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三十九青史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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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太史閣。 “永和二十三年五月初十,漠南使臣獻貢禮于梁,女君奉旨與其簽訂盟約。 漠南王幺子朝圖入京為質,西北馬市……” 在五月初十的風波過去的幾日后,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座不想聽這些,趙大人,你該對那幾大世家意圖謀大逆一事更為了解,就把那段文書念給本座聽聽。 房老大人,坐,何必這樣瞪著我?我有分寸,只是旁聽而已,絕不會讓各位為難?!?/br> 蕭齊一身緋紅內侍官服坐在廳堂正中,在滿殿的怒目中從容不迫地看向了最角落的今科探花,趙洪道。 史官筆為刀,在場諸人無一不是秉筆直書的錚臣,即使是帝王也不能強使他們文過飾非,何況對蕭齊這種媚上欺下的閹黨頭子,更是一點都不客氣。 “堂堂太史閣豈是你這閹人隨意使喚的地方!你若是再胡攪蠻纏不走,別怪老夫把你丟出去,再狠狠記你一筆!” 房老大人拍了拍義憤填膺的同僚的肩膀,勉強壓著火氣坐回自己的書案后,揮手讓趙洪道去和蕭齊應對。 蕭齊也知趣,從諸人各異的面色上掃過一眼,又向房老大人行了個禮,便和趙洪道去了殿外交談。 行筆沙沙聲中,有人悄聲問房老大人: “為何不直接把那閹人趕出去?” 房老大人停筆抬頭,發現殿中人都疑惑又不忿地看著他。于是他捋著長髯向大家解釋道: “他又沒有犯太史閣的律例忌諱,宮中人定期來查閱史書也并無不可。我倒是想把他趕出去留個清凈,可是諸位也看到前朝的振蕩了,這時候明哲保身,才能記載下這段功過。 我們當然能逞一時之快,冒著得罪閹黨的風險和他們劃清界限,但是諸位,我們不怕被報復,可我們這些人沒了,誰來替?閹黨豈不更加猖狂?” 殿中人面面相覷,才發覺剛才難平的義憤差點成了閹黨反攻倒算的把柄。 “那……趙興德才進閣不久,看不出品性,能行嗎……” “呵,他可是姓趙?!?/br> 殿外。 “蕭大人,您剛剛話中有一處謬誤。涉案的幾家是否觸犯律例,對上不敬,大理寺至今還未有定論,您不可隨意議論幾位侯爺?!?/br> 趙洪道藏在袖底的手暗暗攥成了拳頭,明知此話極有可能惹怒這位只手遮天的玄羽司副司使,也不能在任何一點言語疏漏上讓步。 來之前蕭齊便聽過魏懷恩對趙洪道的贊許,說他雖然與輔國公府有遠親,但無論是中榜之前還是之后,都沒有借半點輔國公的東風,倒是個正直到迂腐的狂生。 甚至斷然拒絕輔國公意圖把他安排到戶部的許諾,硬是在金殿謝恩之時向永和帝求了入太史閣的旨意,成了本朝第一位把冷板凳當香餑餑的探花郎。 不過蕭齊對任何人都沒好感,況且趙洪道這副寧折不彎的樣子他見多了,直接就掠過了趙洪道的指正,咄咄逼人地走近了半步。 “本座只想知道,你們可有記載趙興德污蔑女君殿下和本座的那番話?” 趙洪道還不曾感受過權臣的威壓,強忍著瑟縮的念頭,不卑不亢地答道: “有,女君殿下乃國之儲君,事關殿下的所有一言一行均被記錄在冊?!?/br> “把那部分刪了?!?/br> 聽見蕭齊這話,趙洪道不可思議地抬頭怒問: “憑什么!我太史閣職責所在,豈是你一人說如何就如何的地方?蕭大人,我敬你官階比我高所以稱您一聲‘大人’,可您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太史閣的卷宗五日一入冊,今日是最后一次謄抄的日子,而你便是最后經手人。刪去一段并不會被誰發現?!?/br> 蕭齊輕蔑地看著快氣成斗雞的趙洪道,開口便是一瓢冷水澆下。 “你親生母親曾被城中富戶擄去半月,于是被夫家休棄,帶著你乞討為生。后來那富戶家主橫死,膝下無子,主母把你抱回府中,給你改名換姓,又害死了你母親……”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趙洪道面上血色盡失,炎炎暑熱中竟然被這窺探人心的妖魔生生駭出一身冷汗。 “這不重要,小趙大人,若你不按本座說的做,不出兩個時辰,整座京城都會知道你是如何從jian生子變成嫡子,又在成人之后為母報仇,散盡家財,最后背井離鄉求學中榜的。 