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贅婿首輔 第120節
原來是這么回事,就說大早上的黎周周咋進了馬家院子。 “馬嫂子說話時人神情不對勁,說完放了銀子就回去了,我越想越覺得拿著半兩銀子不好,衣服買新的還是縫補,都是鄭大哥和馬嫂子兩人該說道的,就拿了銀子想還回去?!?/br> 馬嫂子神色恍恍惚惚的回到家,院門都忘了拴。 黎周周進去在院子喊馬嫂子,不好直接進,“就聽哐當一聲,窗戶紙透著馬嫂子的身影,我就沖進去了?!?/br> 就這么簡單一回事,昨天巷子口馬嫂子和鄭秀才撕扯大家伙都瞧見了,鄭秀才帽子都被撕掉了,衣裳好像是破了。馬嫂子這人平日里細發節省,一文錢恨不得掰一半花,可沒想到早上這么大方竟給了半兩銀子。 “……這有什么,她想死了,不想虧欠誰了?!敝苁险f。 說到虧欠二字,馬家男人哭聲停了一下,而后抱著媳婦兒哭的更大聲:“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虧欠了你,一直讓你擔著壞名聲?!?/br> “那次從你娘家回來,遇到了歹人,是我舍不得銀錢,不想給他錢,才讓他近了身扭打了起來,要不是你一直喊,叫來了人,嚇得那人跑了……”馬家男人哭哭啼啼的說了起來。 大家伙一聽便知道說的是啥事,馬嫂子一直說是男人為了救她才壞了身子生不了,如今一聽,當初歹人只要銀錢,馬嫂子說給了,可男人不聽舍不得,才發生斗毆壞了身子。 可男人要面子啊,生不了傷了根,不得扯個大旗遮擋住——為了救媳婦才壞的,聽起來是個男人。馬嫂子也自責,都是去她娘家,因為才成婚第一個年頭,她舍不得早早回,想著路也不遠,耽擱到了天黑。 結果沒成想遇到了歹人。 這一出事,馬家人先是怪歹人恨歹人,可日子長了,大兒子壞了身子生不了娃娃,無法傳宗接代,這在村里受人恥笑,爹娘抬不起臉,慢慢的恨的歹人就成了怪兒媳。 要不是兒媳婦遲遲耽誤不回來,路上也遇不到歹人。 要不是兒子為了護著兒媳婦,也不可能傷了根。 不找個由頭怪罪,那心里憋悶的火發哪里去。 可壞了根的是自家兒子,就算休了大兒媳婦,另娶一位還是沒孩子。馬家便在這中矛盾中,捏著鼻子認了,認是認了,馬嫂子婆母不痛快,平日里挑三揀四整日磋磨大兒媳。 馬嫂子自責一股腦的苦果全都咽進肚子里,好在真實情況男人也知道,便護著媳婦說兩人去府縣做買賣營生,后來拿了銀錢回去,馬家爹娘才高興起來,再后來就是商量供大了幺兒,以后抱了老小家的孩子給大房。 本來相安無事,兩口子這幾年勤勤懇懇的攢錢拿錢,可沒想到年前黎大家告官,以前在其中不覺得如何,如今看外人,聽外人說黎老太偏心小兒子如何如何,馬嫂子一下子跳出來看,越看越跟自家對上了,心里不安,怕以后也落個錢空人空,無兒無女,白給小叔子打工的地步。 別說馬嫂子不安,就是她男人也察覺出,夫妻倆便商量說要不今年拿錢回去先拿一半,剩下的一半咱們攢著,反正也不亂花就在手里。 誰知道大過年回去,婆母先是熱情招呼大兒子大兒媳坐、吃飯,辛苦了冷不冷累不累,結果到了要銀子,聽說兩口子要留一半,頓時臉就變了…… 整個過年鬧得沒個痛快,馬嫂子婆母一直是變著法,軟話硬話的擠兌要錢,覺得大兒媳心大了,說的話難聽,“你又下不了蛋,留著這么多錢干啥,要不是我兒為了救你壞了身子,現在我早都抱上孫子了,如今你還跟我擺譜,藏著私心?!?/br> 說來說去就是要剩下的一半銀子,不給銀子不讓走。 馬嫂子其實心里涼了一半,倒不是因為錢,而是婆母這副刻薄樣子,就是當初她還沒去府縣做生意時,什么都怪她頭上了。馬嫂子自然是回嘴分辨了兩句,意思她讓男人把錢交出去…… 然后就被婆母拉扯著扇了耳光。 男人就在一旁看著沒拉。 因為馬嫂子說那句:我說了把錢給出去就沒事了。 這啥意思,就是怪他的意思,他活該生不了孩子壞了身子的意思。 反正馬家夫妻平日里的恩愛和睦,藏在底下的還是有裂隙,如今全都扯出來攤在面上,婆母公爹的埋怨怪罪,男人不幫她不理解她,就因為她那句話現在全都怪她,那她就拿命賠好了。 馬嫂子是真覺得日子沒有奔頭沒有指望了,婆母那般姿態,和公堂上黎老太理所當然要黎大銀錢供幼子有啥區別?難不成她等個十來年,供出來的白眼狼然后再去死嗎? 