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02節
尹明毓放下信,毫無防備地解開卷軸,放在桌上,毫無防備地拉開,人像畫徹底展開的一瞬間,滿眼驚艷。 畫上女子一身異族服裝,輕輕依在廊柱上,眼神似乎是在看著她,又似乎根本未曾看任何一人,任何人都入不得她的眼。 如此絕色,那等氣韻,哪里是謝欽信中干癟的一句“南夢族美人”可概括的。 而且……褚赫的畫真是極為傳神…… 尹明毓隔著畫紙,與這南夢美人對視,竟是莫名覺得,送到謝欽這里“暴殄天物”也是好的,這樣的絕色女子不必玩物一般…… “娘子?!?/br> 這時,銀兒從姑太太那兒回來,行禮后端著茶走過來,一見到畫上女子,亦是一呆,“娘子,這是……” 尹明毓神態自若地接過她的茶,裝作方才她沒驚住似的,嘲笑銀兒,“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兒,這是嶺南望族送給郎君的美人?!?/br> 銀兒咂舌,“娘子,如此美人,咱們到嶺南是不是就能日日見著了?她干活利索嗎?萬一像紅綢jiejie似的……” 思路肖主,不同尋常。 尹明毓戳了戳她的腦門兒,“像紅綢不是正好,你們干活,一個絕色美人給你們紅袖添香、端茶倒水?!?/br> 銀兒想到那畫面,一美,“也是?!?/br> 但她隨即便回過味兒來,委屈地問:“娘子,到嶺南還干活???” 尹明毓故意問她:“你果真不干?那這個絕色美人可沒了……” 無論如何,活兒是推不掉的,至少美人不能丟。 銀兒立刻改口,然后又問:“娘子,那咱們何時能到嶺南去???” 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走的,現下,他們肯定飛不去。 之后幾日,謝策大多數時間都和葉小郎君一起隨葉大儒讀書,尹明毓則是在齊州四處游玩兒,回來恰巧趕上兩個孩子空閑,就故意吊人胃口地講一段故事,興致勃勃地看葉小郎君別扭的神情。 不過尹明毓讓人將謝欽的游記單獨抄出一份來,臨走前本打算留給葉小郎君,可謝策知道了,抱著抄好的游記不撒手。 尹明毓問他作甚,“不想送?” 謝策一本正經地說:“我給葉哥哥,寫信寄?!?/br> 尹明毓:“……” 他這話,怎么聽著那么熟悉?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不愧是謝欽的兒子。 第88章 相同的碼頭,相同的站位,五日前是葉家人來接謝家人,今日是葉家人為謝家人送行。 大人們互相道別,頗為穩重有禮,場面平靜。 小孩子們就不同了,依依不舍,緊緊相擁。 主要是謝策,單方面跟葉小郎君結下了深情厚誼,此時要分別,抱著葉小郎君不撒手。 葉小郎君先前因為祖父對謝策的夸贊,確實是有些不服氣的,加之葉四夫人屢次叮囑他要讓著謝策,難免有情緒阻隔。 不過謝策確實很乖巧,兩人這幾日在一處處得也算和諧。 小孩子,感情純粹,此時乖巧的弟弟就要走了,葉小郎君面上也不舍起來,回抱了謝策。 謝策:“葉哥哥,寫信?!?/br> 葉小郎君認真地點頭:“好?!?/br> 大人們看著兩個小孩子如此,紛紛露出慈祥的笑意。 葉四夫人還笑道:“瞧這兩個孩子,相處得多好?!?/br> 姑太太也附和:“這幾日策兒都更愛讀書了,若能相伴讀書,也是相輔相成的佳話?!?/br> 尹明毓瞧著兩個孩子亦是眼含笑意,腦子里想的是謝策那些小心思,現下已是這般,再大些,葉小郎君這個年長的哥哥恐怕要被謝策牽著鼻子走都不知道。 而葉大儒傳道授業多年,最喜見天賦出眾的學生,這幾日教導謝策,越發心喜,愛才心切,便對謝老夫人感嘆道:“老夫人,我極想收謝策為學生,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學問?!?/br> 他也就是一說,世家子的教養與尋常人家的子弟不同,謝家也不可能將繼承人留在齊州求學,只是借此表達他對謝策的喜愛罷了。 兩家大人皆有數。 謝老夫人回復他時,也是語帶遺憾地表明對葉大儒的贊譽肯定,“策兒只得你教導幾日便受益匪淺,若是能長隨,定然更有進益……” 謝策人小,不懂得分辨長輩們話里的其他意思,只聽曾祖母話便以為是要留下他,頓時一驚,倏地看向曾祖母,眼睛瞪得溜圓。 隨即,他飛快地撒開葉小郎君,急匆匆喊了一句:“我不留下!” 小身子沖葉大儒一折,動作太快險些栽過去,往前踉蹌幾步,又穩住小身板兒,轉身就往船上跑去。 童奶娘等婢女們本在謝策身側靜立守著,他差點兒跌倒,紛紛伸手去護,待到他又跑走,趕忙也抬步跟上,生怕他磕碰或者上船時出現意外。 然而謝策跑出去幾步,驟然停下,又往回跑,跑到銀兒身邊,從她手里拿走羊繩子,然后拽著羊一起往穿上跑。 