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50節
謝欽平靜道:“就事論事,祖母極高興,我為何要苛責你?” 尹明毓低頭吃菜。 謝欽的變化其實是rou眼可見的,公平一些,他確實是個君子,且極包容。 與這樣的人為伍,是愜意的。 于是,尹明毓主動說起她這幾日和謝老夫人在外發生的一些事,又提及今日謝策大哭,忽然心念一動,笑著問:“郎君幼時讀書,也會像小郎君這般覺得辛苦嗎?” 謝欽道:“不會?!?/br> “真的?”尹明毓懷疑,哪有人生來便愛讀書的? 謝欽見她神色,認真地思忖后,仍舊答道:“我記憶之中,便勤讀苦學,且頗有樂趣,未曾覺得辛苦?!?/br> 尹明毓再是想得開,此時也滿心復雜,忍不住感嘆:“郎君這般真教人羨慕?!?/br> 得天獨厚、天賦異稟,偏又帶著自律屬性,勤奮刻苦。 不過尹明毓心態已是修煉得極好,倒也不嫉妒,甚至還能含笑自嘲:“哪像我,連寫詩都都沒有靈氣?!?/br> 謝欽道:“你若有心,我可以抽空教導你,筆耕不輟,必有所得?!?/br> 尹明毓:“……”真想打她自己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這一次,她也沒憋著,主動帶著理由拒絕道:“郎君,我不過是玩笑話,對寫詩并無太大興趣?!?/br> 謝欽確認她所說是實言,頷首,“如此,我便知道了?!?/br> 尹明毓見他總是這般端正的模樣,忽而閃過笑意,湊近他,輕聲道:“不過郎君若是夜里教我寫旁的詩,我也是愿意的?!?/br> 什么旁的詩…… 不莊重。 謝欽抬手,覆在她眼睛上,毫不留情地推開。 尹明毓眼前一黑,也不扒開他的手,嘴角帶著明顯的笑意。 而謝欽感覺到她睫毛在掌心刷過,收回手,淡淡地說:“我今晚留宿在東院?!?/br> 尹明毓挑眉,“哪種留宿?” 謝欽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尋常留宿?!?/br> 尹明毓一聽,笑道:“郎君今兒不嫌棄我睡姿不好了?” “夫妻一場,我總歸不能日日不歸?!敝x欽難得放開些,帶著幾分輕松道,“你既是有自知之明,若夜里擾我清夢,我便趕你出去?!?/br> 尹明毓一副怕得不得了的樣子,晚上就寢前,還特地讓婢女多拿了兩床被子,折起放在中間,拍了拍,道:“如此,我應該不能打擾郎君休息了?!?/br> 但愿如此。 謝欽安然地躺下。 而有這兩床被子隔在中間,確實多多少少隔住了尹明毓,她便是翻身,腿也只是搭在被子上,沒有越過,前半夜兩人十分和諧。 然而后半夜,外頭秋風漸大,呼呼地吹,東院忽然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嗚咽聲,且越來越大,極為滲人。 小羊趴在墻根,被驚到,也跟著“咩——”“咩——”地叫起來。 謝欽先睜開眼。 尹明毓也被吵到,迷迷糊糊地聽了一會兒,腳跨過被子,踢了踢謝欽的腿,問她:“郎君你招鬼嗎?” “……”謝欽無語,邊起身邊道,“莫要胡言亂語?!?/br> 婢女也驚醒了,神色惶惶。 謝欽沒讓婢女出去看,而是披上外衫,打開門。 門一打開,哭聲更大,婢女嚇得瑟瑟發抖。 謝欽稍聽了一會兒,目光便順著聲音,尋向角院,一頓。 尹明毓走過來,問:“郎君,如何?” 謝欽轉頭看向尹明毓,問:“你還未處置朱草?” 尹明毓莫名,“不是在信中請郎君處置嗎?” 她問完,再一聽外頭的哭聲,霎時反應過來。 就說好像忘了什么事兒……尹明毓攏了攏外衫,無奈道:“回京后我便沒問過朱草的事兒?!?/br> 她是不在意,所以粗心了,這是她的問題。 那謝欽…… 謝欽按了按眉心,“我該教人知會你一聲?!?/br> 隨即,他吩咐婢女道:“教人去角院制止她,明日再處置?!?/br> 而婢女一聽哭聲是朱草,已經安心下來,立即便出去找人。 尹明毓看著謝欽面上的倦色,勸道:“郎君還要上值,早些休息,明日我會處理的?!?/br> 謝欽點頭,合上門。 第49章 深更半夜,折騰一遭,寒氣一侵,渾身便涼了個透。 尹明毓心寬,回到床榻上,便將被子拉上來,嚴嚴實實地裹到脖子,閉著眼睛躺在那兒醞釀睡意。 臨睡前,謝欽道朱草不安分,不要留在府里。 