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最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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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的風景急速向后掠過,程鍇腳下生風般,油門越踩越低,跑車風馳電掣一樣在國道上行駛著,從上車至今,他都一言不發。 “去哪兒?”孟嫻問。 程鍇扯了下嘴角,微微撕裂的刺痛感襲來,他“嘶”的一聲,隨后才開口,“去我那兒?!彼莾寒斎徊皇侵赋碳?,而是他自己外面另買的房子,從前就和孟嫻提過想讓她過去,可惜一直沒機會。 孟嫻側目看來——聽他語氣悶悶的,這是還生著氣呢。 “……”她從來不是喜歡撞別人槍口的人,見狀只好也沉默下來,靜靜等他氣消一些。 到這時候,她心里的愧疚有一點點,但負罪感是半點沒有,挖墻腳者恒被人挖之,誰也不比誰委屈;歸根究底,最該生氣的人這會兒還被蒙在鼓里呢。 ——瞧瞧,沒心沒肺要極點,大抵也就是孟嫻這種人了。 到了地方,程鍇把車停進地下停車場,又去開副駕的車門,一言不發地帶她下車,回家。 相較小南樓里里外外繁盛的花叢,還有進進出出那么多傭人,程鍇私人這套獨棟別墅則冷清許多,好像除了他就沒別人了。內部裝修也是一樣,極簡的性冷淡工業風,大色調讓人看了就覺得陰郁。 孟嫻不知道程鍇帶她來想干什么,但其實程鍇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當時那刻氣瘋了,什么都管不了,只管先把人奪過來再說。 進了客廳程鍇仍不開口,自己冷著臉坐下,還拉著孟嫻的手。她嘗試抽出來,結果被他握的更緊了。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孟嫻不想無謂地僵持下去了。 程鍇撇開了臉,表情沉悶:“你先不要跟我說話,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情緒,我不想跟你吵?!?/br> 說的話很冷漠很有氣場,可惜他話音還沒落下,空氣中突然傳來誰的肚子“咕嚕?!苯械穆曇?。雖然很短暫,但氣氛安靜,所以聽得很清楚。 孟嫻微愣一下,然后看著程鍇已經泛紅的耳根笑開了。 “你肚子餓?中午沒吃飯嗎?!彼龁栠@話,語氣已經像哄一個幼稚的、跟大人耍脾氣的小孩。 程鍇這時候犟上了,頭也不回,“……你和傅岑就在我隔壁,你覺得我吃得下嗎?” 孟嫻臉上笑意更明顯,“這不能怪我吧,你不是結束飯局以后才看到我的嘛?!?/br> 這次,程鍇沉默了好久才回,“……跟討厭的人一桌,我吃不下?!?/br> 他這么說,孟嫻就懂了。豪門世家腌臜事多,程鍇會養成這樣古怪的性格,想他爹媽能是什么好東西。憶起從前偶爾提起那兩位,程鍇都一臉微妙嫌惡,孟嫻心里已經了然了七八分。 孟嫻站起來,程鍇這下立刻回頭了:“干嘛去?”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孟嫻無奈,指了指廚房的方向——雖然離得遠,但也能大概看出來是半開放式的廚房,旁邊還放了兩個雙開式的冰箱。 “給你弄點吃的,要生氣也得有力氣生氣吧,不然你餓壞了,心疼的還是我?!彼郎匮攒浾Z地道。 程鍇驟然松了手,臉上冷漠松動了,像是想高興又極力壓抑著似的,于是那神色就有些別扭古怪了。 孟嫻一走,程鍇轉身看著她的背影,挫敗又無奈地嘆口氣,苦著臉向后仰靠在沙發靠背上——真是的,明明是想賭氣不理她的,怎么她才說幾句話,他就立刻心軟倒戈了。 又愛又恨最痛苦了,都是她害的。 冰箱里rou菜酒水還挺全,孟嫻猜測可能是請了鐘點工過來打掃做飯的,不然程鍇一個人怎么收拾得了這么大的房子,冰箱里的補給應該也是鐘點工放的,方便自己做飯用。 她好長時間沒下過廚,不過肌rou記憶倒還有,只是青菜拿在手里,她腦子里白光一閃—— “……要學會做飯,什么都要學。但不是為了讓你用來照顧未來丈夫、孩子的,是為了我不在你身邊時,你能不餓肚子,照顧好自己……” 這聲音她是猝不及防地猛然想起,這些話也在她腦子里急促地閃過,等她想再仔細回想:到底是誰,什么時候對她說這話的,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實在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孟嫻拿了些簡單食材,第一次用程鍇家里的廚房,竟也熟練地像在這里生活了很久一樣。 程鍇等了一小會兒,正要站起來去廚房,就見孟嫻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出來了。那面香氣撲鼻,湯底澄澈,只表面飄一層鮮亮油星,還放了青菜和煎蛋。 連碗帶筷放在程鍇面前的桌上,孟嫻開口:“我親自下廚給你做的,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覺?!?/br> 睡一覺起來,就什么都忘了。 他會慢慢學著接受的,一旦底線被拉低一次,就會有之后的無數次,這是經驗之談。 程鍇挑起一筷子面條,然后送進嘴里,發酸發苦的嘴里瞬間被溫軟香氣溢滿,餓到難受的胃好像也舒服些了。 “好吃嗎?”孟嫻低聲問。 “好吃?!彼拐\實。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碗素面而已,和他前二十幾年吃過的山珍海味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刹恢翘I了,還是今天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爭吵、打架,此時此刻他忽然鼻頭一酸,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從心底涌上來。 