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31節
堂屋內樊家父子一聽到他的聲音,皆是滿臉厭煩地蹙眉。 垂著頭的巖峽則是眼神一閃,緊張地呼吸困難。 片刻后,胡族長怒氣沖沖地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三當家胡金和南夢的族老、族長等人。 原來,就在不久前,得知族人被羈押進州城的族老和族長,前來向依附的胡族長求助。 胡族長經三當家提醒,已經得知僥族背后干的事兒,一見本來該送來的美人沒了,氣沖頭,不顧三當家勸阻,直接便找到僥族來質問。 而樊族長一見他們,冷聲道:“胡族長,你找我要什么美人?” 胡族長吹胡子瞪眼,“我本來要納妾,不是你們僥族背地里干了那種勾當,美人會不見嗎?” 樊族長面色更冷,威脅道:“胡族長在說什么,什么勾當?最好慎言?!?/br> “族長……”三當家胡金上前來,想要阻止。 然胡族長不管不顧,直接便道:“你們劫持刺史家眷的事兒,以為能瞞得住我嗎?姓樊的,你賠我美人!” 三當家臉色難看至極,握緊拳頭。 南夢族老和族長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事兒,一時間懾的臉色煞白。 巖峽則是偷偷瞄著南夢的人,一副做賊心虛的神情。 樊族長一瞬間眼露殺氣,強按下來,掃視過胡族長和他身后的人,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以為,若是事情徹底敗露,你們能夠躲開嗎?” 他不說還好,一這么說,胡族長更加生氣,“本來咱們在嶺南當地頭蛇當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們貪得無厭,哪會有這些事兒?” 樊族長冷笑一聲,直接越過他,質問南夢族老和族長:“是不是你們將謝家的人帶去巖族?” 二人當然不能承認,族老此時一絲仙風都沒有,卑躬屈膝地說:“樊族長,我們只是去找巖峻要人,那巖峻和我們要獻給胡族長的南柯勾搭成jian,南柯偷跑,我們自然要去巖族要人?!?/br> 南夢族長垂著頭唯唯諾諾,只在聽到族老說“獻”時,露出一絲痛楚。 樊族長聞言,質疑的目光射向巖峽,“可有這回事兒?” 巖峽嘴唇顫抖,反駁:“那也是他們族的女子先來找峻哥,峻哥才會去提親!肯定是他們太張揚,招來了刺史的人?!?/br> 族老哪能讓他將這樣的罪名扣在腦袋上,立時便反過來指責:“那巖峻夾著一輛馬車來,原先我們還奇怪,你們巖族窮酸,從哪兒弄來的馬車,如今看來,就是謝家的馬車?!?/br> “肯定是你們露了行跡!” 巖峽辯駁:“那、那也是你們看不住人在先,我們峻哥才用了馬車,可馬車哪有你們那幾十個人招人眼!肯定是你們!” 族老氣得臉紅脖子,“你胡說!” “就是你們!” “行了!”樊族長大喝一聲,胸膛起伏,“一群蠢貨!” 到這一步,究竟是誰引來的,只有謝家人才知道,但肯定跟他們兩族有關,也跟胡族長這個色欲熏心的玩意兒脫不了干系。 樊族長一想到,現下因為這點私事,壞了他的事兒,估計謝刺史也猜到了他們頭上,便怒從心中來,顧不上一族之長的威嚴,一腳踹向巖峽泄憤。 巖峽栽倒在地上,痛呼,在他第二腳第三腳下來的時候,手上的繩子竟然松了,連忙抱住頭大喊:“別打我!別打我!我還有事兒要交代!” 樊族長緩緩停下腳,冷漠地問:“哦?什么事能讓你不挨打?” 巖峽緊緊護著頭,忍著疼道:“我、我不是撒尿逃過的,是那個刺史夫人放我出來的……” 在場眾人皆是一震,樊族長更是教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滿頭霧水,追問:“怎么回事兒?” 巖峽縮著脖子道:“她、她說,她這個人萬事好商量,她不像謝刺史那么古板不知道變通,只要謝刺史安然度過任期,挾持的事兒她就可以不追究,但、但是她受了驚,需要、需要誠意……” 這便是想要錢了…… 要錢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若不是謝欽油鹽不進,他們也不會去挾持其家眷威脅。 樊族長稍稍平靜下來,喝問:“你先前為何不說?!你要跑去哪里?” 巖峽是自愿前來,終于說到這里,一股勁兒松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說:“我不敢,我怕族長怪罪……” 樊少族長年輕耐不住性子,急問道:“她要多少?” 巖峽嗚嗚地哭,顫抖著抬起手,緩緩伸出五根手指。 樊家父子:“……五萬兩?!” 對方如此獅子大開口,不知樊家父子,在場眾人全都滿臉震驚。 巖峽一聽到“五萬兩”,哭聲都忍不住一滯,這完全是他不敢想象的數目。 而五萬兩不是小數目,樊家父子不可能甘愿拿出這么多錢來,堂屋內便安靜下來。 偏偏這時,胡族長還極沒眼色地嚷嚷:“我的美人沒了,你們得給我要回來吧?” 樊族長對他厭煩至極,但很快便眉頭一舒,道:“沒了便去要,刺史也沒道理強搶民女?!?/br> 至于巖峽,樊族長冷冷地看著他,“扔到坑里去干活兒?!?/br> 人手緊缺,對于得罪他們兩族的人,他們一貫不會弄死,只會榨干最后一點價值。 