那還不如現在就去死,死了一了百了,什么債都還完了。 黎家的鋪子今個晚開了一會,排隊的人等久了難免有些抱怨,可后來聽說隔壁面條鋪子差點死人了,老板娘上吊自殺,幸好是黎老板送錢無意中發現的救了一命…… 大家伙一通的說,原本等的不耐煩的食客這會也沒怨氣,人命要緊,黎老板是做了好事,他們等等又如何。 “只是不知道苦成什么日子了,竟然想不開?!?/br> “我瞧隔壁生意不錯,怎么就想著尋短見,太不該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尋死也要想想自己爹娘雙親?!?/br> “可能不是銀錢苦,沒準有別的難?!?/br> 大家說一說,沒一會鋪子開了。黎周周對著食客打聽馬嫂子的事一概不說,只說人好著活著,再問旁的就是問要多少鹵排骨、大的小的。 等關了鋪子,黎大悶頭刷鍋,倒是對隔壁小馬媳婦的尋死有些理解,當初周周阿爹去了,他心里就恨就悔,小蘇跟著他一天好日子都沒過到,沒享過福,只是當時有周周,周周還小。 人要是沒希望了,一心尋死,那還管啥父母在不該尋死。 沒啥該不該的。 這小馬媳婦是走到了絕路。 下午時,馬家男人便背著馬嫂子回來了,只是馬嫂子還是不說話,神色憔悴,眼神木愣愣的,四周鄰居便上門同馬嫂子說說話,可沒啥用。 馬家的面鋪子關門了,如今做不了生意。 “唉,不理人,我去了連眼珠子都沒轉動?!敝苁仙侠杓议T說話,心里也難過,沒想到桂娘會尋死上吊,“人現在救回來了,可桂娘心里頭我看還是想不開,這不能時時刻刻有人守著?!?/br> 周氏說完了又啐了口,“她男人現在看著后悔,跑前跑后的伺候,又是哭又是悔恨,說一些屁話,可當初他娘動手打他媳婦時,怎么不出來攔著?!?/br> “成了你少說兩句?!庇腥烁苁险f:“在巷子里這么多年,你也不是沒瞧過,平日里桂娘男人對她還是疼愛的,只是可能就那么寸正巧撞到了那塊心病,唉,人家家里的事,咱們外人哪里說的開?!?/br> “要我說干脆就供著那個小叔子,沒準以后她婆母真守了話把孩子送桂娘……” “你自己說都越說越小聲不信,還讓桂娘咋信?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不可能的了?!?/br> 兩人說了一會,黎周周只是嘆氣也不插嘴說什么,兩人便覺得無趣,道了一聲回了,聽天命吧,誰讓桂娘命苦,便走了。 送完了客,黎周周站在院子里,沖著隔壁院子方向看了好一會。 他不知道怎么說,還是覺得人活著就有希望。 可馬嫂子不這么覺得,馬嫂子沒啥希望了。 一天的買賣黎周周都提不起什么興致,賣完了收拾好…… 顧兆下午放學到了家,一推門就說:“我剛進巷子就發現不對勁,出什么事了?家家戶戶門口扎堆聊天的?!?/br> 如今春寒料峭,吃飯做飯的時間點,平日里大家都是各回各家了。就算是聊天說閑話也是兩兩三三串門,可沒見過今日七八個圍著說的。 周周接了相公書包。顧兆一看老婆神色不對勁,悶悶不樂還眉宇憂愁,不由心往下沉,臉上的輕松也沒了,一手握著老婆手,“怎么了?是不是家里發生什么事了?” “不是咱家?!崩璐蟪雎?,“隔壁的小馬媳婦今個早上上吊自殺?!?/br> 顧兆:“人沒事救回來了吧?” “沒事?!崩柚苤艽?。 黎大看出兒子一天不高興,還打著精神做生意,他笨嘴拙舌不知道說啥,就想兆兒哄哄周周,說的詳細了,“早上周周去還錢,瞧見了小馬媳婦上吊,周周給救回來了?!?/br> 顧兆聽了直皺眉,雖說馬嫂子性命無虞,但他家周周當時沖進屋里一定是受了影響,估摸抱人下來還是急和怕——要是沒救回來,那他家周周肯定得自責。 “先喝口熱水緩緩,不怕,人回來了沒事的?!鳖櫿捉o老婆倒熱茶哄著。 黎周周坐在凳子上,他以前也不嬌氣,可心里擔憂了一天,聽相公哄他,就有些止不住的情緒上來,說:“我沒事,就是、就是當時害怕,手都是抖得,我不敢想,再晚一些馬嫂子真就沒了,舌頭都吐出來了?!?/br> “現在就是周周救回來了人,馬嫂子沒死,人在,周周很厲害做的很好?!鳖櫿孜罩掀攀种貜鸵槐橛忠槐榈脑?。 黎周周當時安排起來還看著鎮定,那都是被逼的,就是學相公,遇到了事先不慌冷靜下來,其實手都是冰涼,滿腦子都是進去看到馬嫂子身子晃動的樣子。 “真的沒事了?!?/br> 黎周周便踏實了,覺得自己跟小孩似得還要相公哄,說自己沒事,做了飯相公餓了吧趕緊吃飯。 一家人吃過飯,洗漱后躺床上。 現在天短黑得早,加上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周周小課堂停了一天,顧兆拉著老婆上床,連著被子裹著老婆緊緊抱著,說故事說學校發生的事情。 不知不覺就這般睡了。 可夜里黎周周驚醒了,他做噩夢,夢見自己沖進去,馬嫂子舌頭吐得老長老長,人臉都是煞白的,已經死了。 頓時一身冷汗嚇醒了。 黎周周幾乎剛驚醒,顧兆也醒了,先抱著周周輕輕拍背順著,點了油燈,披了衣裳,屋里炭火取暖爐子上有鍋,倒了熱水,遞給周周。 “別怕,喝口熱水,我在這兒?!?/br> 顧兆一看,周周腦門上都是汗,背脊里衣都濕了,趕緊找了一套新的讓周周換上。黎周周自責,明個相公還要去學堂,被他吵醒了—— “誰說是你吵醒的,我剛偷偷摸摸趁你睡著想親你?!鳖櫿渍f完撇了嘴,“可是被周周給發現了,不然你明天一大早臉上就多個牙印?!?/br> 黎周周沉甸甸的心一聽相公這通話,不知道怎么的就笑,說:“相公老胡說八道逗我?!?/br> “你就知道胡說八道了?”顧兆接了杯子放一旁,上了床鉆進被窩,把周周抱了個滿懷,一張口湊過去,親了老婆臉頰一口:“我不僅要給周周臉上留牙印,還有別的地方?!?/br> 黎周周癢的縮脖子,可夢里害怕的陰冷全不見了。 兩人還真胡鬧了一回,這次黎周周出了汗,心頭火熱,又累又困,睡得香,一覺到了大天亮。顧兆是沒怎么睡,先親了親周周,隔壁家的事看樣子得問問,要解決,不然周周老cao那家的心…… 第二天馬家的鋪子還是沒開門。 馬嫂子是心存死志,她男人怕了,悔恨自責,全天守著。巷子里鄰里鄰居都聽見馬嫂子男人哭訴的話,說自己不是人,自己該攔著,是他當初的錯,是他沒辦法要孩子苦了桂娘你…… 可有啥用啊,鄰里聽了心里同情,也沒別的辦法。 黎周周打起了精神做買賣,不能讓相公擔心他。到了下午,相公回來了,連著鄭大哥也到了。 “不用倒水了,我和大哥去隔壁馬家,一會大哥還要回去吃飯?!鳖櫿紫日f。 鄭輝點頭:“對的,我還要回家,柔娘等我吃飯,不用招呼我了?!?/br> “周周一起過去,我和大哥倆大男人不好?!鳖櫿资菍ち藗€借口。 黎周周忙點頭,都不知道有啥事,就跟著相公鄭大哥敲了馬家院子大門,他不好意思空手,還帶了些雞蛋,讓馬嫂子補補身子。 三人一進院子,先看到馬嫂子男人兩頰也紅腫,這就是自己抽自己的。顧兆心里說了聲活該,不過進了正題說:“昨天聽我家夫郎說起來,馬大哥先不急著道謝,能見見馬嫂子,有事說?!?/br> “成成,里頭請?!瘪R家男人招呼人進屋,他出來開門,離開院子久了也不安心,唯恐桂娘再干啥事。 馬家的院子小,是三間院子,做生意買賣因為擺了桌子打通了兩間,剩下的一間就是平日里睡覺休息吃飯的,往日馬嫂子勤快,地方雖然小打理的干干凈凈,這才不過兩天,從鄉下回來帶的東西糧食全堆著,屋里沒地方下腳亂糟糟的。 馬嫂子婆母帶糧食那也是讓兩口子省錢,別亂花錢,賺的錢多了拿回家,府縣里的米面多貴啊。 “不用倒水了?!编嵼x看了環境也不愿多留,窗戶都關的死死的不透氣,屋里一股味,說:“你是不是傷了身子要不了孩子?” 顧兆:…… “我大哥沒別的意思,他家里祖父是專治不孕不育生孩子方向的?!鳖櫿宗s緊解釋。 黎周周聽了眼睛一亮,對啊,要是馬嫂子男人治好了病,可不是能生孩子了?他先去看向馬嫂子,原本木愣愣無神的馬嫂子,這會眼珠子轉了下,看了過來。 “是、是,可我當時看了病,吃了一年多的藥?!瘪R家男人說。他家就在府縣外頭不遠的村子,事關子孫根,也沒敢心疼錢,專門去的府縣大醫館榮和堂看的大夫。 “啥用都沒有,榮和堂的大夫說我這輩子沒指望了?!?/br> 馬嫂子眼神那一絲絲的光亮又歇了,男人抱著她說話后悔抽自己耳光給她賠罪,她知道男人心里都苦,跟她一樣,她心里也怨著男人一樣,要是當初聽她的話,把錢給了歹人是不是就沒事了。 她是不是就不用過那些窩囊日子,受婆母磋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