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燈者 第40節
寧溫終于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竹公子。他比之前匆匆一眼見到的更英俊了, 還是那種令她著迷的氣質, 還是如小鹿亂撞般的心跳。 寧溫眼神癡迷, 語氣輕柔道:“竹公子......” 竹瀝越走越近, 寧溫下意識地整理自己的衣裙,臉蛋紅紅的, 眼神含春。伸手遞上自己的荷包, 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女道:“竹公子,我心悅你, 若你愿意,我......”便招你為駙馬。 很可惜, 后面的話她并沒有機會說出口。竹瀝手中純黑的折扇就那樣輕輕一點, 寧溫的手腕就像是突然沒有了力氣一樣垂下去,緊接著就是一道殺凄厲的尖叫。 “?。。?!” 寧溫被這突如其來的痛給打了個措手不及,來不及顧及形象,彎腰捂手, 臉上的五官皺成一團, 十分難看。 “你!”寧溫痛得說不出話來。 竹瀝折扇輕點手掌,一派高貴公子模樣。他一身錦衣墨袍, 俊臉上還帶著冷笑道:“心悅我?你可曾想過后果?” 寧溫被丫鬟扶住身形, 顫抖著說:“后果?本公主心悅于你, 便是你的福氣!你居然還敢傷我?” 竹瀝輕點折扇動作不停, 而后又往寧溫那邊過去。寧溫覺得他是怕了,忍著痛揚起下巴等著他來道歉。 而掌柜看出來了,竹瀝公子似乎生氣了。 像是印證掌柜的想法一樣,竹瀝折扇再次一點,一道輕微得只有寧溫本人聽到的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了出來,手腕斷裂隨之,這回寧溫連捂手都做不到了。 寧溫幾乎要痛昏過去,不斷地尖叫。周圍的百姓聽著這聲如殺豬一般,十分不喜。不過為了多看兩眼竹瀝公子的英姿,忍著不適繼續看戲。 竹瀝蔑視一笑:“不過一個小小公主?!彪S后又轉頭對著掌柜說:“將她扔出去,以后不允許她再進來?!?/br> 掌柜彎身應道:“是!” 于是寧溫像是垃圾一樣真的被扔了出去,灰溜溜的被人抬回公主府。 而剛剛才斷了一個女子的兩只手的竹瀝,連發絲都沒有動過,干干凈凈來,整整潔潔走。 等他走后,百姓們又開始了熱烈的討論。以往這個寧溫公主就是欺壓霸凌,這回碰到了竹瀝公子這個硬釘子,也算她活該! 那些沒見過竹瀝的人,還沒回過神來,原來傳說中的竹瀝公子如此俊美啊,那些個自喻赤軒國美男的人絲毫都比不上這個男人! 他們同時想到前上次見到的萬仙閣女主人荊憶小姐,這兩人是真的般配啊。他們就像是世間的一枚精致的玉佩,碎成兩半,只有這兩半才能拼成一枚完美的玉。 竹瀝回到荊憶這邊,身上的冷意早就散盡了,淺笑道:“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公主?” 荊憶沒看他,回了一句:“嗯?!?/br> 竹瀝坐在她身邊,勾唇道:“現在可以證明我并沒有心悅于她嗎?” 荊憶一臉不以為意:“你無需向我證明,只是處理完就行了?!?/br> “是嗎?那你聽到她心悅我的時候,有沒有一些其他的心情?!敝駷r暗示她。 荊憶想到,那時她確有一瞬間的迷惘,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份情緒從何而來從何而來,不過這樣的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沒有?!?/br> 竹瀝聽了她的回答,掩住眸中的失落,隨后又重新揚起笑:“今晚我們吃蜀地菜可好?” 荊憶好久沒吃他親手做的菜了,他都這樣說了,那她還能說不好? 晚飯,果然是滿桌的辣菜。但其中有一盤面食引起了荊憶的注意。 實在是在一桌子的辣菜之中,有一盤格格不入的小狼形狀的面團,太過于引人注目了。 而且那個小狼的神色一點也不威風,荊憶反而看出來一絲哀怨和委屈。她看了一眼這盤菜的制作者,對方神色淡淡,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邊。 荊憶挑眉,這人想說什么? 竹瀝并沒說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樣幫她夾菜,不一會兒,荊憶的碗里已經只見菜不見飯了。 