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頁
此刻,她突然覺得頭不疼了。 一切的紛紛擾擾的疼痛突然短暫地消失。 頭顱似乎被撕裂出一條小小的裂縫。 仿佛洪水堤壩上的第一道縫隙,塌方山嶺上的第一顆石子。 是砂石洪水排山倒海之間的最后一瞬寧靜—— 剎那間。 無窮無盡的雜念毫無章法地沖進了她的腦海。 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在她眼前展開。 第一世,他為將軍,她為蜀國圣女。 第二世,他為皇子,她為戰敗國公主。 第三世,他為王,而她為后。 “左手指著月,右手取紅線。[1]” 冷苒苒的耳邊同時出現了紛紛雜雜的聲音。 有的是她的聲音。 【將軍,孔明燈綁不了,這紅線可就浪費了。在我們哪里,紅線可是用來綁姻緣的?!?/br> 【殿下,黃桷蘭你要是不喜歡,能把紅線留著嗎?】 “賜予你和我如愿的情緣。[1]” 有的又是郁衡的聲音。 【我說的是,我喜歡的是你?!?/br> 【你可是歷過三世情劫?是我?!?/br> 【你拋棄了我三次?!?/br> 【你啊,沒良心?!?/br> 冷苒苒睜開眼睛,無措地看著今天的月亮。 她晃了神。 但是音樂沒有停,她腳下的步伐也沒有停止。 她好像一臺上了發條的機器,她只能往前滑行,不然就會被滿天的回憶所淹沒。 “左手化成羽,右手成鱗片。 某世在云上,某世在林間。[1]” 第一世,她為黎明蒼生騙他負他。 第二世,她為國破家亡惱他棄他。 “愿隨你用一粒微塵的模樣, 在所有塵世浮現。[1]” 那一世后,她在忘川的河上,被問及夙愿。 她說,這一世不求留有回憶。 只愿下一世,他若為王,她便為后。 他為木魚,她愿長作青燈。 不求轟轟烈烈,只要朝朝暮暮芙蓉雨,點點滴滴到天明。 但是她還是太多天真。 命運又太過幽默。 郁衡那一世,是盛世。 幾百年難見的盛世。 他是盛世里的王。 他的盛世,也就是她的盛世。 他受萬人敬仰,世人朝拜。 而她,在盛世的養分和流言中,很快就成了一朵鄰近開敗的芙蓉花。 兵臨城下三千。 她被人帶到一座懸崖峭壁。 沒有人想傾國傾城。 卻有人偏偏認定她傾國傾城。 為首那人說:“你若是還有廉恥,自當以死謝罪?!?/br> 她淡淡看那些一眼,說:“我相信他,他自然有方法來救我?!?/br> 為首那人又說:“你看山下是什么?” 山崖下面是堆砌的堤壩和瀕臨絕低的洪水。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一望無垠的良田和山下的百姓。 這是郁衡來救他的必經之路。 若是他來,就保不住山下的萬千百姓。 “你若是不跳,那么千古明君就會成為色利熏心的暴君,你怎么選?” 冷苒苒冷冷掀起眼皮:“無論我怎么選,你都沒想過讓我活著離開?!?/br> 郁衡或許能夠救她這一次。 但是,救不了她一輩子。 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她一個人喪命背負罵名和兩人一起萬劫不復罷了。 這一世的郁衡,看重很多東西。 看重她。 也看重國泰民安,看重江山社稷。 冷苒苒想,也許沒有她,他也依然可以是一代明君。 于是她終身一躍。 將白裙染成火紅。 在山下,從黃昏,等到了那晚的月光。 冷苒苒突然什么都懂了。 她最后那一輩子,她誰也沒有辜負。 除了自己。 郁衡沒有辜負黎明蒼生。 三日激戰,大捷。 他也沒有辜負她。 三日之后,他們相遇在忘川之上。 作者有話說: [1]:左手指月歌詞。 第94章 冷苒苒睜開眼睛。 隔著幾個輪回的距離。 她還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郁衡。 他站在賽場靠近選手休息室的入口。 他的眼眸黑漆漆的, 把今夜的繁星收進眼底。 他們遙遙相望。 此刻諾大的冰池。 她成了演員,他卻成了觀眾。 在別人的故事里,寫自己的悲歡離合。 “把時光匆匆兌換成了年。[1]” 音樂不停, 表演繼續。 他們一個冰池里的演員,一個是冰池外的觀眾。 燕氏單腿滑行,冷苒苒匆匆繞過全場。 她匆匆別過一眼, 一眼仿佛萬年。 “三千世,如所不見。[1]” 冷苒苒突然想起最后一世在忘川上, 她看見郁衡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 他們隔著一道拱橋相望。 他們如果在時光里被禁錮了一般。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冷苒苒的耳邊想起冰冷的機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三世情劫?!?/br> 這是送她來到修真界的系統。 冷苒苒問:“現在我修成無情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