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74節
幾番思量,楊明軒便知林肖所犯何事,自冀州南下以來,幾人朝夕相對,林肖心思藏得再深,也終有露出端倪的一日,自安平王勸服上官淼出山后,林肖心思越發活絡,多的是往安平王跟前效力的時候,因受女帝重用,林家雖比不上沈、晏、高、劉、鄭、李六族,卻也頗有朋勢,林肖聰敏慧達,政務很有一手,冀州屯田之事,他居功至偉,很得陛下信任重用。 但三綱五常這一套,在一部分人心里早已腌入味了,女帝面前恭敬有禮,這幾月女帝不在,骨子里的傲慢卻再難遮掩。 安平王身份特殊,前沿兵戰,戰勢一旦不明朗,有心人難免蠢蠢欲動。 楊明軒拜了一禮,“殿下高義?!?/br> 宴歸懷吩咐侍衛將船房清理干凈,并不是很意外,林肖此舉,私心太重,以至看不清廢帝,倘若廢帝有奪位之心,當初便不會冒著生死的風險,截殺安定侯父子三人。 到了房外,楊明軒不由便感慨,“安平王待陛下一片真心,若為皇后,也當是賢后?!?/br> 許半山羽扇半搖,未應答,侍衛抬著林肖尸首出來,鮮血滴了一路,宴歸懷看了半響,方道,“皇后是陛下枕邊人,當一心一意為陛下才是?!?/br> 言中未盡之意,不消說透,三人都明了,讓安平王真心相待的,是天下一統,四海承平,百姓安和富足,誰阻礙這件事,便是與他為敵,眼下擁戴女帝,不過是女帝與社稷安平不沖突罷了。 楊明軒便不再說話,許半山搖扇道,“還是盡快收拾江淮,趕往廬陵,與陛下匯合為好,遲恐生變?!?/br> 江淮一清,后顧無憂,捷報送至崔漾手中,廬陵關已拿在麾下,鄭敏已死,殘軍且戰且退,麒麟軍分兩路,一路由崔冕率領,轉道馳援徐令,進攻衡陽,一路由盛驁率領,繼續奔襲陵林,攻至距離陵林城不過百里的萬雄關。 越地主力軍基本已被打散,剩下的新兵沒有經過什么訓練,戰力不強,卻勝在人數眾多,都是‘圣君’的信徒。 洛扶風,洛鐵衣曾與十二坊的人交手過,尋到一個貪財的坊主,到司馬慈故里探查,查到宦官辛則。 盛驁當年在崔呈手底任別部司馬,文帝時也常出入宮廷,對辛則并不陌生,“難怪安慶太子薨逝后,他也不見了蹤影,定是他偷換走了安慶太子?!?/br> 布帛上辛則的籍貫來歷記錄清楚,太1祖時辛父曾任職御史臺,后因獲罪,株連全家,成年男子東市斬首棄市,女子以及十六歲以下男童入賤籍,成了官奴,辛則六歲入宮,十九歲成了內務侍官,到崔漾出生時,辛則地位僅低于高志,嘉元皇后跟前聽用。 崔漾看完,看向遠處寧死也不肯降服大成,不斷呼喊圣君萬歲的降軍,手中信帛遞給盛驁,“暫且查不出辛則是否還活著,但若是活著,他的目的絕不會是圖謀帝位?!?/br> 當年文帝雖是病重,但朝里不缺忠義之臣,文臣有宗平、李驍,舀満,武有大將軍徐令,上官淼等,一干文臣武將衷于司馬氏,主雖幼,登基為帝,七王不敢妄動,辛則作為太子身邊第一內侍,又不缺智謀,富貴權勢地位易如反掌。 但他卻選擇趁秋獵帶走司馬慈,并且以那樣尸骨無存慘烈的方式,叫皇帝皇后以為太子死于狼狗的口下,文帝悲傷過度,病情加重,沒多久撒手人寰,皇后實則已經癲狂瘋魔,司馬氏沒了儲君,沒了太子,七王乘亂起勢,大成兵荒馬亂十數載,直至權臣弄政,君不君,臣不臣。 辛則雖只是一名內侍,手中即無兵,也無權,某種程度上,卻實是改變了大成的命運。 無論他任職內侍官時,如何恭順,單看他帶走司馬慈這件事,便知其對司馬氏仇恨之深,崔漾思量司馬慈與謝蘊合謀的可能。 辛則要的是天下大亂。 