尹明毓答應一聲,沒多久便重新入睡。 第二日,尹明毓從正院回來,又用完早膳,方才教人去將朱草帶到正堂,又將夕嵐、石榴全都叫了過來。 而朱草人一出現,她便驚訝了一下。 朱草先前容貌雖不如何出眾,可也是個清秀佳人,但此時她臉上瘦脫了相,眼底青黑,精神萎靡,瞧著老了好幾歲似的。 進來時,她腳下虛浮,行走全靠兩個婢女架著,婢女一松手,她便腳軟跌在地上,恍惚地跪坐著,仿佛隔絕了似的,不行禮也不說話。 金兒、銀兒、青玉、紅綢四婢瞧見她如此,亦是驚異不已,而夕嵐面無波瀾,石榴則是瞥開眼不敢看。 尹明毓收起驚訝,轉向夕嵐,問:“你們不給人飯吃了?” 夕嵐恭敬地垂頭,否認道:“回少夫人,日日都有照常送飯?!?/br> “那這是為何?” “白日里她?;杷恍?,小婢女送飯進去,叫醒她她也昏昏沉沉地,吃不了多少東西?!毕褂喙鈷吡艘谎壑觳?,道,“如今看來,許是她夜里精神些?!?/br> 所以朱草日夜顛倒,白天睡得昏沉沉,晚上起來就哭,這才教東院的婢女們偶爾夜里聽見“鬼哭”,以為鬧鬼。 尹明毓:“……” 還挺喜劇的。 朱草看起來精神不濟,不過是醒著的,也能辦正事兒。 尹明毓坐在主坐上,看著她,道:“郎君說,予你兩個選擇,允你自由身再嫁或者去莊子上,我今日再問你一遍,作何選擇?” 朱草充耳不聞,坐在地上呆呆地盯著地面。 尹明毓神色不變,沖夕嵐道:“幫她清醒一下?!?/br> 夕嵐出去片刻,回來時手上拿著一方沾了涼水的帕子,蹲在朱草旁邊,伸手欲替她擦臉。 然而帕子剛要碰到朱草的臉,朱草便恨恨地抬頭,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把推開夕嵐,“滾開!” 夕嵐猝不及防,直接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石榴一驚,立即去扶夕嵐。 金兒和銀兒則是反應迅速地擋在尹明毓面前,以防朱草傷害尹明毓,青玉和紅綢也隨即靠近,警醒地盯著朱草。 尹明毓被幾個姑娘保護在后頭,眼里閃過一絲笑意,片刻后才正了正神色,道:“朱草,你為何如此對夕嵐?” 石榴扶著夕嵐站起來,憤怒地看向朱草。 朱草似是被夕嵐驚醒一般,不復先前的呆怔,神情似悲似笑,有幾分瘋癲地叨咕:“背主,惡心,離我遠點兒……” “你!”石榴氣憤,便要上前理論。 夕嵐一把拉住她,低聲道:“莫要在少夫人面前無狀,不必理會她?!?/br> 石榴攥緊拳頭,瞪著朱草好一會兒,才壓下氣。 朱草仍然在念念叨叨,還說什么“你們對不起大娘子”的話,險些又將石榴激怒,被同樣憤怒的夕嵐硬按下來。 尹明毓冷眼旁觀,分明瞧見夕嵐阻止石榴時,朱草眼里閃過一絲失望。 她這是裝瘋賣傻呢。 還真是一刻也不安分。 這樣的人,又真的對大娘子忠心嗎? 尹明毓慢騰騰地開口:“原本我還想看在大jiejie的份兒上,不與你計較……” 朱草忽地瘋笑幾聲,然后指著她,一副要揭穿她真面目的口吻,厲聲指控:“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我可不像別人那般傻?!?/br> 銀兒生氣地上前一步,道:“你膽敢對我們娘子不敬!” 朱草嘴角擒著冷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夕嵐、石榴二人,而后不怕死道:“你有身契卻瞞著不說,故意引胭脂犯錯,好處置掉她,現下又輪到我,之后就該是她們兩個了吧?” 銀兒反駁:“你胡說!” “銀兒?!币髫菇凶∷?,冷靜道,“你讓她繼續說?!?/br> 銀兒狠狠瞪了她一眼,退后一步。 “二娘子以為我不敢說嗎?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今日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br> 朱草一臉瘋狂,無所畏懼地叫囂,好似真的是個將所有一切全都拋開、忠心耿耿的英勇人物。 “你就是面善心惡,內里藏jian,全都是為了處理掉大娘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