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65節
她說話艱難,一連數日都吃不好,自我感覺清減不少。 謝欽卻上下打量她一番,認真地說:“沒有,身形沒變?!?/br> 尹明毓:“……” 唯一能教尹明毓在病中感受到一絲快樂的,是謝老夫人兌現承諾,讓她去正院的庫房挑東西。 尹明毓說話聲音啞的不行,也不耽誤她積極地出現在正院。 謝老夫人對她如此的“堅強執著”,十分無語,擺擺手便教童嬤嬤帶她去庫房挑選。 謝家傳承數代,祖籍又是富饒繁華的揚州,單是謝老夫人一人的私房,便已是許多人家一輩子無法企及的富裕,更重要的是,富且清貴。 幾間屋子的庫房,分門別類的擺放著各種物件兒。 首飾、名貴擺件、錦緞布匹、古董字畫……數十年積累,應有盡有。 尹明毓看的是眼花繚亂,跟謝老夫人的私房比,她那點嫁妝銀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謝老夫人并沒限制她選什么,童嬤嬤則是直接帶著她到了一間收藏比較珍貴的屋子。 然而尹明毓貪也不貪,她目標明確,直奔金銀物什,選了兩條大金魚,是真的用金子打造成魚的形狀,每一條拎在手里都極有分量,估計有二十兩重。 童嬤嬤見她選了這個,還有些遲疑地問:“少夫人,您確定只選這兩樣嗎?” 尹明毓沒說話,只點點頭便揣起金魚,毫不猶豫地笑呵呵地踏出庫房。 童嬤嬤隨著她出去,不解地搖搖頭,親自鎖了庫房,方才帶著鑰匙回到謝老夫人身邊。 謝老夫人知道尹明毓就選了兩條金魚,頗嫌棄她的眼光,“亂世藏黃金,如今太平世道,該是古董價值更高?!?/br> 尹明毓笑著說:“那是孫媳沒見識了,您準孫媳再去換一換?” 謝老夫人沒好氣道:“你當我這兒是鋪子嗎?想換便換?快回去養你那破鑼嗓子去吧?!?/br> 尹明毓:“……” 待到她走了,謝老夫人收回庫房鑰匙,方才問童嬤嬤:“你帶她去古董那兒了嗎?” 童嬤嬤道:“回老夫人,帶了,也說了那兒的貴重,但少夫人瞧了一圈兒就奔著金子去了?!?/br> 謝老夫人哼了一聲,又口是心非地念叨了一遍:“真是沒見識?!?/br> 而尹明毓揣著兩條讓她極踏實的大金魚回到東院,脫了外衫坐在床榻上,心情愉悅,親自用帕子擦拭大金魚。 謝欽下值回來,就看到她把玩兩條金魚,知道她是從祖母庫房拿的,頓了頓,問:“你就拿這個?祖母那有幾本孤本,連我都不給,你若是只想要金子,倒不如拿了孤本回來,我與你交換?!?/br> 尹明毓扯著破鑼嗓子笑道:“原來郎君想要孤本,那我拿到金魚便更滿足了?!?/br> 謝欽好笑,片刻后,憶及白日之事,微微有些失神。 白日,謝欽候在君側聽詔畢,回中書省擬招結束,又呈到御前請陛下過目,恰巧當時成王便在殿中。 兩人幾乎同一時離開御前,謝欽為臣,自然不能走到成王之前,便站在一側等成王先行,他再出皇宮。 然成王走到他面前,卻并未離開,反而停了下來。 成王此人,虎背熊腰,十分魁梧健碩,謝欽與他身高上雖無差異,身形卻略顯單薄,遠遠瞧到這場面的人,都會以為謝欽勢弱。 但謝欽波瀾不驚,只是從容地拱手行禮。 成王背著手,目光霸道地打量謝欽幾眼,忽然鋒芒畢露道:“本王原想讓謝景明你做本王的女婿,未曾想你謝家自輕自賤,竟是去選一個庶女?!?/br> 謝欽沉穩應答:“殿下見諒。男婚女嫁,理應門當戶對,下官自知配不上殿下青睞,不敢高攀?!?/br> 成王嗤笑一聲,意味不明道:“門當戶對與否,本王說了才算,謝家若是屢次三番拒絕本王,便是不給本王顏面了?!?/br> 謝欽拱手,道:“下官不敢?!?/br> “年輕人,莫要以世家自居自傲,需得知道變通?!?/br> 成王留下這一句,便揚長而去。 而謝欽回府后,先前派出去查光祿寺卿徐大人長媳何氏和她娘家的人亦回來稟報。 謝欽回東院,便是為了與尹明毓說此事:“先前你與我說那何家,今日底下人來報,那何家長子前些時日升官,正是走了成王的門路?!?/br> 尹明毓把玩金魚的手一頓,抬頭問道:“那我日后可要與文娘子避嫌?” 她其實還挺喜歡文娘子的,但若是因著他們使得謝家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到她的生活,總得有些取舍。 謝欽道:“從目前的跡象來看,似乎只是何家的行事,徐家是否知情,甚至于是否傾向成王,仍需再查看?!?/br> 尹明毓嫁進謝家后,只宴請過文娘子一人,謝欽稍加思考后,道:“女眷相交,倒也無甚妨礙?!?/br> 可是立場這個問題,本身就不可解。 尹明毓右手拿著一個大金魚,在另一個金魚上無意識地敲,不自覺地說出了心里話:“所以,為何要放任徐家傾向成王呢?” 