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23節
尹明毓走在前頭,懶洋洋道:“回莊子上也有鴨子?!?/br> 謝策眼睛一亮,這才抬腳去追她。 回到莊子,謝策一直問“鴨?”、“鴨鴨?”…… 晚膳時,一只烤全鴨躺在餐桌上。 尹明毓在謝家長輩們面前還是柔順溫婉的,指著烤鴨對謝策溫柔地笑,“小郎君,這不是鴨子嗎?” 謝策驚呆,癟嘴。 尹明毓親手給他夾了一塊兒鴨rou,喂到他嘴里,“好吃嗎?” 謝策咬了咬,嘗到味道,呆呆地點頭。 “乖?!币髫古呐乃男∧X袋,“吃吧?!?/br> 謝家主和謝夫人甚是滿意他們繼母子的親近,謝老夫人臉色不爽快,也沒有說什么。 唯獨知道真相的謝欽和童奶娘等人:“……” 第24章 晚間謝欽和尹明毓住在一個院子。 明日要去獵場,不適宜有其他活動,是以兩人梳洗完,皆心如止水地躺在床榻上。 尹明毓早晨起太早,即便在馬車上補了一覺,依舊不夠,沒心沒肺地忽視謝欽的存在,很快便混沌起來。 她這一放松,漸漸忘形,四肢舒展,兩人之間的距離便縮短,然后一只腳越過楚河漢界。 謝欽察覺到小腿的觸感,緩緩睜開眼,了然。 他并不想再去榻上睡,是以便展開手臂,從尹明毓的頸下穿過,而后微微一使力,將她束在懷中。 尹明毓被打擾到,眼皮微掀入目便是謝欽的喉結,昏黃的夜燈下暗昧至極,身隨心動,唇便湊過去,手也跟著探進他的寢衣。 謝欽一頓,喉結滾動,隨即摟緊尹明毓的肩膀,便傾身覆上去。 尹明毓腦子一清,連忙抽出手,“等一下?!?/br> 謝欽停住,皺眉,唇貼在她頸側張合,“你我是夫妻,行敦倫之禮有何不可?” 尹明毓思緒被擾亂,只能一只手緊緊攥著他的寢衣,一只手艱難地抬起,掰手指算日期。 謝欽抬手,虛握住她的手腕,緩緩向上滑,直到抓住她的指尖于掌心,方才停下,而后一點點擠開她的手指,鎖住,果斷地拉回到被褥上。 尹明毓恰巧算好,心下一安,便放縱自己仰頭回應。 …… 夜里,尹明毓堅持叫了水,然后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謝欽起床穿戴妥當,才將尹明毓叫醒,“今日母親要帶你交際,不便晚起,可早些回來休息。若是無聊,便請三娘和四娘過來陪你?!?/br> 尹明毓側躺,慵懶地支著下巴,微微上挑的眼尾似是抹了胭脂,十分好說話道:“好~皆聽郎君的?!?/br> 她昨夜可不是這般,聲音軟膩,要求頗多。 謝欽一板一眼道:“莫要耽擱了?!?/br> 說完步履從容穩健地快速離開。 尹明毓挑眉,勾起嘴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揚聲喊人:“金兒,銀兒……” 秋獵統共是四日,表面上沒有固定的安排,實際上三王那些爭權奪勢早已浸入到各處,就連這秋獵也帶上其他意味。 說是約定俗成倒還算不上,但來之前私底下就已經排好了日程。 今日,設宴的是正三品工部尚書柳臨的夫人張氏,就在柳家的莊子。 謝老夫人輩分要高一些,尋常不輕易參與這些宴席了,便和謝策待在謝家莊子里,只尹明毓隨謝夫人出門。 謝夫人叫她同乘一輛馬車,路途中為她講今日要交際的比較重要的人家,講的時候還提醒尹明毓:“是有些枯燥,然交際之中需得注意避諱之事頗多,你耐心些記下,以免得罪人而不自知?!?