跟他聊過天……他學習很用功,聽說是班上的第一,他一直都很積極,哪怕復發住院的時候,也沒有一點不開心。他還跟我說,自己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想等高考后就告訴她,他說,他有一天看到你來找我……” 他一度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但是主干道上沒有可以靠邊的地方,李露白無法停下來。她只好摸索著,將紙巾遞給況南衡。 穩定了些情緒后,況南衡繼續說:“他說他想成為我這樣的醫生,可以救人命,以后他喜歡的人也可以像你這樣來科室里就是矚目的焦點。他總是會讓我教他功課,然后說好崇拜我,可是……” 他勉力控制情緒,“可是……我都是按照步驟來的,他也一直按照我的醫囑,老師還一起會診了,我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不知道他為什么救不回來?!?/br> “露白,我頭一次發現,真正的重癥掉在我手里,我是沒有辦法像我以為的那樣成功治愈的?!?/br> “我沒有大家和自己以為的那么優秀?!?/br> 這些話,仿佛千鈞之力,緊緊攥住李露白的心,生疼得讓她幾乎提不上氣。她想抱住他也好,可是擁擠的車道,并不允許她做出什么。 等到車駛入地下停車場的時候,隔況南衡情緒不穩定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李露白解開安全帶,她探身向況南衡,伸手抱住他。她難過極了,難過得喉頭仿佛被哽住,不能清楚說話:“抱歉,南衡?!?/br> 地下停車場的感應燈暗了下去,車里的一切不再清晰。 她聽見他的在黑暗里淺薄的嘆息,然后聽見他說:“我原本以為我已經能夠救人于危難,也原本以為重新遇見你一切都已經穩定。其實我不能懸壺濟世,也無法和你擁有穩定的將來?!?/br>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還是什么都沒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