但既已攻至陵林城下,辛則是死是活,也就不怎么重要了,無論如何,天下,始終是擁兵者的天下。 麒麟軍扎營萬雄關外,等待攻城時機,崔漾去營帳看望沈平,洛拾遺。 宋威利誘不成,轉而威逼,受了不少外傷,斷了肋骨,兩月之內下不了榻,兩人歇在主帳中,約莫是同生共死一場,也不見了先前在雍丘時的劍拔弩張。 沈平正閉目調息,睜眼,眸光落在對方帶著些許疲乏的面容上,勸道,“我知你關切安定侯二人的安危,但林宇林湘二人已探明越國王宮守衛,不比大成弱,你武藝雖高,重重包圍之下,也難敵千軍萬馬,還得帶著他二人,此事需得詳盡安排,悉心謀劃,你不要沖動?!?/br> 崔漾知曉分寸,越國王宮的布置、兵力防控她已經著人查清楚了,陵林城的王宮與大成完全不同,城郭多是泥土砌筑的屋舍,動輒丈余厚,圓木撞擊,也未必能撞破,最牢固的祖宗祠,處在王城中央,環形土筑鼓樓圍在外側,可容三萬余精兵,周圍皆在重弩的射程范圍內,防備森嚴。 司馬慈以毒v藥控制百姓,為其上陣殺敵,便是得了天下,也坐不穩江山,終有一日,必遭反噬,眼下查到了辛則身上,十之八/九司馬慈的目的與辛則一樣,為的根本不是帝位,而是天下大亂。 父兄落在這樣癲狂失智的人手里,恐有性命之憂。 今夜看過他們,她先入宮一趟,探明虛偽,再行營救。 崔漾給他掖了掖被角,營帳中暖黃的燈火映照著他的容顏,眉眼曜目,五官,膚色無一絲瑕疵,便是重傷失血,也未失色多少。 崔漾看了一會兒,見他方才說話似乎牽動了傷口,帶出絲絲血跡,擺袖坐于榻前,與他把脈,略微輸送了些內勁,讓他舒服些,扶著他躺下,“安心養傷罷?!?/br> 政務似乎很繁忙,這是廬陵關后她第一次來看他,沈平眸光落在她唇上,明知不該看,亦挪不開視線,那溫軟的觸感,叫他心底緩緩流出甜意來,這幾日都是這般,倒常常讓他忘了傷口的痛。 崔漾微微一頓,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榻上之人似得了甘露,因傷消減的容貌煥發出生機,耀眼奪目,崔漾笑了笑,給他輕掖了掖被子,“你睡罷?!?/br> 沈平輕握住她的手,直言問,“我聽軍中傳聞,你要立朝中大臣的兒子為后,可是真的?!?/br> 崔漾點點頭,徐令統領二十萬大軍,手中麒麟軍大半主力,雖是可信之人,但眼下戰事膠著,多方勢力摻和其中,暗流涌動,立徐來為后,可保徐令安穩,一舉多得,消息傳入軍中,崔漾便也未制止。 沈平握著她手腕的手指收緊,“那時,千萬人面前,為什么吻我,現在,帳中無人,又為何吻我,是想叫我入宮為妃么?” 那兄長怎么辦,難道他兄弟二人,日后同在后宮中,為妃么? 沈平呼吸不穩,一張金焰烈日的面容,燒成了傍晚將山川染成緋紅色的霞光,不知如何抉擇,堂堂男子漢,難道要入宮為妃,且如何對得起兄長,但若是不入宮,牽腸掛肚,又思之若狂,便是游歷在外,一顆心也不在身上的,只聽得見與她相關的消息,山川已失了顏色,叫他覺得山太陡,路太長,冰雪雨水沒了樂趣。 真要入宮為妃么? 那徐令之子他聽帳外侍從議論過,不過中人之姿,亦無什么才干,必是配不上她的。 沈平看向榻前的心上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不放,另一只手扯了扯衣領,好遮掩比打雷還要響的心跳聲,“除了兄長,你可是第二喜歡我,如果是,我愿意入宮?!?/br> 無疑他的容貌,是傾世難有的。