/br> 尹明毓絲毫不覺枯燥,認真地點頭道:“母親您多與我說一些,我是極樂意聽的?!?/br> 謝夫人便就今日赴宴的主人家細細說起。 當年開國皇帝啟帝逐鹿天下之時,最先倒向啟帝的便是柳家,甚至為了兩方利益關系的緊密,柳家曾嫁一女給已經有妻兒的啟帝,后來這位柳氏女便在開國皇帝正式建國之后成為了大鄴第一位皇后。 當今陛下昭帝便是柳皇后所生的嫡子,因此,柳家后來居上,在新朝建立后迅速攀至頂級世家之列,與謝、姜、崔、姬四家相提并論。 而柳夫人張氏與昭帝故去的元后是異母姐妹,皆出身鳳州,乃是由元后做媒嫁給喪妻的柳尚書為繼室,實際是定王的姨母。 不過,現在的成王妃,渭陽郡主的生母,是柳尚書嫡親的meimei,是以柳家與成王更親近。 謝夫人文雅,且帶著謝家的端方、守禮,出口之言皆無刻薄,便是談及某些不甚規矩正派、有傷風化、突破下線的事都只一帶而過,實在不得不談及也會點到為止,極為隱晦。 但尹明毓從謝夫人的話里敏銳地、精準地抓住重點,再在腦袋里經過一二拓展加工,就發現這錯綜復雜的現實比有些話本子可有趣多了。 大鄴建國這三十年,這些貴族得有多少愛恨情仇、奇聞異事啊…… 想看…… 尹明毓心癢,暗暗惦記起謝家龐雜的藏書,不知道能不能翻到些當年的野史雜文。 而謝夫人見她眼神恍惚,心生誤會,詢問道:“可是擔憂渭陽郡主找你的麻煩?” 尹明毓回神,輕咳一聲,作遲疑狀,“是有些擔憂……” 謝夫人帶著幾分篤定,安撫道:“你只需安分守己,郡主再是得寵,也斷然不敢無視謝家,直接為難于你?!?/br> 尹明毓飛快地點頭,先前謝夫人給她那本記錄謝家關系網的冊子時,便簡單說了些如今京中各方的利益牽扯,她自己也有些許了解。 謝家這樣底蘊深厚的家族,定然有所倚仗。 當個安靜躲在老鷹身后的雞仔,等吃等喝,尹明毓會。 然而謝夫人見她如此,又擔心她作為謝家少夫人太過小家子氣,教人輕視,“你的規矩學得不錯,只管坦然大方些,莫要露怯?!?/br> 尹明毓謙遜一笑,“是,母親?!?/br> 她這性子不像是會惹事的,謝夫人稍稍放心,又說起老夫人的娘家,姜家。 姜家好學,多出名士大儒,只前朝末年動蕩時與謝家聯姻,以保全家族,而在謝老夫人之后,再未與大世家聯姻,也沒有與皇室聯姻。 姜家只做純臣,如今的姜家主官至禮部尚書,但他也醉心學問,在朝為官只是為家族計不得已而為之,近兩年時常上書乞休,陛下不允。 謝夫人告訴尹明毓:“姜家事兒少,你可多與姜家人接觸?!?/br> 尹明毓乖順地應下。 這一段路途,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尹明毓為了深挖故事會適時提出問題,再表示受教,謝夫人每每得到回應,只當她是極質樸好學的,談興更高。 可謂是兩廂皆有所得。 而姜家之后,再要轉說別家時,馬車到達柳家莊子門口,謝夫人便停下話,尹明毓還頗有幾分意猶未盡。 柳家的莊子是先帝賞賜,比謝家莊子更靠近龍榆山,離獵場也只一刻鐘左右的馬車程。 柳家接手這處莊子后,進行過擴建,是以整個莊子十分開闊,與之相比,謝家那莊子算是低調的。 仆從引她們入內,尹明毓亦步亦趨地跟在謝夫人身后,目不斜視地一路直達正堂。 堂內幾乎坐滿了人,她們婆媳一踏進去,一眾女眷的視線便紛紛投過來,先是看向謝夫人,而后落在尹明毓身上。 