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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睽睽之下,趙清幼拖著負重千金似的步子走到了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身影那里,面色淡然若芙蕖地行禮道:“請父皇原諒兒臣擅自闖入議政殿,關于顏將軍通敵叛國一事,兒臣有事啟稟?!?/br>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的殿內瞬間議論紛紛。 “這錦昭公主是鬧得哪一出?” “是啊,顏將軍不是待她比自己親女兒還要寵愛嗎,她怎么不幫顏將軍說話還來火上澆油?” “嘖嘖,還真是養了一只白眼狼啊,顏綽要是知道了肯定已經后悔死了吧,哈哈~” …… 質疑聲,嘲諷聲,這些聲音如同利箭一般指向那個跪在地上單薄瘦弱的身子,可趙清幼卻如同遺世獨立地紋絲不動,置若罔聞,自顧恭敬地行著以手加額禮,專心看向上座她的帝王父親。 嘉帝身著一身明黃色龍袍,須髯落霜卻不失威望,那一雙墨黑深邃的眼微瞇,帶著幾分莫測。 這讓趙清幼心中有些忐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其實嘉帝的身子如今早已步入遲暮,就這一兩年的時間了。 待到嘉帝一薨逝,以太子和丞相各為首的一場權力爭奪就會拉開序幕,也是大宋邁向滅亡的預兆。 “錦昭,你可知這是何處?”宋嘉帝開口問道,聲音仿若枯朽腐木飽經風霜但又鏗鏘有力。 趙清幼不卑不亢老實回道:“回父皇,此處為紫宸殿?!?/br> 聞言宋嘉帝擰了擰眉,似有些不悅。 一旁的劉忠不禁為下面跪著的趙清幼捏了一把汗,彎腰小聲提醒道:“哎喲錦昭公主,這是前朝議事殿,可不是后花園,后宮女子不得入殿干政??!” 趙清幼一陣頭皮發麻,卻強忍著惶恐,面色不改反問道:“我母后生前乃是三品女官,輔佐父皇打理江山多余年,國泰民安。劉公公的意思是我母后不知禮節、干擾朝政嗎?” 趙清幼將已故的顏皇后搬了出來,犀利的質問懟得劉忠啞口無言。 顏皇后身份尊貴,雖是女子卻心懷天下,政見與手段皆不輸男子,深得先帝青睞,破例承襲官爵,是大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女官之一。 劉忠趕緊跪下認罪:“老奴失言,無意冒犯先皇后,還請陛下和公主恕罪!” 趙清幼這一番回擊令剛才還對她冷嘲熱諷的大臣們一下子噤了聲,一下子朝堂上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平日里見生人都害怕的膽小公主此時竟會有如此逼人的氣勢。 趙清幼道完小心翼翼抬眸,偷偷打量著宋嘉帝的反應,本以為他會幫著劉忠,怒斥自己不懂朝堂禮數,卻沒想到他英眉一挑,深不見底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波瀾,完全沒有慍怒之色。 嘉帝道:“你有何事要稟?” 趙清幼垂眸解釋道:“那密函確實是舅舅所寫,當時兒臣就在他身邊,但那密函并不是寫給北周人的?!?/br> 趙清幼話音未落,便傳來了隱隱哄笑之聲。 有人忍不住開口調侃她道:“公主,這寫滿了北周文的密函不是寫給北周人看的,難不成,還是寫給我們大宋人看的嗎????”那人大笑。 “就是啊,哈哈……” 譏笑聲如細針般刺著趙清幼的耳朵。 她側頭打量了一下那些對她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人,倏然美眸之中閃過一抹亮光,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一個五十歲左右身穿朱湛朝服,胡子發白的大臣身上,面上掛著肆意嘲弄的冷笑。 方才也是他率先出言對自己嘲笑諷刺。 趙清幼一眼便認出了他,此人是禮部侍郎馬培。顏綽死后,接任兵權的就是他的侄子馬宣。馬宣本是軍中一個小小營長,后來不知為何,竟能接管顏綽的兵馬大權,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將軍,還親自帶人抄了顏家。 回憶如洪流涌現,上一世遭受的冤屈和血仇都夾雜著在她腦海爭先恐后喧囂。 趙清幼抿唇凝神,很好,既然送上門來,那她就拿馬培來開刀好了。 就在馬培以為趙清幼理虧想要再次狠狠羞辱她一番時,趙清幼看著他驀然失笑,若桃花盛綻,明明淡衣素面,卻令人眸前陡然一亮,萬物失色。 馬培卻莫明背后開始滲出冷汗,高高掛起的嘲笑瞬間僵在了臉上,不解問道:“公主……笑什么?” 趙清幼面無表情道:“我只是欽佩馬侍郎未卜先知?!?/br> 馬培愣了愣:“公主此話怎講?” 趙清幼露出一個微笑,淡如山間雪蓮,道:“舅舅年輕時鎮守邊疆,把守邊關要塞。十五年前,曾有一支可疑的馬隊過關入宋,實則是北周細作偽裝,舅舅帶兵追攔,在瑯山圍堵他們。但戰況激烈,走了火,整座山燒了七天七夜才滅,不知諸位可否記得?” 眾人面色一變,回憶被勾起。 當年這件事引起過不少非議,瑯山是一座小山,但是處于靈山秀水之地,上面卻住著不少平民百姓。那些jian猾狡詐的北周細作故意扮做百姓的樣子,令顏綽難以分辨敵我,且火勢兇猛,最后無奈之下只能下令全部剿滅,牽連了不少無辜山民。 有人接道:“自然是記得的,當初幸存的那些山民還不遠萬里來告御狀,但是先皇心慈,念在顏將軍為國除害的份上,只是罰了他幾個月俸祿,打了二十大板,告慰了那些幸存山民,此事便告終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