崔漾看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她既起了念頭,便不會因小失大,“臣工推算過,一夫一妻后,戶數與人口數會數倍遞增,國庫在降低稅取,刪減六項稅種的情況下,收入依舊倍數有余,朕日后想試一試一夫一妻制,上行下效,后宮只會有皇后一人,既娶了他,自是會一心一意待他,冊封大典后,不會再有越距之舉?!?/br> 帳中氣氛一時凝滯,沈平手指僵硬,涼透,實則他清楚她為什么吻他,因為他喜歡,那時在雍丘,他求著她吻他,喜歡透了,現下感念他出手相救洛拾遺,想叫他好受一些,方才有這般舉動。 以后獨屬一人,便連這點親近也沒有了。 沈平拽了人,不肯松手,力道越收越緊,片刻后道,“傷口太痛,陛下,親親我?!?/br> 崔漾并不覺得親吻有什么意義,但他似乎很喜歡,便也不吝嗇,俯身吻他,片刻后低聲問,“好一點沒有?!?/br> 根本也不夠,沈平牢牢握著她的手臂,又知徐來既已有了名分,他便不該糾纏不休,遂艱難地松開了手,側過臉去,聽到她起身離開,又忍不住叮囑,“我知道你必定親自去救安定侯,切記萬事小心,如今無需令牌,你也可以號令天下豪俠,你是明君,輔助你是應當的,你千萬安排妥當,平安歸來?!?/br> 崔漾頷首,“勿要憂心,必全身而退,否則救出他們,也沒辦法帶出王城?!?/br> 洛拾遺躺在東面的榻上,調整著呼吸,被褥下的手握成拳,聽著腳步聲靠近,到對方走至榻前,從被褥里拿出他的手,睜開眼睛,掙扎著想起身行禮,“主上……” “不必多禮?!?/br> 崔漾指尖搭上他的脈搏,確認無性命之憂,留了傷藥,囑咐他安心養傷,起身時見榻側營帳豁開一個口子,低聲吩咐侍衛把缺口堵上,免得透了風,病情加重。 “主上……” 崔漾回身,舉著燈火走近兩步,“可是傷勢重了?!?/br> 洛拾遺眸光落在那唇上,又很快滑開,并不敢多看,藏在被褥中的手握緊又松開,“……主上務必小心……” 崔漾點頭,“你們好生休息?!?/br> 帳中只余兩人的呼吸,沈平知曉洛拾遺修煉的心法,經她數次修改調整,已和她的內功心法一脈相承,便是重傷昏迷,也可自行運轉,被關押時,他探過洛拾遺的傷,到現在,早該恢復一大半了。 自那日被救以后,為方便醫師照看,兩人同車同帳,亦無二話,洛拾遺性子沉默,這時氣息極不平穩,沈平沉默地聽著,開口道,“想調整一門心法,適用一個人的經脈,將內勁發揮至最深,并非易事,需得一步步研習,你與我比武輸了以后,我曾見她幾夜未眠,給你的心法,都是心血,她待你極好?!?/br> “我不要什么高深的武功!” 這一聲壓抑的暴喝帶著粗重的喘氣,相隔三丈遠,黑夜里看不見對方神色,沈平亦知那話語后頭,壓抑到了極致的絕望與渴望。 “我不要高深的武功,只要她也能……” 話說不出口,只因自知不配。 洛拾遺倒回榻上,氣息漸漸平穩,“是屬下越矩,還請沈先生勿要放在心上?!?/br> 沈平低聲道,“司馬慈知道她肯定會親往越國禁宮營救安定侯,必定布下天羅地網,此番兇險,我們現在需要想的是,如何相助她,便是無法相助,亦不能叫她分心了,因著掛心崔家父子,她已連續兩月沒有好生休息了,身體虛耗得厲害,靠藥提著功力?!?/br> 洛拾遺沉默,片刻后徹底平復了心緒,“我傷勢好了一些,能下榻,卻也僅此而已,連尋常武人也不是對手,去了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是拖累?!?