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16節
沈恪倒‘仁慈’,愿意挪出個牌位來葬她。 崔漾冷笑。 洛扶風擔憂,“主上,老神醫說您性命……都怪屬下們……” 崔漾沉吟不語,她雖中毒不能動彈,意識昏沉,但并沒有昏迷,周遭的說話聲都能聽到,自然知曉陳林的斷言。 原也沒錯,但陳林不知,她修練的內功可化百毒,論醫毒術,她并不比陳林差,真就叫這么一下就射死,她也不敢隨便托大,在這時候獨自出宮。 兩年…… 外頭勢必是有一場狂歡了。 崔漾閉目思忖,原定計劃是七千麒麟軍一至榆峽關,便藏了糧食,折轉城郊設伏,到府兵圍城,便從后截尾,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密信已送往高陵,兩千援軍最遲禪位大典后兩日便到,可備不時之需。 兵力威懾,叫百官不敢動彈。 但兩軍交戰,我方總也有傷亡,尤其這些府兵,戰力不俗。 現在她只能活兩年的消息只怕已經傳遍上京城。 城郊輿圖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心念電轉間,崔漾頃刻改了主意。 只是她傷勢卻是個難題,一旦陷入昏睡,內勁便自行化解毒素,修補經脈,等會兒那老神醫再進來看,必然改口。 不過這頃刻,心脈已舒暢很多,毒素幾乎被化解了一半。 崔漾示意洛扶風噤聲,在他吃驚驚喜的目光中坐起來,輿圖上圈了個兩個位置,交給洛扶風,“叫元呺見機行事,做得隱秘些,休要走漏風聲?!?/br> 洛扶風應是,謹慎收好輿圖,崔漾右手掌心微動,折扇扇骨一端兩枚銀針沒入華蓋、璇璣二處大xue,霎時便出了一頭冷汗,示意洛扶風安心去做事,自己倒回了榻上,“無妨,我自有用意,你且去?!?/br> 洛扶風知曉主上無事,安心辦事去了。 崔漾看著屋頂,緩緩閉上眼睛,鬧吧,聲勢越浩大越好。 作者有話說: 感謝49399116、感謝renrenmi寶寶投喂的營養液,感謝寶寶們留言~ 第16章 、陛下,靜候佳音 洛扶風出去時,老神醫跳腳,“你待在里面干什么,她現在昏迷不醒,你有事也稟報不了,她需要養神,否則兩年都難活!” 洛扶風埋頭走,提氣飛身,一下就消失了。 老神醫氣呼呼,張青愁眉苦臉,也沒功夫解釋,抓著老神醫研究,要如何救這毒,形勢本就危急,這下雪上加霜,就更緊迫了。 陳林重新給探了脈,咦了一聲,連續探了幾次,怪叫了一聲,“怎么和剛才不一樣了!” 張青大喜,屏息問,“是有救了么?” 陳林飛快捋了兩把白胡須,眉頭皺起又松開,松開又皺起,“那倒沒有,反而嚴重了許多,快想辦法除毒,藥熬好了沒?!?/br> 張青顧不上嘆氣,忙進忙出,熬藥取藥不放心別人,都自己親自辦。 兩個大夫的意見是一致的,先要拔除余毒,想辦法修復心脈,否則連兩年都難說。 “丞相來了?!?/br> “秋家主來了?!?/br> 兩人被大夫攔在了外間,大老虎守住房門,威風凜凜。 秋修然面上失了素來的溫潤,霜落眉宇,停步問案桌旁的青年,“丞相似乎不太擔心的樣子?!?/br> 簡樸的案桌上置了一杯清茶,霧氣騰升,模糊了青年的神色,那五官竟是與崔漾有三分相似,只神情淡漠,“當年王、沈兩家為斬草除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秋莊主知道她是怎么躲過搜查的么?” 