竹瀝不主動說,那她也不問,就這樣,他們如平常但又有點不像平常地吃完了那餐飯,不過中間的那盤小狼是一口都沒動過了。 吃完飯后,竹瀝莫名想到之前她說的木神。眼眸再次一沉,這回他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于是竹瀝問她:“話說,上次你說的那位木神是怎么樣的人?” 荊憶覺得他跳躍地有些快,不過還是回答了他:“心懷蒼生,路行正道?!?/br> “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呢?”竹瀝眼神灼灼地看著她。 “你為何突然對他這么感興趣?”荊憶疑惑道。 竹瀝還是看著她沒移開眼睛,“因為,”這里他頓了一下,然后接著道,“想更多地了解你一點,畢竟那是我沒法參與的過去?!?/br> 荊憶聞言,心里有些異樣的感覺,說不上來,酥酥麻麻的。 “他死后曾經救過我,用他的手指。那時我被人追殺,他幫我遮擋,我才逃過一命?!鼻G憶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像是事不關己。 “是因為神魔之力被追殺嗎?”竹瀝漆眸一閃,聲音有些低沉。 荊憶托著下巴看著竹瀝,眼中沒有焦點,啟唇道:“是啊,從始至終,神魔之力便是世間最誘惑的存在,只是現在很少有人知道罷了?!?/br> 是哪些人呢?荊憶已經忘記了,反正他們早就死在了她的手下,或早或晚。 竹瀝心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的疼,他開口輕聲問道:“如若沒了這力量,你會如何?” 荊憶這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他的臉上,頓了頓,然后緩緩勾起一抹笑:“若是沒有它們,我會死?!庇兴鼈?,我也會死。后面這句話她沒說。 竹瀝緊抿唇角,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落在荊憶的手上,輕輕握住。 荊憶笑容慢慢淡了,問他:“你是在安慰我嗎?” 竹瀝握著的手緊了緊,行動回答了她。 “可是我并不需要安慰?!鼻G憶被握著的手卻沒有動,身體斜靠著,眼神再次變得渙散。 竹瀝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他沒有得到他一開始想要的答案,卻似乎更靠近了她一點。 雖說萬仙閣滴水不漏,但是難免會有些小東西在夜間鳴叫,習慣了便不會覺得擾人了。 竹瀝靠在床頭,白日里束起的烏發此時全部散下,微微露出的胸膛精壯,幾根調皮的發絲鉆進里面,窺探著不一樣的風景。 他手里拿著一本書,可是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夜深人靜,此時的他冷漠如冰山,淡漠無人情。眼中如墨暈開,盯著某一處失神。 那個時候的他也是這樣,于世間諸事無感,游離于周圍腳步匆匆的人之外。 他穿著幾乎無法蔽體的衣物逆行,小小的他被頻頻撞倒,又頻頻起身,固執地繼續著未知方向的行程。 直到,那個女人出現了。 她就像是地府里來的惡鬼,突然出現,卻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穿著滿身鮮紅的衣裙,光著腳,臉上還濺著紅點。 隔著眾多奔跑著的人影,她就那樣看著他,眼眸中同樣沒有神采,麻木且冷漠。 一高一低的視線相對,許久,兩人同時在心里做了個決定。 “你跟著我吧?!鼻謇涞?。 “我能跟著你嗎?”沙啞期盼。 幾乎同時,兩人說出這句話,也同時一愣,接著是一陣沉默。 突然,荊憶笑了,但笑容不到眼底:“好啊,那你跟我來?!笔钦T哄著。竹瀝也笑了,一句話不問地跟了過去, 一大一小并肩來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竹瀝回頭仰視著她,笑容軟糯??汕G憶卻沒有看他,只是做了一套看不懂的動作。 等她做完,竹瀝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有一瞬間的迷茫,緊接著就是劇痛襲來。 