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97節
眾人一聽他提起新刺史,眼神交換。 僥族少族長則是瞧了一眼中間的舞女,道:“南越境內,有南夢一族,依附于蠻族,皆是絕色之姿,想必能得謝刺史青眼?!?/br> 胡三當家瞥向他,并未否認,卻也邀請褚赫去族中做客,并且順勢問起新刺史的為人喜好。 這才是他們今日宴請的目的。 褚赫飲了一口酒,便搖著折扇將京中對于謝欽的溢美之詞說了一通,順便還吹捧了刺史夫人幾句,什么“大家出身”、“溫柔嫻雅”…… 他一副知無不言的模樣,推杯換盞之間便教在場眾人都對謝欽有了些印象。 一位才華橫溢、金尊玉貴的世家子,這種人,怎么可能在嶺南待住呢? 約莫吃些苦頭,再碰些壁,先就受不了此地,急著調回京城繼續享樂了。 三日后,南越眾人眼中吃不得苦的謝欽,終于抵達南越州城外。 南越州州衙的官員以及附近的縣官提前得到消息,皆早早等在城外數里,迎接新任刺史。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官路之上出現了滾滾煙塵,十幾騎護衛開路,威風凜凜地飛馳而來,待到了眾官員前方幾丈遠處,一同勒住韁繩,齊齊地停住。 護衛們齊刷刷地下馬,打頭一護衛長向劉司馬和褚赫抱拳行禮,告知刺史的馬車一盞茶便至,隨即拉著馬退至兩側,凜然而立。 這便是世家謝氏,出場便不同。 南越州諸位官員面面相覷,眼中皆有震撼和驚異。 唯有褚赫低著頭,暗笑謝欽比在京中還要端著世家做派。 不過也正常,京中皆識得謝家,識得謝家子,倒是這偏遠之地,坐井觀天,需得震懾一二,免得瞧不起世家子。 一盞茶后,一行極長的車隊緩緩出現,最后停在眾人眼前。 馬車門推開,先走下兩個氣度如同大家千金一般的貌美婢女,緩緩走下馬車,恭敬立著。 片刻后,眾官員以為本該風塵仆仆的新刺史曲身走出,氣質清華,長身鶴立于馬車前,冷然地掃過眾人,唯到褚赫時方有一絲停頓。 下方,眾官員皆因他的容貌風華而驚愣。 這時,褚赫率先躬身行禮,出聲打破僵局,“下官拜見刺史大人?!?/br> 眾官員這才反應過來,從劉司馬開始,紛紛躬身行禮。 謝欽走下馬車,清冷的聲音淡淡道:“諸位不必多禮,請起?!?/br> 他從眾官員的官服便確認了他們的官職和身份,準確地面對劉司馬,開門見山道:“劉司馬,先回州衙進行交接吧?!?/br> 劉司馬抬眼看了新刺史一眼,應下。 其他官員瞧了一眼新刺史身后威儀非凡的護衛,不敢耽擱,紛紛讓至兩側,請新刺史先行。 謝欽和褚赫的關系,也無法遮掩,是以謝欽直接便叫褚赫上他的馬車,一同進城。 褚赫答應下來,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之中,隨謝欽踏上馬車。 馬車門一關上,褚赫便聞著馬車廂內的茶香道:“在外面等得太久,實在渴,青玉,快給我倒一杯茶?!?/br> 青玉聞言垂首一笑,取出茶杯,為褚赫倒了一杯茶。 褚赫也沒細品謝家的好茶,一飲而盡,隨即便直言不諱地問:“我說景明,你好好的天子近臣不當,為何跑到南越來攪亂池水?你是不知道,那位身體康健的刺史忽然重病請辭,可是教南越州上下都不對勁兒了?!?/br> 謝欽敏銳地抓住關鍵之處,“忽然重???” 褚赫點頭,“是,據說突然就急癥昏迷,無法再擔當刺史一職,他家中才代為上書請辭,至今都未醒?!?/br> 嶺南距離京中路途遙遠,謝欽只知道前任刺史急癥,倒不知這里還有些奇怪之處。 謝欽手指輕敲膝蓋,若有所思。 而褚赫見他不答,又問了一遍,還狐疑道:“難不成你謝景明舍不得我這個好友?” 謝欽一頓,無語,“你何時如此自命不凡了?” 褚赫還有理有據道:“你且看,你先讓我外放南越,緊接著你又外放,還這般巧,任期未到的前任刺史忽然重病,為你騰出位置來……” 青玉和紅綢對視一眼,按照他這么說,還真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兒似的。 謝欽面容冷淡,“呵”了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褚赫微微驚訝地打量著謝欽,“謝景明,你變了!” 謝欽并未理會他,閉目養神。 褚赫霎時有話無處說,憋悶不已。 青玉和紅綢皆輕笑。 褚赫抓住,立時便對兩婢道:“你們也嘲笑我不成?” 紅綢笑道:“婢子哪敢嘲笑褚郎君,只是褚郎君以為,和我們少夫人比,孰重孰輕?” 言下之意,謝欽千里迢迢外放至此,甚至與妻子分離,他多少有幾分自作多情了。 褚赫卻道:“謝景明豈會兒女情長?” 青玉和紅綢皆看向自家面容沉靜的郎君,笑而不語。 新刺史到來,并非貶謫,還是右相之子、狀元之才,州城內不少百姓都得知此事,頗為好奇,紛紛走上街,站在兩側圍觀刺史入城。 他們也瞧見了刺史龐大的車隊以及氣勢不同尋常的護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神色間滿是好奇和畏懼。 