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拍四天，別人也大概就兩三個箱子。

    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只有叢烈。

    活活三個超大箱。

    曹真一邊搬自己的行李一邊忍不住開叢烈玩笑，“叢老師真不是一般講究！上回也帶的東西特別多吧？”

    叢烈低著頭點箱子，冷淡地應了一聲，“嗯?！?/br>
    “欸，這酷哥兒怎么上節目也這么酷，在你那兒也能這么酷嗎？”曹真跟云集熟了，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鏡頭懟著，云集笑笑，還沒說話就被叢烈拉到身邊，“撞疼你沒有？”

    “誒喲我的天哪！”曹真笑著翻了個白眼，“上了歲數真的見不得你們這些小情侶rou麻?！?/br>
    “你有毛病吧？”云集對叢烈說。

    他背著鏡頭的聲音是帶笑的，看向叢烈的目光卻不帶溫度。

    稍稍一錯身，云集從叢烈手里讓了出來。

    他們只是說兩句話的功夫，彈幕已經爆炸了。

    【哈哈哈哈年度牛逼，云集在叢烈心里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是吧？】

    【好甜好甜，云集老婆說話好好聽，別罵叢烈罵我吧！】

    【好羨慕叢烈啊，老婆的腰，奪命的刀！】

    ……

    節目組給他們安排的住處是當地牧民的蒙古小包，一人一個。

    等東西放好都收拾停當就已經黃昏了，溫度一路驟降，幾個人都穿上了提前準備的厚衣服。

    “云啊，”曹真掀開云集蒙古包的簾子，招呼他：“導演他們說可以去牧民家里蹭飯，你來嗎？”

    云集剛把一包方便面泡到清水里，“噢，你們去吧，我隨便吃點就行?！?/br>
    曹真進來看見他碗里的東西，直皺眉，“你怎么能就吃這兒呢？趕緊的，一塊兒來吃飯嘛，你不來，小廖都吃不踏實?！?/br>
    “他不會?！痹萍χf：“他都餓瘋了，估計這會兒已經動筷子了?！?/br>
    曹真實在不忍心他吃白水泡面，鍥而不舍，“其實現在牧民都可講究衛生了，跟十幾二十年前不一樣，我剛看他們那蒙古包，收拾得和我們家一樣干凈?！?/br>
    “不是怕不干凈?！痹萍忉?，“我就是沒什么胃口，我知道牧民做的飯很好吃。你們吃你們的，甭cao心我了?！?/br>
    曹真抿了抿嘴，“行吧，我那兒還帶著好多凍干蔬菜，要不我拿點兒給你？”

    心里明白她是好意，云集不忍心一直拂她面子，“那我要一點就夠了?！?/br>
    “真的，我看不了美人受這種罪，簡直就是……”曹真朝外走著，正碰上端著碗進來的叢烈。

    “叢老師，”曹真直爽地笑了，“你也沒去吃飯呢？”

    “曹老師?！眳擦覜_她點了個頭，直接朝著云集走過去。

    看清云集面前擺著的泡面，叢烈稍微皺了皺眉，把那碗含含糊糊的東西拿走了。

    當著曹真，云集沒好說得太直白難聽，只是微笑著抬頭看叢烈：“你跟曹老師一起去吃飯，好嗎？”

    叢烈在他身邊坐下，“我吃過了?！?/br>
    他把手上的炒飯遞給云集，“借牧民的廚房做的，用的植物油，沒放牛羊rou，火腿是我自己帶來的?！?/br>
    曹真在門口呆不住了，捂嘴笑著，“好家伙，現在可知道叢老師怎么帶了那么些行李了?！?/br>
    等她走了，云集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下來，“當著鏡頭演演就差不多了，現在沒必要?！?/br>
    叢烈沉默了一會兒，“你真打算天天吃白水泡方便面？”

    “才四天，哪有什么天天?！痹萍卣f。

    叢烈在他生病的時候關照他，可以說是因為希望他不影響工作。

    但他在家養了一陣子，現在挺好的，沒病沒災的，叢烈的關照就顯得有些沒由來。

    還是那句話，他不想和前男友走得太近。

    尤其這個前男友和他的關系有點復雜。

    云集不能恨他，但也不至于覺得他完全無辜。

    蒙古包黯淡的燈光里，叢烈的眼神也暗了暗，“云集，我其實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為什么討厭我?！?/br>
    云集低著頭笑了一下，“那我問你，你當初到底為什么討厭我？”

    叢烈有些啞然，“我討厭的不是你?！?/br>
    “你討厭的不是我?！痹萍貜土艘槐?，“但是你不聞不問的是我嗎？”

    他看著叢烈的眼睛，“你冷言冷語的是我嗎？”

    “你急于放棄的，是我嗎？”

    他知道這一世的叢烈還沒來得及做錯太多事，所以也不想用前一世的齟齬來懲罰他。

    云集其實是一種好心。

    在家的時候，他有太多時間見不到叢烈，兩個人也不會有今天這種交流。

    但是既然今天叢烈問了，他也覺得有必要跟叢烈重申一次。

    “你看，你住在我家里，你也照看了我。如你所說，我們各自遵從合同中的約定。這一部分是沒有問題的?！痹萍穆曇魷睾颓逦?，“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們除了同事，還是前男朋友關系。我知道你……我知道人在失去的時候總會本能地去挽留?！?/br>
    “這無可厚非，”他抬眼看叢烈，“但是這種沖動其實并不代表你真的在意?！?/br>
    叢烈的眼睛一閃，垂了下去，“云集，你想得太多了?！?/br>
    云集笑了，“那自然是最好的?！?/br>
    叢烈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云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當中?！?/br>
    云集坦然迎著他的目光，“是嗎？”

