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畫室的門自從爺爺去世后便極少打開了,直到溫浩騫回來才重新打掃出來,也就他回來住的那幾日,池宅仿佛又有了生氣。 池晗光邊想著邊推門進去。 畫室的布局還和過去無異。 靠窗墻壁上一張黃花梨木桌,幾罐喝剩的茶葉整齊堆疊在一處:西湖龍井、云南普洱、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安溪鐵觀音。地上斑駁的涂料顏色,印象中到處散落的畫具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碼在架子上。 晗光溫浩騫常坐的位置上,掀開蓋在畫板上的畫布,落入眼簾的是,白色宣紙上,女子的氣質神態生動惟肖。 下面署名處,只簡單一個字跡潦草的日期。依稀辨得出是今年四月份。 晗光靜默地盯著最下方兩個字:羽婷,猜想是這個女人的名字。又重新審視畫中的女子,看了會兒,重新蓋上畫布,走出畫室。 不小心窺探到了他的秘密,她明白了一些事,卻又不能全明白。 這比高考的壓抑更讓人無奈。 她想到那天在書房里偶然看到的她的畫像,相比這張,畫她的那張似乎更加隨性一點,沒有署名沒有日期,不像是對待一幅作品的心情,再聯想到他這幾日的音信杳無,池晗光徹底xiele氣。 那天晚上她睡在池宅,睡意朦朧間聽到風拍窗戶,陡然想起白天在廚房聽到的說話聲,瞬刻了無睡意,在床上輾轉反側,睜著眼睛望著窗柩上方,那輪慘白殘月,艱難地推開層層疊疊的云障,漏出零星慘淡的光。 她翻了個身,抬手摸到床頭的手機,翻身坐起,黑暗之中,手機微弱的熒光照在臉上,看了看時間,已過了十點。 這么晚打過去,他會不會已經睡下? 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指腹觸到撥號鍵,眼睛一閉,深吸一口氣,按了下去。 一陣空白之后,鈴聲變成綿長的“嘟嘟”,揪著心等待接通。 等了很久,直等到傳聲器里平板單調的女聲一遍又一遍重復著“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她切掉電話,那女人仿佛被人陡然間切斷了喉管,再發不出一絲聲音來——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池晗光頹然地倒進床去,手機被扔開老遠。 第二天早起,她在屋里收拾整理,上次姑媽葬禮只是簡單整理,趁這次放假,她想把過去的舊物翻找出來,若能帶走,便都帶走,桂伯幫著她一起整理。 宅子大,東西也多,忙起來便一整天過去。 桂伯是個孤兒,棄在池家門口,池新沅的父親好心收留,他自幼便生活在這里服侍著這一大家子,見證了池家從興旺走到衰竭,膝下無兒無女,這里便是他的家,池晗光便是他的親人。她念著家里還有這樣一位老人,池宅還總還有點像家的樣子,只若她去了萬城,桂伯就真的成了守空巢的老人。 她心里不忍,卻又不知該如何辦,幾次想和桂伯提及以后的事,幾次都咽回去,矛盾猶豫間,桌上的手機一震,她連忙去看,看到是孫零的短信,不免有些失落。 孫零在短信里說:下周我爸帶我去鳳路泡溫泉,問你去不去。 鳳路的溫泉在國內溫泉行業內也是頂有名的,晗光去過幾回,玩卻是沒怎么玩全,多是走馬觀花式的。畢竟鳳路整個城市的模式是旅游帶動經濟發展的,周邊以溫泉帶來的產業鏈那么龐大,要想玩全,也基本是不可能的。 她捏著手機走到窗邊,懶懶靠在上面,思考著如何回絕孫零,傍晚的光從外面投進,窗框上浮起的那層淺淡的塵埃醞在薄光之中,顯得尤為突兀,晗光順勢用手輕輕一抹,指腹上多了一層薄薄的灰。 正發呆,電話鈴猛地響起,晗光嚇了跳,手機差點掉落,帶著期望低頭一瞥,是孫零的電話。 “晗光?!?/br> 剛剛還滿漲的心情,因這個聲音跌宕谷底。她恢復平靜,“什么事?” “我的短信你看見沒有?” 晗光默了一下,才想起,“看了?!?/br> “那你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 “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br> 孫零愣了一下,他想不到晗光會拒絕的這么直截了當,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回她。 和孫零通完電話,池晗光在窗口站了許久,心底忽生出幾許蒼涼感。 在她打電話的時候,桂伯走去廚房做飯,房里就留下她一個。 她又站了會兒,回房間,從衣柜里尋換洗的衣服打算洗個澡。正翻著,摸到底部有一沓厚厚的紙包裹,晗光以為是一沓錢,扒拉出來一看,是一個厚厚的黃色牛皮信紙,沒有封口,她把東西倒出來,一疊相片兒如雪花般洋洋灑灑飄落下來,在地板上掉的到處都是,晗光蹲下身去拾。 這些相片是那天池湘云離開前強拉著她的合照,池湘云拍完第二天就出差了,照片沒有給晗光,怎么會出現在她的房間里呢? 池晗光百思不得其解。 晗光一張一張的看,照片里笑顏逐開的兩人,想到那天的池湘云,云發烏眸,巧笑倩兮,美麗不可方物。晗光鼻子一陣發酸。 她找出相片夾,攤開放在地上,把相片一張張插-進相片夾里,撿到一半,看到地板上有一張類似便簽紙的東西,被相片壓著,她把相片移開,去撿那紙片兒,好奇地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