羊喜歡陸地,不愛上船,慢慢騰騰地跟在他身后。 謝策的速度比方才慢了很多,但是腳步很是堅定。 堅定的,連方才依依不舍的葉哥哥都沒回頭看一眼。 葉小郎君:“……” 其他人:“……” 該夸贊他禮數周全,也沒忘記羊嗎? 尹明毓忍著笑,輕咳一聲,提醒眾人回神。 謝老夫人哭笑不得,瞧見謝策穩穩當當地上了船,回身對葉大儒道:“讀書萬卷有益,行路千里別有所得,若是日后有機會,定要教他多出來游學,再來拜訪求學?!?/br> 葉大儒撫著胡須點頭,“老夫人說得是,隨時恭候諸位?!?/br> 謝家人登船后,船起錨,謝策徹底放下心,站在甲板上沖碼頭上的葉小郎君歡快地揮手。 葉大儒垂頭,瞧見孫子看著船上的謝策眼帶羨慕,若有所思。 尹明毓一行人重新出發。 謝策惦念著葉小郎君,想要寫故事給對方,尹明毓閑來無事便講給他,然后打發他去寫信,隨他小孩兒一個記多少怎么寫。 姑太太看見他那紙上前言不搭后語的鬼畫符,還說:“他一個小孩子,折騰的什么?!?/br> 謝老夫人卻沒管,忠孝禮義,先生皆會教導,但有些長進,潛移默化地發生,不真切地走出家門看見,他們是很難察覺到的。 而且這么小的孩子,按理忘性是極大的,可謝策一直記著給葉小郎君寫信,跟先生讀書的興頭也高了一些,就為了信里能夠多寫幾個字。 連老先生也說,謝策靈慧,多加教導,絕對不會差。 謝老夫人每每看著謝策生機勃勃的眼,便覺得謝家未來可期,也不在乎一些錢財的損耗,每次???,皆會派人為謝策送信。 齊州葉家—— 葉小郎君每次收到謝策信,都是一副極茫然的神情。 好在尹明毓會以謝策的名義隨信附送一篇故事,多少彌補了他收到謝策信的迷茫。 而謝策在齊州時,也寫了一封信,連同謝老夫人、尹明毓的信一同送往南越。 謝欽是南越刺史,整個南越州的父母官,有任何政令,皆可發布給治下幾個縣的縣令實施,但是很大可能,不會太順暢。 褚赫一開始發現南越復雜,沒打算摻和,畢竟他本身無權無勢,既不是縣令那樣掌管一縣、有實權的地方官,也不是什么緊要官職,更不受上官重用。 但現下謝欽過來,整個南越都當他們上下一體,褚赫免不了替謝欽憂愁。 謝欽來此又不為爭權奪利,只是想做些實績,“無論是民風開化、修路通商,還是在農事上對本地百姓有所幫助,事無大小,皆可為?!?/br> 是以他極有耐性,不厭其煩、慢條斯理地摸索南越的情況,甚至親自在治下走訪,記錄各地的情況。 褚赫作為刺史大人的長史,又是好友又是親信,自然只能隨行。 山清水秀之地,卻也危險重重,這時謝欽帶過來的大夫以及在當地又找到異族大夫,便有了極大的用處。 但也有教人啼笑皆非的時候。 愿意跟著謝家外放嶺南的大夫,除了為謝家的權勢和報酬之外,為的便是醫術的精進和嶺南漫山遍野的藥材。 有時候眾人遇到個毒蛇毒蟲,京城來的大夫和醫童生怕落后一步,教嶺南的大夫搶先取走了藥材,沖得極猛,不小心被咬到,就自行處理,處理不了還得等嶺南的大夫幫著解毒。 因為他們的以身試毒,謝欽和褚赫這兩個書生,還有謝家的護衛們迅速掌握了許多毒蛇毒蟲的解毒辦法,也是意外之喜。 不過每每發生,褚赫皆要調侃謝欽兩句:“你們謝家如此家大業大,還不能供養幾個大夫嗎?” 謝欽頗為平和,“醫者入此地,便如同你我見一室絕版的珍本古籍,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br> 褚赫想象不到,懷疑地問:“你謝景明會為珍本古籍情不自禁?” “自然?!?/br> 謝欽甚至還賠了一條金魚,高價租書。 只是這些,便不必與好友分享了。 謝欽看向前方,側身問向導:“前方便是蝴蝶谷了嗎?” 向導恭敬地回答:“是,這條路盡頭,便是大路,大路直通蝴蝶谷,里頭一座蝶仙廟,香火不斷,周遭常年有人來拜蝶仙?!?/br> 謝欽與褚赫對視一眼,隨即褚赫吊兒郎當地好奇詢問起蝴蝶谷和蝴蝶仙。 向導像是說了千百遍那般,滔滔不絕地說起整個南越都極為熟悉的蝴蝶谷的傳說。 “百年前,蠻族和僥族還不如現在勢大,但已是勢同水火,時常為了各種大事小事發生爭斗,常有傷亡。 后來僥族族長的兒子對一位蠻族少女一見鐘情,兩人悄悄生情,私定終身?!?/br> 褚赫搖搖扇子,笑著插言:“后文該不是私奔不成,備受責難吧?” 向導討好的奉承:“長史大人說著了,確是如此?!?/br> 褚赫轉向謝欽,笑道:“景明,你不喜玩樂,許是不知,這話本子千百年來都是這般寫得?!?/br> 滿書房都是尹明毓的話本子,她看到興起還有品評幾句。 謝欽便道:“若是要引人入勝,需得再有前情,其中一人被逼訂婚,幾番反抗不能,方才決定鋌而走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