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15節
三當家不甘地勸說:“族長,僥族強占族地的世仇……” 胡族長擺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不是挺好嗎?” 他邊說,邊往他的住處走。 三當家知道他定是又要去找女人享樂,眼中閃過一絲陰沉,轉而勸道:“巖族村與南夢族地頗近,不知會否影響族長納妾……” 胡族長一聽,果然駐足,十分重視道:“萬不能耽擱我抬妾進門,快去派人打探?!?/br> 三當家緊咬牙關,盡力語氣如常地應下來:“是?!?/br> 只是當他看著族長說完話就邁著急步走開的背影,眼中的不滿便控制不住了。 另一邊,樊家父子教人將巖族人帶進來。 樊族長只正襟危坐在上首,一言不發,嚴肅中不掩其傲慢。 樊少族長面上倒是有幾分紆尊降貴的和氣,慎重地問:“巖峻,可是刺史家眷出了什么問題?” 巖峻和巖峽小心翼翼地看了威嚴的樊族長一眼,在嶺南綿延百年的望族僥族比刺史家要更可怕。 兩人皆有些怯。 “族長、少族長?!睅r峻面容緊繃,試圖動一動神情,可是越發僵硬,并不成功,“并非是刺史家眷出了問題……” 樊少族長一聽,穩坐下來,皺眉道:“巖峻,我先前交代你的事兒,你忘了?看管好刺史家眷,近來務必要謹慎些,不要教人察覺出異樣,也盡量不要來找我?!?/br> 巖峻心里有些不舒服,克制著,說道:“少族長,我也不想違背您的吩咐,但是我們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樊少族長問:“什么意思?” 巖峻努力作出愁眉苦臉狀,道:“我們族里窮,自個兒都有上頓沒下頓的,實在要供養不起謝家那些人了……” 他語氣還是有些生硬,不夠有說服力。 巖峽豁得出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就哭嚎起來:“少族長,我們怕餓著那些人,壞了少族長的大事兒,但村子里都吃不上飯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 巖族村是真的窮,他本來是假哭,哭到后來,想起這兩日的遭遇,眼淚鼻涕就下來了。 樊家父子一聽他這嚎哭的嗓門兒,下意識地往后看,隨即,樊族長喝止道:“住嘴!” 巖峽嚇了一跳,面上露出些許懼色。 樊族長冷聲道:“謝家的東西沒到手?那么多東西,還不夠你們吃用的?莫要貪得無厭?!?/br> 不是許諾他們好處嗎?現下便是貪得無厭了? 巖峻低垂的眼中閃過不忿。 好在,謝家婢女說過此事,倒也不慌。 巖峽收住哭聲,凄慘地說:“族長,這個關口,我們不敢拿出去花用啊,萬一被發現,不是害了族長和少族長嗎?” “不然……”巖峽試探地問,“不然下次,我們將東西拉過來吧?應該有不少好物件兒,正適合族長和少族長這樣的大人物用……” 樊少族長斥道:“近來不可張揚!” 巖峻也調整好了情緒,無能為力道:“少族長,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您就當是提前給我們一些好處,讓我們度過這些日子,行嗎?” 樊少族長看向父親,見父親微微點頭,方才問道:“你們要多少?” 巖峻和巖峽皆是一喜,想到那個婢女的話,也不說實數,就瑟縮著伸出五指微微張開的巴掌。 “五千兩?”樊少族長面露不愉,但他不想節外生枝,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五千兩! 巖峻和巖峽全都震驚地瞠目結舌,全靠死死掐住大腿,才沒有失態。 但是等他們看到裝著銀子的大箱子在面前掀開時,眼睛發直,死死地盯著箱子里的錢。 樊少族長瞧著他們粗俗不堪的樣子,也不管兩人如何將這些銀子抬走,嫌棄地趕他們走。 巖峻和巖峽點頭哈腰地告退,合力抬起沉重的箱子。 沒拿到錢的時候,還覺得不真實,現在錢在手上,重好啊,越重越好! 這可是五千兩! 他們村子所有青壯往死里做工,一年估計也賺不上一百兩,這五千兩,夠他們全村好些年嚼用了! 而樊少族長看著他們出去,冷笑一聲,“晾你們這些鄉下人也花不了多少?!?/br> 馬車就停在外頭,其他巖族青年看見他們真的抬著箱子出來,結結巴巴地詢問,一聽竟然真的拿到了錢,全都腳下虛浮,神情飄忽。 就連巖峽,放下箱子,也忍不住沖著族人們傻笑起來。 但他們笑著笑著,又情不自禁地哭起來,為什么他們這么艱難,別人卻輕松地拿出這么一大筆錢? 巖峻勉強還算穩得住,怕引人注目,催促幾人將箱子抬上馬車。 幾人連忙回神,抬箱子上去,巖峽更是直接吹捧道:“不愧是峻哥,穩得住?!?/br> 他們帶著這么多錢,哪放心在外久留,上了馬車便趕忙離開蝴蝶谷。 