她說完才反應過來將話說出了口,掩飾地笑了笑,道:“我隨口說說,郎君莫要放在心上?!?/br> 謝欽探究地看了她片刻,隨即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無妨。謝家雖是忠君之臣,然已與成王結怨,父親自然要為謝家考量?!?/br> 其實這些事情,大可不必與內宅女眷說,但謝欽莫名覺得,應該與尹明毓說,于是便抬起手,打算握住她的手。 “謝家不會站隊,但也不會讓成王上位?!?/br> 尹明毓耳朵聽到他的話,正在思考著,眼睛注意到謝欽的動作,身體快過腦子,下意識地迅速收手,護住兩條大金魚。 謝欽:“……” 尹明毓做完才意識到她干了什么,謝欽怎么可能會搶她的金子,連忙放下兩條金魚,干笑道:“郎君,你聽我解釋……” 謝欽手收緊又松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聽你解釋?!?/br> 這怎么解釋呢? 一個吝嗇鬼的肌rou記憶嗎? 尹明毓厚著臉皮,硬是將自個兒的柔荑塞進謝欽手心里,手指還擠進他的指縫,與他交握。 尹明毓又將頭靠在謝欽肩頭,刻意拉長了音調,黏黏糊糊地說:“郎君你光風霽月,都是我小人之心?!?/br> 但她高估了自個兒的破鑼嗓子說出這樣的語調,會帶給聽者什么樣的沖擊。 謝欽抬起另一只手,食指觸在她眉心,緩緩用力,毫不留情地推開她的頭。 尹明毓順著他的力道,躺在床榻上,想著這種時候,按照經驗,或許應該一吻泯恩仇…… 但就在這時,謝欽冷漠地甩開她的手,說出了殘酷的話:“你的金魚,分給我一個,今日的事便算了?!?/br> 尹明毓:“……” 果然,和諧的夫妻關系總得有一個人作出犧牲。 謝欽最終“搶”走了她的一個金魚。 第63章 尹明毓不只是損失了錢,她還遭到了人格上的重錘。 她是想用些不入流的法子保住金子的,但是謝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只帶走了她的金魚。 這導致尹明毓的快樂少了一半兒,當晚抱著金魚睡才能撫慰一二。 而尹明毓的禁足變成了養病, 第二日她躺在床上不起,待到婢女們來到正院算賬,才將捂得熱乎的金魚交給金兒放起來。 謝家需要核對的賬目極多,不過有四個婢女一起核對,倒也用不上一整日都待在她屋里盤賬,是以她們忙了幾日,尹明毓便改為每日一個時辰。 今日除了謝家的賬,另有大娘子陪嫁的賬本,尹明毓讓金兒教給夕嵐來算。 她當然是想要收買人心,甚至不需要太過費心,隨手為之便可。 夕嵐自然對大娘子的陪嫁更是慎重,算得十分用心。 大娘子的陪嫁比不上謝家的賬目復雜,夕嵐越算越是順暢,直到其中一間繡鋪時,她本來核對完要合上了,又覺得不對勁兒,復又拿過來仔細看。 夕嵐是極能干的,算賬越發熟練之后,甚至比得上尹明毓專門培養出來的兩個管家婢女。 她這忽然算盤動靜變得遲緩,引起了金兒的注意力。 金兒側頭問道:“怎么?” 夕嵐將賬本拿給她,“我算完賬目并無問題,但總覺著別扭極了?!?/br> 金兒接過來,一頁一頁地仔細看,到其中幾頁記錄時,微微皺起眉頭,繼續向后翻,翻過幾頁,眉頭又皺得更深。 夕嵐問:“可是真的有問題?” 金兒道:“我去拿去年的賬本比對一下?!?/br> 尹明毓正側躺在床上看書,床邊擺了一個小方桌,上頭清火的茶,她時不時便端起來抿一口。 聽到她們的對話,尹明毓抬頭看了一眼,并未過問,又低頭去看書,等金兒過來拿鑰匙,擺擺手教她自個兒拿。 金兒取出先前從謝夫人那兒拿回來的賬本,翻出這間繡鋪往年的賬,回到座位上,與夕嵐一起比對。 很明顯的,今年后半年,尤其是近兩個月,繡鋪的生意差了一些。 本來盈利只要不是腰斬,小幅度的增減,是正常的。 但賬本上,每隔幾頁賬目便會變得十分整齊,放在總賬中對比,這幾日的盈利便會整體低于其他時候。 很難不讓人懷疑賬本被做了手腳。 金兒和夕嵐對視一眼,而后金兒起身,拿著幾本賬本走到床榻邊,道:“娘子,您看一下吧?!?/br> 尹明毓沒說話,點點頭讓她放在小桌上。 她直接拿了今日夕嵐算的那本賬本,慢悠悠地翻看。 金兒有在她覺得有問題的幾頁做標注,尹明毓翻過去,到最近一月的賬目,若有所思。 “娘子,可是有問題?” 尹明毓嗓子不適,便只點點頭,言簡意賅道:“找個臉生的人去鋪子看一下,再著人悄悄去合作的布商和給鋪子提供繡品的那些繡娘那兒打聽一二?!?/br> 她說完,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喉。 “娘子,可要打聽打聽鋪子掌柜家的事兒?” 尹明毓道:“不著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