而謝家的隨從、護衛們目不斜視,卻也注意到了南越州百姓們各不相同的衣著打扮。 謝欽沒有急著觀察州城,穩穩地坐在馬車里。 酒樓上,有人居高臨下地瞧著謝家的馬車,神色難辨。 馬車停在州衙前,謝欽命青玉和貼身小廝安置行囊,隨即便叫劉司馬等人進州衙正廳,拿出任命文書,交接官印等。 劉司馬十分順從,只交付刺史官印之時,多瞧了官印一眼,不舍這權柄。 但他隨后便揚起笑,帶著幾分殷勤道:“刺史大人,下官想為刺史大人接風……” 謝欽看一眼天色,婉拒道:“本官要先去探病,還需拜見戚節度使,接風留待后日吧?!?/br> 劉司馬一聽,附和道:“您說的是,不知可要下官隨行?” 謝欽同意了,吩咐護衛往節度使府送拜帖,隨后便直接讓他帶路,帶著探病禮前往前任刺史家中。 前任刺史一家先前是住在府衙后宅的,只是病中無法任職,朝中又有新刺史,便從州衙搬至城東南的宅子中。 前任刺史姓杜,杜家上下對謝欽的到來有些意外,但又確在常理之中。 杜夫人面色憔悴,只出來見禮,便由杜家長子招待。 謝欽也很客氣,還主動提及他從京中帶來的大夫,“若是有需要,本官便教大夫過來?!?/br> 京中的大夫,尤其是新刺史特地帶著外放的大夫,醫術定然不俗。 杜大郎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謝欽探望過,也不多留,回州衙便教護衛送大夫去杜家。 而此時節度使府也給了回信,讓他明日到府。 第二日,謝欽便前去拜見戚節度使, 戚節度使就在府里等著他,一見到他,極為熱情地招呼:“賢侄,路上辛苦,我準備了酒宴,為賢侄接風洗塵?!?/br> 謝欽禮數周全,也有心與這位嶺南權力最大的戚節度使走近些。 但這位戚節度使油滑至極,一眼識得謝欽性子端方持重,落座之后,問候陛下,問候他父親謝右相,問京中諸事,顧左右而言他,瞧著是頗為親和,可絲毫沒給謝欽任何幫助提攜之意。 是以,謝欽從戚節度使府離開,也只是拜見了而已,一無所得。 他回州衙時特地教人繞了路,也見到了跟他認知中不甚相同的南越州城。 褚赫在州衙二堂等著他,見他終于回來,一問得知他在戚節度使那兒的遭遇,便道:“山高皇帝遠的,右相大人再是位高,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你說你跑到這里作甚?” 謝欽并不急躁,十分有耐心地教人搬了冊籍、卷宗過來,招呼褚赫與他一起看。 褚赫:“……謝景明,你沒來之前,我整日里什么都不用干?!?/br> 謝欽抬頭,泰然地說:“遙清,你我好友一場,難不成要看我一人摸索嗎?” 褚赫當即便道:“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如今看來,也不見得是我自找的?!敝x欽隨口一言,瞬間轉換語氣,不再談情分,直接命令:“我是你的上官,褚長史,做事吧?!?/br> 褚赫:“……” 這和他一開始的預期背道而馳啊。 但他確實不能看謝欽一人忙活,只能認命地與他一起看冊籍,順帶說一些他的所見所得,也沒忘記提一提這南越州的地頭蛇。 褚赫因為謝欽到來,提前打聽過,兩族極為有錢,勢力盤根錯節,幾乎整個嶺南都敬他們幾分,不少小族都要依附他們而生活,南越州城中很多地方背后都有兩族的影子。 他說的極嚴肅,但謝欽始終神情平淡,最后也只輕輕說了句:“我知道了?!?/br> 褚赫:“……你這般顯得我夸大其詞?!?/br> 謝欽見好友也有無言以對之時,難得感受到些許捉弄人的樂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而謝欽隔日便在接風宴上見到了那兩族的族長,戚節度使則是并未出現在這種場合。 謝欽就是冷淡的性子,他又是那樣的出身,且也沒打算急不可耐地結交當地勢力,是以整個接風宴都是褚赫八面玲瓏地代為應酬。 褚赫面上在笑,心里卻在罵謝欽如今厚顏無恥,早知今日,他何必來嶺南呢?當學監多快樂。 以至于他滿心怨念之下,在得知蠻族那位胡族長給謝欽準備了一位南夢絕色美人之時,存了些看好戲的心思,并沒有替他推脫。 謝欽早就知曉這樣的場合,免不得要有些舞姬歌姬,為防被近身,特地帶了紅綢和青玉出來隨身伺候。 但有人要送,也不會管他身邊有沒有人伺候。 待到那胡族長所說的什么“南夢美人”一露面,在場眾人全都吸氣看呆,便是褚赫也閃了一下神。 那美人穿了一身輕薄的紗裙,腰肢纖細,盈盈下拜,一小截白皙的腰肢時隱時現,極為惑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臉,仿若仙靈,美的不似凡俗。 “南朵拜見刺史大人?!?/br> 她的漢話,腔調有些奇怪,但聲如黃鶯,絲毫沒有給她的美好帶來瑕疵。 但謝欽主仆三人,反應頗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