那便是十年前的舊事了,沒有一個上位者愿意提及不太舒心的過去,秋修然第一次與崔九相見時,她已然是從容自如的麒麟將軍了。 王錚淡淡道,“當年我十歲,她十四歲,身高比我高出一尺,她練一門武功,硬生生將全身骨頭掰斷,縮到與我一般高,那武功毒辣,練時受千刀萬剮骨骼寸斷之痛,十四歲到十八歲,足足四年,我們兩人用同一個身份,半數時間她躲在地窖里暗無天日練武,默寫書冊,研習兵法,醫毒術,只要有用,她都學,沒日沒夜,到她出來,沒過多久,王行倒臺,崔家平反,麒麟山落草,那時已不是尋常人能對付得了的了?!?/br> 秋修然失神,“那北麓書院與廢帝一見如故的人是?” “是我?!?/br> 王錚起身看了眼榻上昏迷著的人,眸中復雜,“不過,我所學的東西,都是她教的?!?/br> 崔呈兩個meimei都是早死,崔、王兩家有仇,崔家厭惡他身體里流著王家的血脈,王家又痛恨他是崔氏女生的兒子,他只是個供崔九得罪的人毆打泄憤的工具,有什么資格讀書識字。 人人只道崔家阿九不學無術,先生授課,只知呼呼大睡,卻不知整個崔府的藏書閣全裝在她腦子里,當年她默寫崔家藏書中的萬余冊,后頭他一一校驗過,分毫也不差。 四年過去,地窖深三丈,麻紙燒出的灰,將其填滿了。 “不要小看她做一件事的決心?!?/br> 王錚不去看秋修然震驚的目光,理了理官服的袖口,遮住從腕間逐年增長已蔓延至大臂的紅絲,起身出了醫館,吩咐堂外候著的丞相府長吏,“啟程罷?!?/br> 離開前想看看她的情況,秋修然進了里間,踱步至榻前,手指無意識撥弄著腰側的算盤,垂眸看昏迷著的人,目光落在她袖間,見她袖袍下壓了折扇,微微一怔。 這折扇實則是她的兵器,扇骨后端裝著蠶絲線,牦牛針,另有銀針四枚,剛送進來時,骨針分明是滿的。 無人能動這機關。 秋修然目光落在對方蒼白無色的面容上,一時凝滯,便是故意為之,對自己也太狠心了些。 外頭家臣催促,秋修然看了一會兒,吩咐進來的婢女照看好她,掀簾出了房間,希望他回來時,局勢已大定,她傷也好了。 郭鵬幾人商量過,要將陛下挪到皇宮去。 “最好是不要挪動,你們硬要挪動,就連榻一并挪走,走路平穩,不要晃動到傷患?!?/br> 老神醫說了半天,這些侍衛們就是覺得這里不安全,說如果再來刺客,不好布防,護不住陛下。 老神醫說不通,瞪圓了眼,只得去尋些布條來,把傷患腿,半身都綁住固定好,又找了匠人來,在榻四頭都裝上隔板,免得出意外劃出去,藥打包好,“爭來爭去爭來爭去,一個硬板凳,有什么好爭的,好好一條命都爭沒了!” 大老虎安靜地隨在一側,警覺四周,老神醫偷擼了一把,樂顛顛地背著手得意,又伸手揪揪大老虎的耳朵。 大老虎被摸得煩了,張口齜牙嚇唬嚇唬,卻沒有真正咬他,恐嚇的聲音也小。 老神醫樂得手舞足蹈,“你這大貓靈性,要是做太醫能天天與你這大貓玩,老頭我倒是愿意的?!?/br> 郭鵬立刻便道,“神醫若肯入宮的話,我等定護得神醫周全?!?/br> 老神醫擺擺手,“算了算了,她這情況,藥也用了,那張青也盡夠用了,老頭我這兒還有許多病人呢,你們快走吧,別擋著老頭往閻王爺手里拉人?!?/br> 老神醫菩薩心腸,但脾氣不好很固執,來硬的也沒用,張青點點頭,郭鵬等人行禮道謝,先辦要緊事。 老神醫背著手,望著那禁軍們護著馬車列陣過去,叉著腰有些樂哈哈的,“昏迷了還留三分神,小丫頭這鬼機靈勁,和崔呈那小子簡直一模一樣,哈?!?/br> 老頭背著手回善堂,看余下的病患幾個小弟子也能處理,伸了個懶腰回草廬睡覺,推門進去被嚇了一跳,忙接住墻邊倒下的血人,“啊啊啊,這么重的傷,再不治你就死啦!” 