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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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慕云一句話還沒說完,拾芽芽已經貼著墻角走到一邊,掀開帶著蓋的水桶,提起將熱水倒進盆里,熱騰騰的水汽出來:“九爺說公子體弱,山上晨間寒重,水冷的緊,我便燒了些熱水,公子可洗漱……” 她眉眼干凈純澈,有些怯怯的,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像個受過傷的小動物,特別感恩遇到的一點點美好,想要報答,又很擔心自己做不好,害怕被拒絕。 朝慕云垂了眼,翻身下床。 好在厚九泓只幫他脫了他外裳,穿的嚴嚴實實,并不尷尬。 拾芽芽想過去幫忙疊被子,見公子要自己整理,便收住腳,垂了頭,在公子過來凈面時,小心拿托盤捧了帕子,方便他擦手。 洗漱完坐到桌邊,朝慕云發現桌上小菜極為精致,拌的小咸菜都用胡蘿卜雕了花,桃菊芍藥,還有各種憨態可掬,圓圓胖胖的小兔子小狐貍。 拾芽芽臉微紅:“那個……昨夜雕多了,扔了也浪費,就……” 朝慕云已經拿起筷子,嘗了顆小梅花:“很好吃?!?/br> 拾芽芽臉更紅了:“公子喜歡……我以后做更好的……” 朝慕云不是客套安慰,飯菜味道是真的很好,平平無奇的米和胡蘿卜,在有些人手里,似乎聚了天地靈氣,是最不可錯過的美味佳肴。 “你吃過了么?” “嗯,吃過了,還被大人叫去問了話,”拾芽芽見他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小聲道,“我有點點怕,我沒看到殺人,也沒看到尸體,就是幫忙做了幾頓飯,送了些茶水點心,大人就問了那么久……” 朝慕云:“大人只是公干,許因你是見過她們最多的人,希望能得到線索幫助?!?/br> 拾芽芽抿了抿唇:“可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就是送飯菜茶點見過幾次,冷姑娘人特別好,笑起來很好看,就是不怎么愛說話,總是在寫字,寫字時手腕漂亮極了,好像多寫寫,煩惱就能跟著墨點子散在紙上,消失不見……” “黃夫人脾氣就不怎么好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生了病,情緒不佳,總愛尋人吵架,挑剔我泡的茶水,食盒的擺盤,還罵冷姑娘不懂體貼,罵她不孝?!?/br> 朝慕云:“不孝?” 拾芽芽:“嗯,說她不聽話,不肯成親,說她已經十八了,還嫁不出去,自己臉皮厚,連累一家人跟著丟人,哪家都沒這么慣著姑娘的道理,這回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然府里后頭的都不好說親……” “冷姑娘同她娘親吵了?” “我沒聽到過,”拾芽芽搖搖頭,“我只見到冷姑娘偷偷哭?!?/br> “前天晚上?” “嗯,我在下鑰前最后給她們送了次熱茶,冷姑娘眼睛紅紅的,悄悄將拭過眼睛的帕子藏在背后,我看到了……” 一碗粥還沒吃完,門外傳來腳步聲,厚九泓回來了。 拾芽芽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重重給朝慕云鞠了個躬,就跑了出去:“公子慢用,食盒放到院子里就好,我晚些會來收!” 厚九泓皺著眉進來:“她怎么回事?膽子這么???” 朝慕云看他,身材非虎背熊腰,是精瘦的那種,細眉長眼,五官算端正,皮膚比一般人略白,雖不算討喜,也不會讓人討厭,偏他留小胡子,審美奇葩,張口閉口老子,一副強盜行逕,小姑娘見了當然要離遠些。 他眉目淡淡:“見過鞏大人了?” 厚九泓:“你怎么知道!” “熏香,”朝慕云指了指他衣服,“非是佛堂檀香,只昨日在鞏大人身邊聞到過?!?