    “是?！眳擦业哪抗夂鲩W了一下，又重新定住，“錄這個節目也好，后面的演唱會也好，我希望你用客觀公正的工作態度來對待?！?/br>
    “首先，演唱會的團隊我很信賴。其次，”云集偏著頭看他，“怎么才算是客觀公正？”

    叢烈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斟酌怎么回答他的話。

    “我接下來為你做的，都是節目組安排好的，你不用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眳擦矣智辶饲迳ぷ?，目光轉向別處，“如果我都說清楚了，現在你先吃點東西，好嗎？”

    --

    晚上起風了，但蒙古包里通著電暖器，很暖和。

    叢烈等云集吃過飯就拿著空碗走了。

    天一黑，廖冰樵就跑到云集這來聊天，看看他有沒有少帶什么東西。

    “晚上牧民大哥給我們做了好多手把rou和抓飯，我還喝了點馬奶酒，可好了?！绷伪宰谠萍赃?，目光跟著他轉，“云哥，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吃飯吧，那個酥油茶，賊香，我想帶給你，又怕涼了不好喝?！?/br>
    云集跟廖冰樵沒什么可掩飾的，“我不太習慣膻味，你吃好喝好就行了，不錄節目的時候就當是出來放松?！?/br>
    他一邊跟廖冰樵聊著一邊把床上的單子拆開。

    蒙古包里的床有點像是一種比較高的環形榻榻米，硬邦邦的很合云集的心意。

    廖冰樵四仰八叉地躺在云集床上，礙手礙腳的，“云哥，我聽他們說這晚上偶爾有狼呢，要不我到這兒給你守著吧?！?/br>
    云集一聽就知道是當地人逗小孩玩呢，笑了笑，“有狼啊，那要不你就早點回去睡，省得在路上被狼叼跑了?！?/br>
    廖冰樵揪著地上的小草芽，“云哥，今天怎么感覺叢老師都沒跟著你了？你們不是綁cp嗎？我看網上評論也都在問?！?/br>
    云集鋪床的動作一頓，“可能節目組這么安排的吧？老是同框也沒什么張力吧?！?/br>
    “嘖，”廖冰樵咬著那根小草芽，“我老覺得不是節目組安排那么簡單呢？我感覺叢老師……”

    “行了行了別你感覺了，回你自己包里睡?！痹萍独懔艘幌麓矄?，做了個“外面請”的動作。

    廖冰樵走到門口，還沒拉開門，就看見叢烈矮身進來。

    看見他，叢烈沉默地頓了兩秒。

    廖冰樵腰板一挺，“叢老師，我來看看云哥這兒差不差東西?！?/br>
    “他差什么嗎？”叢烈比他高大不少，轉過身來的時候幾乎把他身前的光全擋住了。

    “什么都不差?！痹萍媪伪曰卮?，“你來得正好，可以跟小廖結伴走了，他怕有狼?！?/br>
    他不想跟叢烈獨處，一是關系尷尬，二是有種在加班錄節目的錯覺。

    “我也怕有狼?！眳擦野焉砗蟮拇笙渥油七M屋里，不由分說往里走。

    “你也怕有狼？”云集忍不住地挑眉，“那你倆正好住一起唄?！?/br>
    廖冰樵聽見自己要和叢烈住，可嚇死了，連忙擺手，“哪有狼？這地方治安這么好，不會有狼吧，云哥我先走了，明早見！”

    他一溜煙從包門跑出去，留下一屋子北風。

    叢烈把包門合嚴了，從箱子里翻出來一罐便攜氧氣，“睡覺之前吸一會兒?！?/br>
    云集沒接，盯著他看，“這是干嘛的？”

    “我問醫生了，說海拔高點不一定會引發早搏，但是血氧低了還是可能會不舒服?！眳擦叶自谒砬?，把面罩遞給他，“你別跟我犟，在這種地方犯了早搏，就沒人管廖冰樵了?！?/br>
    云集倒是沒想到這一茬，而且屋子里的暖氣一上來，確實有些發悶。

    他把面罩戴上，“謝謝你，現在你可以走了?！?/br>
    “我等會兒就走，你睡你的?！眳擦疫€蹲在箱子前面鼓搗，不一會兒又裝上一臺迷你加濕器。

    蒙古包里很快彌漫開一陣淡淡的檀木香，沖淡了哈那圍壁上散發出的陳油氣息。

    一天下來又是飛機又是火車，云集確實累。

    戴上氧氣之后，胸口松快了不少。

    他懶得管叢烈又在窮折騰什么，只想著他弄完了估計就走了，倒頭就戴著面罩睡著了。

    叢烈從真空袋里拆出來一床羽絨被，把云集身上那床沉甸甸的棉被替了下來。

    他看著時間，很輕地替云集把臉上的面罩摘了下來。

    叢烈把包里的燈調暗了，低頭端詳著云集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