三當家胡金此時才出聲道:“州城才送來的消息,那個刺史夫人似乎跟戚節度使關系不同尋常,萬一……” “我可不信那個戚節度使真的會摻和進來,待到大事成了,大可教他們出不去嶺南?!?/br>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謝家的小子已經成功打通了戚節度使夫人,將要日日前往戚節度使府。 南夢族老和族長不敢耽擱,連夜便趕往州城要人。 謝欽寫了一份密折和兩封信,教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和揚州。 他們現下致力于利用戚節度使施壓,兩方角力,暫時達到一個平衡,拖延時間。 這個事兒,尹明毓順手便做了,還能賺謝欽一些錢。其他的事兒,她是不管的,那是謝欽和褚赫身為一方官員需要承擔的責任。 而戚節度使府有重兵把守,甚至比州衙還安全,尹明毓將謝策送去戚節度使府,留下金兒、童奶娘等隨從護衛,便瀟灑地揮別謝策,去她先前就惦記的城東北那一片兒繁華街市逛。 她出行的排場,在整個州城已經不算秘密,因此一進入到那一片兒,很快便有人認出了她。 她一身男裝,手上搖著折扇,嶺南幾乎沒有女子這般打扮,引起不少路人側目。 這還是南柯南朵姐妹戴上了面紗,否則估計路過的男男女女眼睛都會拔不出來。 尹明毓不怕人注意,就怕人不知道她是刺史夫人。 她聽說城東最大的一間酒樓,菜品不遜于別處,且還有本地特色,便帶著一眾人大搖大擺地逛去此處。 酒樓確實富麗堂皇,且一踏進去,竟然有種錯亂之感,這不是嶺南,而是江南富庶之地才有的建筑。 尹明毓搖著折扇,悠閑地打量著整個空間,視線在大堂里正中的臺子上稍頓。 酒樓的掌柜聽說她到來,匆匆走出來迎接,“刺史夫人到來,小店蓬蓽生輝,您請去雅間兒?!?/br> 尹明毓沒拒絕,抬步上到二樓,進了最好的一間雅間。 掌柜推開窗子,向她介紹道:“刺史夫人,稍后有表演,您坐在這兒就能觀賞?!?/br> 尹明毓一看,果然視野開闊,笑道:“你有心了?!?/br> 掌柜又親自詢問她點什么菜。 尹明毓直接讓他上些招牌菜,便教他下去。 過了一會兒,一樓大堂響起樂聲,她們一同看去。 臺子邊緣有幾個樂師奏樂,中間有幾個女子隨樂聲緩緩舞動,但觀周圍看客神色,似乎有些翹首以盼似的。 不多時,一個抬手以袖紗遮面的舞姬踩著樂點緩緩走出來,看客們立時sao動起來,神情激動。 尹明毓等人起了好奇心,更專注地去瞧。 臺上,舞姬依舊遮面,緩緩扭動纖細的腰肢,水蛇一般妖嬈惑人,下頭看客們眼里也越發癡迷,催促著喊她放下面紗。 而舞姬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又遮面舞動了片刻,方才緩緩撤下手臂,露出一張嬌媚的臉。 南柯驚地后退,撞在桌子上,打翻茶盞。 尹明毓看向她,見她淚流滿面,頓了頓,問:“也是你的族人?” 南柯咬著嘴唇,痛苦地點頭。 真行啊,竟是逮著一只羊毛薅…… 不過尹明毓又掃過臺上的其他舞姬,其實也不是逮著一只羊毛薅,只是南夢的羊格外出眾。 南柯不敢再看,泣不成聲。 南朵慌亂地給她擦淚,哄她:“不哭,不哭……” 尹明毓看著臺下的女子們,淡淡地說:“我可以保你一人,也可以保你姐妹,但保不了你一族;我可以保你們一時,但保不了你們一世?!?/br> 南柯扶著桌子才能站穩,淚模糊了雙眼,哽咽不止。 “哭是最無用的?!?/br> “你既是族長之女,你有責任且能夠順理成章地護佑你的族人,旁人沒有?!币髫箾]承諾什么,漫不經心地說,“我不可能永遠待在嶺南,能不能抓住機會,改變你族人的命運,在你們自己……” 尹明毓可以遞個梯子,也得南柯是愿意往上爬的人,否則何必這樣的作態?老老實實當個花瓶美人得了。 但南柯若是真的做到……雖不可能庇護每一個女子,自有后來者心向往之。 尹明毓輕搖折扇,她自個兒只是個貪圖享樂的庸俗人罷了。 而南柯漸漸止了淚,手指死死地摳著桌子,指尖的疼痛沒有讓她退縮,反倒越發提醒著她,如今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她連死都不怕…… 一舞畢,掌柜親自送酒菜進來,殷勤地介紹完便識趣地告退。 僥族敢趁著她們未露于州城挾持,卻不會蠢到大張旗鼓地害她們,這是在徹底跟大鄴宣戰。 是以尹明毓分了個小桌,教她們一起吃些喝些,待到吃飽喝足,便帶著一行人離開酒樓,去接了謝策,再返回州衙。 此時,南夢族老和族長帶著幾個南夢族人,跪在州衙前喊冤,求刺史大人放出他們南夢無辜的族人,并且放了他們族長的女兒。 周圍為了成群的百姓,指指點點。 因著南越一眾人的面相,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討論時,甚至不清楚事實真相,便說他們“可憐”,下意識地偏向他們。 且人云亦云,一個人說那日看見刺史大人的護衛兇神惡煞地綁回了許多南夢族人,便有人相信,傳給下一個人。 于是,在謝欽這個刺史出來解決時,已經有許多百姓對南夢族人心生同情。 謝欽的相貌,也極為不俗,他身邊的褚赫亦是風流倜儻,圍觀的百姓中有一些心志不堅定的人,男女皆有,忍不住便又動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