/br> 能下榻便好,沈平道,“我外傷重,肋骨斷裂,膝蓋骨碎,無法行走,但內勁恢復得快,我將內勁悉數渡給你,如此你的內功不低于叛賊左右護法,便是進不了禁宮,也可在外接應,你既愛她,務必護她周全?!?/br> 崔漾夜探了一次越國王宮,她來去無蹤影,出入位居中央的宗祠也沒有任何妨礙,只是尋遍整個祖宗祠,也找不到父兄被關押在何處,或者說,找不到地宮的入口,但越王宮禁軍侍衛親眼看見二人被押進了祖宗祠,司馬慈在宮中,但尋不見蹤影。 崔漾未驚動任何人,只記下了越國王宮兵力防控,先將一部分暗衛、禁軍分批安插進都城,以便接應。 右護法宋河送了信報,埋首呈報道,“城外送來的密信,女帝今夜進了王宮?!?/br> “宮衛未曾發覺,你和汪汲也沒發覺么?” 地宮里只在一張鉚釘榻前留了兩盞走馬燈,腳邊火盆燒得烈盛,柴火似滴了血,燒出鮮紅的顏色,伴著輕微的滋聲,極靜,沉悶,幽冷森然。 輪椅上的男子問著話,手里細齒炙紅的鐵梳卻未停,刮向榻上被鐵環卯住的男子,焦烤的氣味蔓延,五六十歲的男子仿佛死魚下油一般,不由自主劇烈掙扎,鐵環鐺鐺響,卻沒有一絲人聲,那張大的嘴巴里,已沒有了舌頭,只是呼氣吸氣時,可以發出嚯、嚯的粗響。 男子不緊不慢,梳了兩梳,到已無眼珠的老人眼腳崩開了血,便結束了今日的日常,丟開了手,擦干凈手指上沾染的血rou,手指浸泡進清水里,洗干凈后,亦如白袍衣衫,潔白如玉,圓潤有光澤的指甲上,不沾一絲塵垢。 宋河埋首,“回稟主上,女帝武功深不可測,來無影,去無蹤,我等不是對手?!?/br> 司馬慈手指搭住黑袍圍帽的邊緣,摘下帽子,露出雪白無色的容顏,那五官精致,眼眸極黑,一雙丹鳳眼眼尾下垂,無論發火不發火,高興或者不高興,時刻都透出一股溫泰來,天人之姿,仙神臨凡。 宋河埋頭稟報,“侯開雖與南國太子南欽聯手,抵御了梁煥一時,卻敵不過徐令二十萬麒麟軍,兩軍左右攻擊,侯開死守衡陽,兵敗后戰死,衡陽已失,梁煥、徐令、盛驁三路大軍,已匯合陵林城下,圣主,吳國三位王子已撤出吳國,過江西行,圣主,您也快走罷?!?/br> 司馬慈抬手,“我舅舅和表兄,如何了?!?/br> 宋河拜道,“都好好的關在牢里,聽主上吩咐,安定侯在上京城吃什么藥,現在也給他吃什么藥?!?/br> “謝蘊呢?” “謝家家主已入南國,他手中還有兵,卻不知為何,按兵不動?!?/br> 司馬慈未言語,也并不關心,轉動輪椅,拿了燒紅的鐵烙,烙在那已經平復了呼吸的人身上,又是一輪新的掙扎。 煙霧散盡后,撒上傷藥,那黑漆漆的兩個眼眶似乎死死瞪著他,恨不得啖其rou。 司馬慈輕笑一聲,“千算萬算,沒想到鉆出一個司馬望舒來吧,我這個jiejie,論文,大成開國來,沒有哪個皇子及得上,論武,更是登峰造極,論用兵,你也聽到了,大成還是姓司馬,且疆域之廣,比父皇在位時,更遼闊,聽說除了上官淼,她還收編了許多與外族征戰的將士,所圖之志,未必不會將北方蠻族踩在腳下,義父,你高興不高興?!?/br> 辛則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仿佛一個穿山而過的洞口,渾身已是血汗,手指沾了血寫道,“你當比我更恨她,同樣是皇室血脈,你落在我手里,受折磨十四年,而她躲在你舅舅庇護下,不可一世,你不是看到了嗎,你舅舅和表兄怎么樣愛護她,她落江,你想救她,想給她報仇,她想過你么?” 