/br> 厚九泓聞了聞自己袖子,還真有:“要不說這官家大人們用的東西就是好呢……”他一屁股坐到桌邊,“咱們這位鞏大人,可真是勤勉,一大早醒了就開始干活,嫌疑人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拎過去問話,頭一個叫的就是剛剛的小姑娘,一會兒就該輪到你了,你可吃快點?!?/br> 話音還未落,就見朝慕云放下筷子,把空碗往前一推。 厚九泓瞇了眼:“你讓我給你收拾?” 朝慕云把空空的茶盞也往前推了推:“還要熱茶?!?/br> 厚九泓怒了:“別蹬鼻子上臉,我不是你的小廝!” “哦,”朝慕云云淡風輕,“那你可以給我雇一個?!?/br> ‘刷’一聲,厚九泓抖出印著二人手印的契紙,拍的啪啪響,“你看清楚了,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的!” 朝慕云云淡風輕:“你可將雇用小廝的花費折算成本,加到里面?!?/br> 厚九泓:…… 他做這張契紙,本來只是不想被白白占便宜,病秧子使喚了他那么多次,他坑一回怎么了?現在感覺怎么都是虧,他付出了大量時間,大量精力,要是病秧子真的死了,收不回本,豈不虧大了?可要照顧病秧子,繼續往里投錢投精力,還是虧,什么時候是個頭! 這病秧子就是故意的,黑肚皮,一肚子壞水! 沉沒成本的造成,向來對主觀決策影響巨大。 朝慕云眉目舒展,根本不怕厚九泓的兇相:“讓你查的東西,可有結果了?” “村口的驢拉磨晚上都要休息的,就這么點時間,夠干什么的,病秧子你不要太過分!”厚九泓哼唧完,抱了胳膊,“不過九爺是誰,當然有所得,薛談奇永年的關系不行,鞏大人一早提調嫌犯,我還沒來的及同他們吵架,不知道,別的么,稍微有了點,比如前天所有人一起拉肚子這個事,其實是山上一種野草,略帶毒性,這幾天時不時下雨,溪水水位高了,淹了一小片,水浸過毒草,順著流下來,可不就讓寺里人遭了?倒不是飯菜的問題……” “……有個事真叫你猜著了,死者死亡時間并非丑時,而是寅時,母女倆前后腳死的,更具體的時間仵作那邊沒記,黃氏中的毒么,只說是劇毒,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還有冷春嬌胸口刀刃角度……” 朝慕云認真聽著,等厚九泓說完,不待仔細分析,房門被皂吏敲響,言鞏大人有請。 這是要被提調問話了。 朝慕云起身攏衣:“我先過去,旁事回來再說?!?/br> 厚九泓看著他越發蒼白的臉,病歪歪的樣子:“你行么?撐不住了認個慫不丟人,人家可是官,心眼多著呢,當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br> 朝慕云淡淡看他一眼:“君子俯仰天地,我身直心正,不吃人,自也不會被吃?!?/br> “拿大話糊弄誰呢,我反正……”厚九泓眼神閃了閃,“反正你自己注意點,別怪我沒提醒你,本案你疑點最重,上官這回,你不大好過?!?/br> 朝慕云推開門,漫天天光一縷一縷,吻在他發梢,織在他衣角,背影如修竹舒展,潤了天青—— “你都能過,為何我不可以?” 第13章 問我就對了 “朝公子,這邊請——” 朝慕云出門時,天色陰晴不定,風很大,有云層漫卷,時聚時散,飄的很快,抬頭時是一個樣子,眨眼間就變了形狀,變了方向。 空氣中有濕潤泥土的腥氣,春日的雨,恐還未完。 出院門,轉青石小徑,視野寬闊,風陡然磅礴,朝慕云攏了攏衣襟,抬頭看到遠處白色八角高塔邊上,有風箏翩然。 那是大殿往東,招提寺目前最閑適最放松的區域。 寺廟西面因發生命案被大理寺接管督查,中軸線是僧人們工作生活的地方,因已排除嫌疑,基本放開,最東面,是接待香客們的地方,有大人,有孩童,并不知寺中意外,氣氛輕松隨意,風箏應春來,生機勃勃。 可見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凜寒侵衣。 朝慕云手攏在袖里,垂眸看路。 還是那間偏殿,還是那個位置,八折屏風已經挪走,除殿深處,無有燭盞添置,面前一切清晰可見。 