不過也就一盞茶的時間,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盈無比的身體,身上的傷也消失殆盡。 他猛地抬頭看她,就只見荊憶沒了笑,神色重新變得平靜,她啟唇道:“契約已成,我賜你長生,你臣服于我,為我打發塵囂,這便是跟著我。你可明白?” 小竹瀝摸了摸胸口,那里還熱熱的。聞她言,心里并沒有恐懼,只是甜甜的叫了聲:“明白,主人?!?/br> 荊憶沒有回應他,只是望著前面的湖,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時,天下起了雨。這雨,如傾盆般瞬間下大。兩人全身淋濕,可是荊憶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竹瀝身邊這個女子身下已是滿地血水。只是一眼,竹瀝終于看清楚了荊憶的衣裙原來是白色的。 那天他們就站著淋完了這場大雨。那場大雨沖刷掉了一些什么,又帶來一些什么。 此后,竹瀝便慢慢長大,慢慢學習。他對著荊憶的稱呼一直是“主人”,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個稱呼便再也沒有出現了。 這個稱呼出現的時候沒有人在意,消失的時候,也無人關心。 直到現在,他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吭诖差^的竹瀝神色溫和了許多。只有在想到荊憶時,他才會展現柔軟的自己。 他合上書,滅燈躺下,帶著滿心的思緒緩緩閉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 薛太后壽宴之后就是赤軒國另一重要的節日,朝花節了。 朝花節第一天,國君會舉行祭祀,之后兩天就是熱熱鬧鬧的百姓自發組織活動了。 不過赤軒國國君是個傀儡架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最后還是任憑薛太后安排。 而此時的傀儡架子偷偷看一眼旁邊的薛太后,欲言又止。薛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地問:“陛下有什么話就說吧?!?/br> 蔣煜楓聞言,便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朝花節祭祀結束后,孤能不能出去玩一會兒?” 薛太后除了有關政事其他時候并不會管他,反而希望他能玩物喪志,做一個合格的傀儡。 這些年這個兒子被養得雖然沒有那樣的廢,但是行為舉止唯唯諾諾,連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都不如。 當下并沒有拒絕,只是淡淡囑咐道:“多帶些人就可?!泵麨楸Wo,實為監視。 蔣煜楓眼睛亮了一亮,連忙道謝:“好,多謝母后?!?/br> 薛太后擺擺手,竟是將國君送客了,蔣煜楓也早已習慣似的退下了。 朝花節當天,百姓云集,翹首以盼。興致高昂地完成了祭祀后,薛太后就帶著人回去了。 蔣煜楓換了常服,帶上了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面具,開始左看看右看看,就像剛放出籠里的野獸,感受著外面的新鮮,也等待著機會回歸原始。 暗處有暗衛盯著,身邊的那些下人看護顯然寬松了許多,蔣煜楓玩夠了就找了個酒樓歇了歇。 “我要更衣?!笔Y煜楓突然道。 那些下人心里嫌棄,面上也沒完全掩飾,態度敷衍道:“那陛下自行解決吧,我等在此候著?!?/br> 以前也有陪這位陛下出來的時候,雖然只有兩次,但是都沒發生什么,他們也就放松了警惕了。 蔣煜楓獨自一人來到西廂,關上門,他臉上的小心翼翼立刻褪得干干凈凈。仔細打量了一瞬,然后果斷地找準地方,躲過暗衛的視察點,跳了出去。 時間緊急,他像是早就知道這里的路線一樣,完全沒有猶豫地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沒一會兒,他就放慢了腳步,他幾步距離的晁武早已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