好奇、打量、審視、失望……皆不相同,也有些夫人養氣功夫極好,面上神色之平靜,根本無法看透她們的內心。 整個堂屋內,尹明毓只認得嫡母韓氏,她也理應先向嫡母問好,于是便轉向嫡母,行了個一絲不茍的禮。 韓氏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對她表現出來的溫順樣子習以為常,平靜道:“你也見見各家夫人?!?/br> “是?!?/br> 嫡母庶女二人看起來并不如何親密,若非謝夫人知道韓氏將嫡女的陪房身契給了尹明毓,恐怕還要以為兩人關系不佳。 但也正是因為這般,兩人的相處看起來更奇怪。 這時,原本坐在主位上那一位端莊的夫人——柳尚書夫人張氏,主動迎向謝夫人,與她寒暄。 謝夫人介紹尹明毓,教尹明毓拜見。 柳夫人受了尹明毓的禮,笑著夸贊,“謝少夫人模樣周正,規矩也好,謝夫人極有福氣?!?/br> 她說完,回身微一擺手,召來一個模樣氣質皆與她肖似的年輕娘子,笑容中透著驕傲,道:“這是我女兒,柳韞?!?/br> “謝夫人,謝少夫人?!泵嫒葜赡哿锪y端莊穩重地微微福身,儀態俱佳,世家貴女的氣度盡顯。 謝夫人神色不變,只微微頷首。 周正、規矩的尹明毓依然保持微笑,余光捕捉到對面一位年輕娘子悄悄撇嘴,似是不屑。 而那娘子察覺到尹明毓的視線,也不躲閃,沖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 隨后,尹明毓得知她是姜家七娘子,叫姜合,與一旁氣質清高、寡言少語的姜夫人是親母女,但性子南轅北轍。 而且她喊“表嫂”喊得極痛快,看起來就是個率直爽朗的姑娘,不過似乎與柳家三娘子有些矛盾。 隨后見禮的其他的女眷,謝夫人馬車上沒來得及細說,尹明毓便在腦子里自動劃過冊子上的內容,一一對應。 但她善于留心觀察,發現姜合不止對柳家有些不同尋常的情緒,對姬家的夫人亦是十分冷淡,基本不會在姬家人身上停駐目光。 尹明毓全都拜見完,便坐在謝夫人身后不顯山露水,不引人注意地觀察眾人的神色。 然后她便發現,每當柳夫人說話時,姜夫人從不回應,待到姬夫人出聲時,姜夫人的臉色便要冷一分,甚至直接轉頭與謝夫人說話。 這里頭有什么內情,謝夫人沒有講,尹明毓什么都不知道,先來無事胡思亂想,越發好奇,卻只能暗自猜測。 過了一會兒,柳夫人提議去園中賞花,眾人一同移步,姜合就走到尹明毓身邊,與她小聲說話,“表嫂,你和表哥成親那日,我去謝家觀禮了?!?/br> 尹明毓完全沒有印象,誠實道:“我遮著喜扇,沒瞧見你?!?/br> 姜合不以為意,“沒瞧見便沒瞧見,現在認識也不遲?!?/br> 緊接著,她興致勃勃地說:“表嫂,稍后我們去獵場玩兒吧?” 尹明毓正要回答,一位姍姍來遲的貴夫人打斷了她,那位夫人五六十歲的年紀,一身珠光寶氣,氣勢十足地領著一群婢女走過來。 她正在猜測是哪位,姜合便湊到她耳邊低聲介紹:“這位是忠國公夫人,很大方……” 忠國公府齊家是大鄴唯二的國公府之一,平王的母妃出身忠國公府,與這位國公夫人乃是姑嫂,而如今平王妃又是忠國公夫人的嫡女,親上加親,關系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