但巖族人馬車一動,胡三當家便從遠處的石像后走出來,若有所思:巖族哪來這么好的馬車? 謝家的馬車,就算沒有任何明顯的旗幟、標識掛在上面,也不是好借的。 巖峻他們進到縣城,就按照謝家婢女的話,在縣城里大肆采買,打算回村慶祝。 他們從前沒錢,覺得買什么都貴,可現下發現,就算他們可勁兒地揮霍,也只能花到五千兩中極小的一部分,便有些收不住。 直到馬車徹底裝不下,巖族眾人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還有人慶幸地說:“幸虧金兒姑娘借咱們馬車,不然哪拿的回去?!?/br> 其他人紛紛點頭。 巖峻沒說話,催促他們趕緊打道回府。 而他們一群衣著寒酸的男人,駕著這么好的馬車,又大肆采買,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謝欽派出來大量護衛搜尋,縣里當然也不例外,著常服隱在路人中間的謝家護衛只看了一眼,便確定這是謝家的馬車。 兩個護衛瞬間分開,一個人回州城報信兒,另外一個隱匿在馬車身后跟上去。 與此同時,南越州州衙,一個小乞兒跑到州衙門前,把一封信和一根紅手繩遞向差役,按照別人跟他說的話,怯生生地學道:“給刺史大人,他不看一定會后悔的?!?/br> 差役都知道這兩日刺史大人在為什么煩惱,一把揪住要跑的小乞兒,提著不斷掙扎的孩子進了州衙,去見刺史大人。 謝欽身為刺史,還有公務在身,不能積壓,即便心下擔憂,也要沉下心埋頭處理公務。 褚赫從旁輔助,時不時瞧向謝欽,都覺得他如此穩如泰山,實非常人。 “大人,屬下有事稟報?!?/br> 謝欽倏地抬頭,語氣平靜道:“進來?!?/br> 護衛拿著信和紅手繩走進來。 謝欽一看到那根紅手繩,再坐不住,立即起身走出書案,直接拿過那根紅手繩。 這絕對是尹明毓的手藝! 褚赫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而謝欽又取過那封信,撕開來展開,越看越是面色冷凝。 護衛稟報:“郎君,是一個小乞兒送到州衙的,屬下詢問過,對方給了他幾枚錢,支使他過來的,他沒看清對方的長相?!?/br> 褚赫走過來,問:“景明,信上寫了什么?” 謝欽直接將信遞給褚赫,揮手教護衛先出去,復又低下頭看那紅手繩。 紅手繩上有些臟污,手指上也沾了一點污漬,謝欽卻沒在意,只拿帕子輕輕擦拭手繩,見手繩擦不干凈,便又去拎起茶壺。 褚赫面上升起怒意,道:“這背后的人可真是囂張至極,竟然如此大言不慚,還教我們不要多管閑事!豈有此理!” 茶壺里是清水,謝欽直接傾倒下來,清洗手繩。 褚赫正氣怒,瞧見他的動作,無語,“你還有心情洗手繩……” 謝欽幾下洗干凈手繩,放在帕子里裹了裹,道:“這是明毓親手編的?!?/br> 褚赫嘆道:“自然得是熟識之物,才好教你投鼠忌器,任他們擺布?!?/br> 謝欽微微搖頭,掀開袖子,露出另一根有些褪色的紅手繩,單手解下。 褚赫驚訝,“你竟然戴這玩意兒?” 謝欽沒言語,將紅繩攤平放在書案上,又從帕子里拿出另一根紅繩,攤平放在旁邊,隨后拿起筆。 褚赫探花及第,思維當然極敏捷,馬上意識到什么,走過去看。 那根剛送來的紅手繩上,有些花紋,完全沒有規則,若是單看,絕對不會有人多想。 可謝欽那根,雖然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但若是以有特殊涵義的目光去看,便能發現,像是“日月”二字。 是以褚赫再看謝欽在紙上書寫筆畫,便感嘆道:“弟妹可真是……機敏?!?/br> 因為尹明毓的手藝實在粗糙,留出的空隙時大時小,無法完全確定筆畫,謝欽書寫之時,不得不多列了幾種可能。 一個狀元一個探花,大鄴讀書人中出類拔萃的兩個郎君,拿著地圖幾番對比,才終于確定一個字—— 巖。 謝欽和褚赫對視一眼,然后視線落在地圖上巖族村的位置。 而就在兩人找到答案,稍稍露出些喜色之時,在外搜尋的護衛疾馳回來,稟報他們發現了謝家的馬車,已經派人跟上去。 狀元、探花二人:“……” 解謎半晌,一朝白費。 不過總歸是好消息,由于背后之人尚未顯現,不好打草驚蛇,而且謝家大半護衛還都在外面,謝欽便按捺下來,待到州衙各官員都下值了,才和褚赫一起帶著十來人悄悄趕往巖族村。 他們得先去確定,尹明毓他們是不是在那個巖族村。 巖族村—— 巖峻等人帶著馬車的吃食回到村子,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巖峽等人挺起胸膛,巖峻宣布:“今日晚間,點起篝火,全村一起吃rou,一起慶祝!” 過節都沒有這么豐盛,整個村子老的少的歡呼不止,紛紛忙碌起來,去準備晚間的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