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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與蘇羨跪于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眼虔誠跪拜。 待兩人起來,已有別的香客陸續入殿禮佛,那位出去的小師傅也已經回來。 他笑道:“禪凈圣僧正要講讀經文,還請兩位香客隨我入偏殿?!?/br> 阿照剛跨過門檻出殿,迎面一位束發的小郎君與她擦肩相撞。 小姑娘腳下趔趄,險些被寬大的裙擺絆倒,藏于腰間的銅錢掉落砸下,發出一聲清脆的落地聲,滾落至一雙黑緞鞋面前。 后頭的蘇羨趕忙扶住她的手臂,“宓兒?!?/br> 那小郎君一臉慌張,低聲致歉:“對不住了……” 話罷,人便一臉著急往外跑。 阿照覺得腰間一空,神色緊張:“我的香囊呢?!?/br> 蘇羨通透的明眸一凜,見那位小郎君正要跑出去,眼疾手快地將手上的珊瑚指環擲了出去。 跑了幾步的小郎君“啊”了一聲,膝蓋朝地,摔在了地上。 蘇羨上前,從他手上搶過素青色的香囊,雪頸微昂,“小小年紀不學好,竟學人干這種勾當?!?/br> 小郎君見狀,連忙磕頭跪地:“貴人饒命,我實在是餓得不成了?!?/br> 這一動靜引來寺內不少人聚集的目光,阿照接過蘇羨遞過來的香囊,忙扯了扯她的袖口,“阿姐算了?!?/br> 見那小郎君哭得快斷氣,蘇羨半蹲下身子與他道:“小弟弟,你可知按我朝律法,竊取錢財處何種刑罰?” 小郎君不解其意,懵懵然地晃了晃腦袋。 蘇羨柳眉輕挑,續道:“輕者處鞭刑或黥刑,重者處流放或絞刑?!彼曇舻腿?,可這話一字一句都駭人得很。 小郎君被唬得面色驚變,忙道:“求、求姑娘別將我送進官府,我家中還有幼弟要養?!?/br> 蘇羨溫了語氣:“你有手有腳,若要謀生,買賣跑腿,茶肆伙計有何不能做的,若再有下次,我必報官府,知道了嗎?” 他叩頭泣聲:“我、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br> 阿照低道:“還不快走?!?/br> 小郎君連忙落荒而逃。 阿照將香囊重新系回腰間時,指腹觸及腰封,發現身上的銅錢早已不翼而飛。 她精神一振,“阿姐,我的銅錢掉了……” 蘇羨見她眼底一片慌張,忙道:“來人,快幫忙找?!?/br> 不遠處的男人指尖摩挲著那枚銅錢紋理,眸色深沉:“姑娘是在找這個嗎?” 阿照抬眸,望見一面容清逸的男子手中高揚著一枚銅錢。 阿照屈膝福了福身,伸出手去接:“多謝?!?/br> 隨禎并未將銅錢遞還,只打量著眼前的人,遲疑問道:“這東西是姑娘的?” 阿照點頭,軟糯道:“是我的,公子能還給我嗎?” 隨禎目露探究,礙于眾目睽睽下,他未有發作,只將銅錢遞還。 阿照接過,又道了一聲謝,便隨蘇羨入了偏殿。 隨禎望著遠去的兩人,眼底籠罩著暮靄沉色,一片凜冽,待他起身欲走,不經意間望見地上躺著枚珊瑚寶石指環。 偏殿內,一身著茶褐色袈裟的圣僧手捧經書,正靜坐著等候。 小師傅將兩人引入殿內,方退了出去。 禪凈抬眸,看著入殿的嬌影,眸中閃過一絲喜色,他上前合掌輯禮:“多日未見,公主一切可好?!?/br> 眼前的圣僧面容俊逸,神情清和。 阿照眼中彌漫著清疏陌生,眨了眨眸:“都好,我與圣僧從前認識?” 禪凈頓了頓,捻著佛珠的手握緊了一分,“殿下不識禪凈?” 蘇羨解釋道:“宓兒早前受過傷,往事大多不記得了?!?/br> 禪凈這方明白,溫笑宴宴道:“諸事無常,福禍相依,可忘卻往日煩心事,何嘗不是離苦得樂,殿下請坐,讓禪凈為殿下講誦經文?!?/br> 阿照彎眸點了點頭。 ———— 夜幕悄然來臨,月色昏沉朦朧,院子內的翠竹搖晃,寒風掠過,瑤塘池面漾起一片粼粼波光。 偏殿這廂,禪凈闔上經文,問道:“殿下還聽嗎?” 蘇羨素來耐不下性子,一刻鐘前早已起身出去。 阿照眼瞼半斂,忽而道:“我有些話想請圣僧為我解惑?!?/br> 禪凈低道:“殿下請說?!?/br> 她眉心舒了舒,踟躕了一會兒道:“我迷失的這段時日,得一人相救,他待我算不得不好,但也寡漠冷情,起初我并不在意,無助時身心皆依賴于他,后來卻舍了依賴,又生出些旁的情愫,這么久以來,我總是分辨不明,對他究竟是貪戀風月還是為了以報恩情?!?/br> 禪凈略一抬眸,睨了眼躍于燭火前嫻靜的嬌靨,俄而后語調悠緩道:“凡事因緣而起,而所結之果卻因人而異,最重要的在于殿下是否能自識本心,若愿放下,不必求法,一切可解,殿下可問問內心,他待殿下如何,而這羈絆又當真有這么深嗎?” 阿照默然,腦袋中浮現往昔兩人相處的畫面,喃喃:“自識本心就可以了嗎?” “自然,若放下不念,一切皆是過眼云煙,這俗世虛幻不實,殿下切莫自苦?!彼曇艨~緲幽沉,如同平靜無波的湖面,讓人心中漸漸安定下來。 阿照愣了片刻,唇間溢笑:“我明白了,多謝大師提點?!?/br> 竹秋跟著蘇羨在院內轉了一圈,蘇羨一臉嬌慵道:“時候不早了,你去廚房要些齋飯,我去尋宓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