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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聞言,頓時明白為何蘇羨言語間對她的身份支支吾吾,回程這一路上更是多加遮掩,生怕有半分高調,惹人探細。 此人的話前半句可信,后半句卻難說,多半是為了恐嚇她,她細細思忖了會,加上方才隱約聽見的話,猜測道:“所以你的主子是希望我將此事揭露開,好讓有他起兵造反之名?!?/br> 李霖拍掌大笑:“公主果然聰穎?!?/br> 阿照凜眸看他:“倘如我說不呢?” 李霖輕笑一聲,陰惻惻道:“公主又何必執拗,誰當皇帝,您不都是長公主嗎?可要是不聽我的,沒了小命,只怕勝京那位沒半刻便會昭告天下,稱您是病逝,只要殿下乖乖聽我的話,我向殿下保證,這件事對您百利而無一害?!?/br> 李霖的話叫人不寒而栗,阿照雙手握拳,宛如身處冰窟,她從未想自己的身世竟這般不凡,甚至還牽扯進皇權爭斗之中。 門驀然被敲響,屋外傳來守衛著急的通告聲:“大人、大人出事了,人追進城了!” 屋內的李霖身子一頓,怎么可能,都已經到了州北,他這一路上連個處處小心,連個腳印都沒留下,蘇羨的人怎么還能尋來。 這公主一路昏睡,必定也是做不了手腳的,除非是…… 思及此,他乍然抬起眸,果然瞧見小姑娘身上掛著個香囊。 皇室里的人都慣愛用香,越是獨特的香氣,便越是容易辨人。 他抬手扯下香囊,置于鼻尖嗅了嗅后,氣得丟擲在地:“來人,給我守著這里?!?/br> 屋外的腳步聲急匆,阿照的手腳皆被綁住,動彈不得,她咬緊牙槽,從床榻上滾落而下時,腳上用力踢落屋內紅木月牙桌擺著的瓷瓶。 瓷瓶忽地落地,四分五裂,小姑娘使勁挪動身子去夠不遠處的碎片。 手剛觸及,房門倏忽“咯吱”一聲被人推開,有人跨步入屋,她遠遠望見一深青色云錦嵌金線鞋面朝她而來。 阿照身子一振,正想抬首看清來人,肩膀處被人重重一擊,她吃痛,整個人昏厥了過去。 ——— 外頭一片慌亂,李霖命人去尋方凈亨,又忙讓人收拾好一切,準備帶人離開,可過了一刻鐘,半點消息都沒有。 李霖一手執著劍,怒氣洶洶:“人呢!” 侍衛一臉惶急,連忙稟明:“大人,方大人見事情敗露,竟私自帶兵離開了?!?/br> 話音甫落,門外的守衛著急忙慌跑了進來,拱手道:“大人,云華公主的人已經朝這個莊子而來了?!?/br> 李霖擰緊雙拳,眼下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先把人帶走再說,“去,立刻帶著人離開?!?/br> 侍衛應下,人還未跑進院子,屋內猝然一聲猛烈撞響,像是燭燈墜地的聲音。 關著阿照院子傳來婢女的焦急喊聲:“不、不好了,院子里著火了!” 眾人仰頭一望,那院子的方向火光燭天,半邊漆黑的天際被照得盛亮。 李霖面色陡變,提起眼前侍衛的衣領,喝道:“一群混賬東西!誰許你們放火的!” 侍衛身子顫顫巍巍,忙道:“不是、不是我們,沒有大人的吩咐,我們怎么敢放火……” 那公主可是上頭交代要找活著帶回去的人,就算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了她的性命??! 李霖手下泄力,松開那侍衛的衣襟,后退了一步,眼下他是半點勝算都沒有。 一旁的侍衛急忙道:“大人,現在該如何是好,再不走,這莊子外頭就要被長公主的人圍堵住了?!?/br> 李霖下頜緊繃,氣得渾身發顫,他閉上眸無力道:“立刻讓人撤走,還有……上下都務必給我處理干凈了,不許留下半點痕跡!” ——— 陸靖盯著外莊,見方凈亨火急火燎地帶兵跑路,打探的士兵不斷的來回傳話,便猜到知蘇羨定已經追到了州北。 莊子內混亂不堪,眾人都只顧著逃跑,他翻墻而進,小心翼翼地避開眾人。 一踏進院子,遠遠望見一屋子往外冒著熊熊烈火,他眼眸斂緊,想都不敢想,大步沖進火海中。 阿照被人捆在塌幾上,雙目緊闔,滾滾濃煙隨著寒風不斷地灌入鼻腔,她難受的嗆了兩聲,用力支開厚重的眼皮,發現四周火光跳躍。 小姑娘咬牙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雙手被綁緊,軟骨散的藥效還在身體內,她意識混沌,渾身上下使不出半點力氣,只得眼睜睜看著火星子慢慢朝自己吞噬而來。 屋內的桌案、椅子、屏風皆在搖搖欲墜,她幾欲支撐不住,眼皮將要闔上之際,一頎長挺拔的身影突然闖了她的視線。 “啪”的一聲,房梁猛然坍塌而下,她半張著眸,火光影影綽綽間,那高大身影不帶半分猶豫朝她撲向而來,小姑娘的腰身被掐住,整個人都納入一個溫熱寬大的懷中。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在空中不斷蔓延開來,周遭漆黑一片,她隱約聽見男人咬牙哼唧了一聲。 察覺到懷里那具柔軟的身子在微微抖顫,陸靖撫拍她微涼的背,啞道:“別怕?!?/br> 阿照聞著男人熟悉清冽的檀香氣,那股惶恐不安情緒漸漸被平復,她求生般緊緊攥住他月白色的衣袍。 火勢越來越大,陸靖將人攬在懷中打橫抱起。 她的意識逐漸不清,對周遭的一切失感,恍惚間只聽見男人在她耳畔邊輕柔道:“阿照,你別睡……你千萬別睡……”聲音極輕,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