洛鐵切進手腕,寫著學字的手垂下,辛則發出嚯嚯的痛笑,用另一只手寫字,“她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沒有你這個弟弟,你舍不得殺我,只有我關心你,和你相依為命——” 右手也被切掛著,卻是留了力道,并沒有傷到經脈,宋河并不憐惜,主上所為,不過辛則萬分之一,受刑千刀萬剮,也是應當的,而他與汪汲,被主上從辛則手中救下,命便是主上的。 自十年前司馬庚收攏皇權,大成結束亂政后起,主上便背負了奪取江山的千秋大業,但司馬庚此人心計深沉,便是已死之人,只要是在冊的司馬氏子弟,都徹查一遍,為躲避追蹤,辛則不得不隱蔽嶺南毒瘴中,三年前,叫主上尋到時機,扣下辛則,三人方才有了喘息的時機。 宋河見主上下手輕,忍不住勸道,“一條老狗,不值得主上費心,叫他留在這地宮里悶死,尸身被老鼠啃噬,屬下等護著主上走罷,來日東山再起,再圖謀大業?!?/br> 老狗掙扎得厲害,司馬慈看了他一會兒,老狗心黑,不懷好意,幼時打他,卻不會把他打死,大成一亂,有戰事的消息傳來,他就高興得手舞足蹈,給他吃飯,司馬庚是個擋道的人,叫他受了老狗無數的手段。 宮里的老人,用刑這一道上,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可確實是老狗把他從狼口中救下來的,抱著沒有一條腿的他,東躲西藏,躲避追殺,父皇忙著狩獵,展示雄風,母后忙著與其他娘娘說話,jiejie不會在宮中,她不會帶他玩,只喜歡去舅舅家,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有再漂亮的花,她也絕不會出現。 原本打算折磨這老狗十四年,眼下時間卻不夠了,不過他也累了,司馬慈開口道,“你放心去罷,這天下,會如你所愿,亂到改朝換代?!?/br> 語罷,那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水痕,混著血一起,帶著解脫,抬手寫字,“你快走——” 司馬慈微怔,旋即笑出了聲,哈哈大笑,片刻后手起刀落,劃過他脖頸,鮮血噴濺,咕嚕咕嚕冒血聲后,眼眶緩緩合上,很快絕了氣息。 宋河勸道,“重兵兵臨城下,城中百姓雖效忠圣君,但并無多少戰力,麒麟軍三十萬精兵,我等不是對手,越早走,越好?!?/br> 司馬慈在老狗面前坐了一會兒,他每日的精力只夠他用來折磨老狗,此時越加疲乏,提不起精神,他是自小帶來的病弱,精神不濟,辛則和母后說,是他這個jiejie命太硬,奪走了母后的精神氣,到后頭生他,便不能給他一個好身體了,否則,他也不會因為體弱,連爬樹躲避狼群也不成,失了一條腿,如今人后坐輪椅,人前靠一只木腿做支撐。 實則他知曉,這其實不關她的事,但這天下,是必亂的。 司馬慈轉動輪椅,搖到遠一點的地方,“收殮了義父,用好一些的棺槨,埋去宮外罷,另外傳令給大成女帝,請她一人入祖宗祠,叫她一個人進地宮,若是多一個人踏入圍樓,我便要萬箭齊發,射死崔呈,崔灈,玉石俱焚?!?/br> 宋河遲疑問,“她已是皇帝,坐擁江山萬頃,萬萬人之上,會來么?” 司馬慈一笑,“她成了皇帝,卻還是以前的崔九,能成皇帝,不過兵強馬壯,又多了幾分學識智謀,離真正的皇帝,還差得太遠,你自去傳令,她必定獨自前來,備好埋伏即可?!?/br> 宋河領命,主上做什么,他們就聽令做什么,便是一道死在這越國王宮,也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