程鍇吃的慢,孟嫻就靜等著他吃完,反正白霍派的司機都是按照她平時下班的時間去接的,不知她下午公休,她有整整半天的自由時間。 終于,一碗面慢慢見了底,孟嫻也適時開口:“吃完了?那去睡一會兒吧?!?/br> 她這么一說,程鍇好像真的有些犯困了,也可能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他也累了。于是孟嫻來牽他的手,帶他去臥室的時候,他很順從地接受了。 孟嫻雖然是第一次來,但這種別墅的臥室一般都在一樓或二樓正中間,她剛才去廚房的時候簡單掃視了一圈,目測主臥應該在二樓。 果不然,上了穹形樓梯,程鍇反客為主,帶孟嫻進了中間的臥室。窗簾拉著,屋里很黑,開了燈室內才明亮起來。程鍇和衣躺下,孟嫻就要去關燈,被程鍇拽住, “別走?!?/br> 孟嫻便回來了,在床邊坐下,“不走,我陪著你?!?/br> 她也躺在他身邊,隨即就被抱住,程鍇把下巴擱在她發頂,整個人安靜平和下來。雖然抱得很緊,但這次無關性愛,他只是想依靠著她汲取幾分溫暖。 不多時,孟嫻就聽到頭頂傳來程鍇節奏均勻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 程鍇十歲那年,是程紹一家最動蕩的一年。 他年紀輕輕,尚且不懂什么正妻、私生子以及繼承權之類的東西,只知道爸爸領回家的阿姨們突然在某一天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 那個女人開始頻繁地出入程家,肚子也大起來,程鍇某天不小心聽到父母爭吵,一直在說什么“離婚、雜種”之類的字眼。他知道離婚是什么意思,但許久之后他們也沒有離婚?;乩险臅r候,他看到爺爺掄圓了拐杖打在爸爸身上,罵他糊涂,罵他癡心妄想。 程鍇有些討厭那個女人,不是因為她被爸爸帶回來,被帶回來的女人有那么多,只有她虛偽極了,當著傭人和爸爸的面對他溫聲細語,背地里卻小聲咒罵他。 她以為他年紀小聽不懂嗎?既然那么厭惡他,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像其他人一樣,避開他不就好了,何必裝腔作勢。 可他到底年幼,不知道那個女人嘴里的咒罵并非莫名其妙的討厭,而是真心實意想他去死——他死了,沒有什么牽絆,程紹就會毫無顧忌地和柳蕓離婚,她自然也能上位,給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鋪一條平坦順暢的光明大道。 那一年,程鍇最厭煩的事就是回家,因為家里永遠都在發生著無休止的爭吵、打罵,他冷眼旁觀,心想倒不如還像以前那樣,他們夫妻倆各玩各的,誰也不干涉誰的好,還清凈些。 冬天最冷的那陣子,他放了學回家就去程家后面不遠處的湖邊,離程家的別墅有一段距離,雖然冷,但足夠安靜,不必聽見那些人的聲音。 他萬萬沒沒想到那個女人會從背后推他,或者說他從未想過人性竟能丑惡至此——落水只在一瞬之間,他憑求生本能努力掙扎出水面時,只模糊看到那個兇手冷漠的嘴臉,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已經像看一個死人。 湖水冰涼,徹骨的寒冷早在落水時就已席卷全身,冬日的厚衣服吸足了水,拖拽著他不停地往下沉。他想呼救,可每次張嘴都喝進去一肚子冰冷骯臟的湖水。漸漸地,他沒有了掙扎的力氣,四肢都凍僵了,胸腔氣息淤積,他最后一絲意識也開始逐漸消散—— 好疼啊,好冷,有沒有人來救救我,救救我…… 救我。 程鍇猛地睜眼,從夢里驚醒,額頭冷汗已經把碎發微微打濕了,他睜大眼睛拼命喘息,這才慢慢從瀕臨死亡的極端恐懼中回過神來。 又做那個夢了。 他抬手揉捏陣痛的太陽xue,周圍漆黑一片,遮光窗簾還像往常一樣拉的緊緊的,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周圍很安靜,靜的讓人心慌。 她……走了嗎? 什么啊,這就走了。 程鍇不禁自嘲般地低低冷笑一聲,也不知是在嘲諷自己癡心妄想,還是嘲諷他把自己在孟嫻心里的地位看的太重。 他掀開被子下床,憑借往日的印象摸索著走到門邊,拉開,然后走出來。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天還沒黑,只是臨近傍晚,已經沒什么光亮照進來了,他一路渾渾噩噩地走過去,腳下都是陰影。 才下樓梯,視線觸及到客廳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他瞳孔微縮,腳步猛地頓住。 她沒走。 孟嫻面前的桌上,多了一束插在花瓶里的鮮花。那是整體黑白灰的房間里,唯一的一抹彩色,好像以那瓶花為端點,周圍冷清的一切都變得有了一絲絲人情味兒。 最后的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仿佛涇渭分明的分割線似的,這邊是陰暗,那邊是光明,她就坐在那兒,側顏溫柔恬靜。 似乎是聽到腳步聲,孟嫻轉過頭來,她逆著光,笑容明媚:“醒了?” 她淺笑著,攤開雙手給他展示手里的創可貼和藥,“我剛才出去給你買了藥,擦你臉上的傷,回來的路上看到有花店,就買了一束?!?/br> 她說,“過來吧,我幫你擦藥?!?/br> 程鍇呼吸微窒,然后慢慢地抬起腳步。 他仿佛聽到自己心理防線全面崩潰的聲音。 但他已經顧不上了,他終于從不見光的陰暗中一步步走出來,然后跌跌撞撞但又義無反顧地朝她跑過去。 朝他心愛的,如今沐浴在陽光里的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