大理寺少卿鞏直正位就座,肩闊脊正,眉英目深,眼角有細微紋路,眸底有一片深潭,只看坐姿和精神頭,就知他病已大好,連隔風屏風都不用了,可能擔心病情反復,他覆了面巾,是微薄的素淺紗,束的不緊,略透,能讓人看到他的臉,不至于認錯,又不太真切。 “在下朝慕云,見過大人?!背皆乒硇卸Y。 鞏直略抬手:“病雖愈,咳未停,朝公子應當不介意?” 此話言指,臉上面巾。 擔心口沫飛濺,影響不佳? 朝慕云垂目:“不敢?!?/br> “坐?!?/br> 鞏直指了指右側下首的位置,大概個子夠高,他的手指很長,又因瘦,有一種特殊的,兵器般的鋒銳凌厲感。 朝慕云斂袍坐下:“謝大人?!?/br> 鞏直視線滑過桌上文書,開口就是嚇人的話:“你可知,現有口供,對你很不利?” 他停頓了一下,但朝慕云知道,他接下來還有話—— “前夜,你到過案發現場?!?/br> 果然。 朝慕云對上鞏直眼睛,不避不躲:“當晚我一夜昏沉,不知身在何處,做了什么,家人說,我飲醉了?!?/br> 鞏直未質疑或反問他的話,目光微低,從頭到腳看了他一遍:“你身上衣服,偏大了些?!?/br> 朝慕云視線往下,看到身上纏了近小兩圈的腰帶,怎么能不大? 這是嫡兄朝浩廣的衣服,案發那晚他上山,穿的便是同樣顏色,同樣質地的衣服,但并不是這套,高氏精明,逼哄他過來替罪,當然要顧著些細節,在倉房里尋了好久,才尋到這套顏色質地相仿,朝浩廣許多年前做好穿過,現在不要的衣服,讓他換上。 連頂罪這樣的大事,她都舍不得剝下兒子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給他,因為料子貴,他不配。 但不管是不是去過現場的那一套,這種混淆視線的方法都很拙劣,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透,座上這位,是瞧出來了。 朝慕云想了想,道:“衣物都是家中下人準備,未察覺時,已穿著這套上山?!?/br> 似乎他太平靜,太坦蕩,難以主動壓制,鞏直換了個方向:“有人指證兇手是你,你呢,可對本案有何看法?” 朝慕云更加坦蕩:“有?!?/br> 鞏直指尖輕叩桌面:“講?!?/br> 破案,朝慕云一向認真:“本案死者兩人,一毒殺身亡,一利器致死,同一時間地點,不同行兇工具,手法雖不復雜,但并不符合一般行為邏輯?!?/br> 鞏直思忖:“你認為,有兩個兇手的可能性?” “就犯罪目的和結果導向看,目前亦無此類明顯征兆,”朝慕云道,“我個人傾向于,兇手行兇時發生了意外,母女二人有一個并不是原有目標?!?/br> 鞏直:“遂,二者死亡順序很重要?!?/br> 朝慕云頜首:“觀死者尸體位置,黃氏中毒,死于屋中坐椅,仰靠姿,姿態說不上安詳,卻未有太多掙扎,未摔跌下椅子,我猜她所中之毒,前期可能并不痛苦,有一定的麻痹作用,到后期劇毒發作時,死亡過程很快,她應該來不及或已無力氣掙扎,而她的女兒冷春嬌,死在院中天井,左胸中匕首,倒在血泊之中,頭手方向,對著院門——” 鞏直聽懂了他在說什么:“黃氏中毒,死亡過程安靜,沒有聲響,冷春嬌跑到院中,才被匕首殺死,你言下之意,黃氏先死,冷春嬌目睹母親尸體,驚懼害怕,跑到院中,被人殺害——她便是本案中的意外。兇手原本沒想殺她,是她突然出現,兇手不想暴露,才出了手?!?/br> 朝慕云頜首:“就現場痕跡,這個可能性最大?!?/br> 鞏直揚眉:“但這里有一個問題——” “聲音?!?/br> 朝慕云微頜首,知道對方在說什么:“黃氏之死可能也沒那么安靜,當夜有雨,雨聲掩蓋,才不為人察覺,冷春嬌可能聽到了,過來察看,也可能只是夜半下雨,關心母親,過來查看,倘若她果真因撞破真相而死,為什么沒有呼叫喊人?會不會嘴被捂——” “并無,”鞏直搖頭,修長手指滑過桌上文書,“仵作尸檢格目有錄,死者冷春嬌口鼻完好,無有被大力摁擦掙扎導致的細小傷痕,現場也并無打斗推搡痕跡,看來你之推測,并不準確?!?/br> 朝慕云眸底墨色沉靜:“若是聲音被掩住了呢?當晚雨落,寅時前后有春雷,夜醒之人都知道?!?/br> 鞏直看著他:“哦?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