你說與你議親的于家會如何想?太史閣會如何想?被你幾次下了臉面的輔國公府會如何想?” 閹人特有的尖細嗓音像銳利爪牙般在趙洪道惶惶然的心上狠狠剜下一刀,把他以為早就湮滅的過去和前途無限的未來都撕碎。 誰能對玄羽司說不,誰能在蕭齊面前拒絕?他比那千里之外就能嗅到血腥味的牤蟲更加可怖,天生就是直抓七寸的捕蛇人。 誰教閹人是這帝國最腐朽的芯子,滿身都沾滿了權力傾軋的黑湯。蕭齊的敏銳加上玄羽衛的行動力,能讓他把發現的每一個人上的爛洞都挖個干干凈凈。 “……好,如你所愿?!?/br> 趙洪道耷拉下了腦袋,連句討價還價的話都說不出口。 從此之后,就算他不愿意被閹黨驅使,真到了他們找上門的那天,他也無法拒絕。 蕭齊這幾日沒去玄羽司上值,但也沒有進宮陪伴魏懷恩。 五月初十那日的朝會上,上官鹿鳴等人獻上了漠南使臣簽訂的降書以及一應歲貢承諾,至此西北終得太平。 而西北軍曾經經營多年,但因戰火動蕩而罷休的馬市邊市也重新開放,魏懷恩代替永和帝在降書上蓋下玉璽,又下了三道旨意,犒賞邊關將士,提拔江鴻品階,再加江玦二等威武侯爵。 論功行賞本無可厚非。永和帝雖然不曾虧待過有功之臣,但是對武將的擢升卻十分吝嗇。魏懷恩此舉雖然讓武將們齊齊謝恩稱頌,卻讓文官們皺了眉。 于是趙興德看準這個時機,出列控告江府私吞軍餉,謊報戰功,縱容親兵凌虐百姓,殺良冒功等等,均有證據在手,要魏懷恩收回成命,先行審訊。 江玦和江鴻再能顧全大局,此刻也沉不住氣與趙興德對質,文武兩列吵成一團,借著這陣勢給魏懷恩施壓。 女君又如何,江家是不是魏懷恩的母家?所有眼睛都盯著魏懷恩,等著她犯錯,等著她偏心。 文官等著魏懷恩偏幫自家,好借題發揮,大殺魏懷恩的銳氣。武將試探著魏懷恩到底能不能愛屋及烏,因為江家的汗馬功勞,一掃本朝重文抑武的風氣。 但這半真半假的鬧劇讓魏懷恩看得煩。 “蕭齊,西北出了這么大的事,玄羽司竟然半點風聲都無,你該當何罪?” 也不知道蕭齊站在人堆里看什么熱鬧,魏懷恩只得出聲喚他,用眼色示意他趕緊把戲唱完。沒看見舅舅和表哥氣得都要上手打人了嗎? 蕭齊這才從霎時寂靜的人堆里走上前來,抖出了幾大世家沆瀣一氣的證據,甚至還有曾經伙同定遠侯嚴維光暗害懷德太子的鐵證。 朝臣呼啦啦跪了一片。 阮雁冷眼看著那些人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譏諷一聲: “天日昭昭?!?/br> 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魏懷恩可以只懲首犯嚴維光,對端王同黨既往不咎,但阮雁不會。這么多年他捏著那些人往來的書信,沒能滅口的人證,到今日終于為他視為知己的魏懷德討回了公道。 然而窮途末路的趙興德瘋癲般地指向了帝座之側的魏懷恩。 “魏懷恩!你寵幸閹狗,yin蕩無恥,你敗壞乾坤綱常,縱容jian佞誤國,你就是百亂之始!” “快把他捂住嘴拖下去!” 聲音最大的竟然是趙興德的親爺爺輔國公。 無論今日結果如何,只要有永和帝護著他們,就算是魏懷恩也對他們無可奈何,但是趙興德要是再口無遮攔下去,連永和帝都觸怒的話,那才是真的自絕生路。 ?;庶h自是不怕得罪魏懷恩,甚至越和魏懷恩交惡,才能讓永和帝放心把魏安星的教養之責交給他們,此番波折最重要的便是表露愿為永和帝驅使的忠心,即使砸了自己的面子。 但是魏懷恩今日第一次在朝會上喚出了蕭齊,直接戳破了女君殿下維系的公允假面,明明白白地告訴朝臣,她就是玄羽司真正的主人。 徹底攤牌。 最血腥的斗爭,終于在今日拉開序幕。 只不過,魏懷恩不怕遺臭萬年,蕭齊卻不愿意讓趙興德的厥詞載入史冊。 趙興德恨嘉福公主行事放蕩,偏愛閹人青云,于是也不服同樣信重閹人的魏懷恩。明明他自己也妾侍無數,在落敗之后卻揪著女君德行有虧一事不放。 此等小人行徑,雖然不會讓明白人放在心上,但十年后,五十年后,千年萬歲之后,誰能保證魏懷恩不會因此飽受詬??? 蕭齊寧可獨自當那個遺臭萬年的佞臣,也不想被青史記載魏懷恩曾經在眾目睽睽之下,唯獨念了他的名字。 因為真要說起來,他進玄羽司,可是在懷德太子“活著”的時候,被永和帝身邊的樂公公提拔。 與那時的嘉柔公主魏懷恩,半點瓜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