是個渾身是血的老者,前胸中了一刀,氣息很弱,抓著他的手指卻用盡了力氣,“找陛下,告御狀……老神仙,求您找陛下,東平六縣三萬鄉親,萬人血書告御狀,告東平當官的和強盜勾結,一官護一官,鄉親們活不下去了……” 外頭有小藥童的吵嚷聲,還有看家小狗的狂吠聲,腳步聲急促,顯然是有人追殺了。 東平距上京城可有萬里遠,老神醫啊啊啊啊的跳腳,手忙腳亂扶住人,“放心放心,那丫頭心機深得很,手段比前帝都狠,老頭看只有她玩死別人的份兒,這事她肯定能管,放心放心,別急別急,呼吸放平,你不能再流血了!” 老者昏暗的眼睛里陡然迸發出了希望,那沾染血漬的手顫巍巍從懷里掏出一卷麻布,“求求老神仙…………” 老神仙捧著那透血的萬民書像捧著炭火,跳來跳去,“殺你的人追來了!快先躲起來!躲到丹爐里!我給你燒上火!他們便不會懷疑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41743762寶寶、nina寶寶、晴兒雨兒毛兒寶寶灌溉的營養液,感謝寶寶們的留言。 ps,明天的更新挪到明天晚上零點,感謝寶寶們支持 第17章 、萬家燈火不眠夜 崔漾昏睡的時間并不長,也始終留著一絲意識,知曉太醫院一半以上的醫師都來給她號過脈了。 入宮‘探病’的‘神醫們’更是多不勝數。 幾乎是她一醒,大貓便立時站起來,腦袋拱了拱她的手臂,動作很輕。 候在屏風外的宮女仆從們上前來,驚喜問,“陛下您醒了?” 藍開揚聲就要喊醫師來。 崔漾看外頭天色,戌時已過,“去宣郎中令,尚書令來議政?!?/br> 藍開想勸,又知道外頭形勢緊,也不敢耽擱,這便去了。 殿中宮女們安靜地進出,沒發出一點聲音。 崔漾勉力抬手,扇骨后端在左肩傷口旁側兩處xue道重拍一下,逼出兩枚銀針。 當年她和王錚共用同一個身份,王錚大病一場,脈息微弱,兩人不及交換,王行那老賊的隨行醫師起了疑心,她運內勁阻滯腹膜,讓心臟緩慢跳動,血脈凝固,造成大病的假象,險險避過一劫。 換成銀針后,痛感強,但能維持更長的時間,效果逼真。 大貓約莫是想要她摸摸腦袋,一直往她手心里拱,但還要過一個多時辰,輔助內服外敷的藥物,血脈才會逐漸恢復暢通,方才能逼出銀針已是極限,現下是一動不能動了。 卻也無妨。 崔漾打了個呼哨,“小貓你上屋頂,守在附近,隨時警戒四周?!?/br> 大老虎喉嚨里發出低嘯,轉身自窗戶躍出去,踩著兩三丈高的廊檐跳上屋頂,俯下腦袋,魑魅魍魎便無所遁形。 “把京畿區輿圖拿來,掛到榻頂?!?/br> “是,陛下?!?/br> 趁著宣召臣子的功夫,張青上前請脈,手指搭上后,頓時吃了一驚。 張青有些恍惚地連把了幾次,等確認陛下確實是脈象平穩,通身經脈不再是死水沉潭,眼中頓時溢出狂喜之色,瞧見陛下讓噤聲的口型,才硬生生壓下去驚呼。 郭鵬,楊明軒、許晨、于節幾人進殿來,藍開機靈,領著侍從宮女悄然退到殿外。 從醫這么些年還從未遇見過這等奇跡,心里的激動簡直難以抑制,張青將陛下身體的情況說了,幾人都是大喜。 時間不多,細節崔漾也不解釋,只叮囑道,“我無大礙,不日便可恢復,但你們在外需要裝出我重病不治的樣子?!?/br> 諸人皆應是。 “說說吧,現在什么情況了?!?/br> 郭鵬、楊明軒立在榻前兩丈處,幾人都是連日奔波,心焦如焚,這時見陛下醒來問政,才稍稍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