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

    許知鶴擦頭發的手頓住，從濃黑的劉海間深深看她一眼，而后打開了筆記本。

    一個格式規范的合同文檔，里邊列了十條左右的甲乙方紅線。

    甲方是云羽，乙方是許知鶴。

    “一，乙方請勿以任何形式對甲方實施勾引，包括且不限于肢體接觸?！?/br>
    讀到這條，許知鶴眉梢一挑，“勾引？你覺得我勾引過你嗎？”

    云羽臉紅，不自在地別開臉，沉默。

    許知鶴雙腿交疊，淡聲拒絕，“這條我控制不了?！?/br>
    “為什么？”

    “個人魅力?！?/br>
    昏黃壁燈下，許知鶴單手支頤，絲質浴袍隨著他的動作領口大開，露出衣服里線條凌厲的肌rou。

    他彎起眼睛，黑發半遮的下垂眼勾著幾分笑，像極了書里描繪的男狐貍精。

    “一些我覺得很正常的動作，在你眼里可能就是勾引了?！?/br>
    “這會對我的正常生活造成很大影響?！?/br>
    “你覺得很正常的動作？”想到那個吻，云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唇，“那就改成肢體接觸達咩?！?/br>
    “可以?！?/br>
    許知鶴點頭，繼續往下看去，“九，雙方必須清楚自己的定位——互為商業合作關系。請勿摻雜私人感情，一經發現越線，則合作終止，所造成損失由越線方一人承擔?！?/br>
    “私人感情越線？”

    他擰眉，忽地冷笑，“請甲方解釋一下，什么叫做越線?！?/br>
    “就是……”云羽把腦袋埋進膝頭，只露出一雙怯怯的大眼睛，“你可以理解為，禁止辦公室戀情?！?/br>
    “呵?！?/br>
    許知鶴合上電腦，走到床前邊，直直地望進她的眼睛，“你這條是防我呢，還是防你自己呢？”

    “誰都不防，防個萬一?！?/br>
    敏銳地嗅出了許知鶴話里的坑，云羽打哈哈，“畢竟孤男寡女要朝夕相處幾個月?！?/br>
    “可以?！?/br>
    許知鶴點頭，驀地俯身貼近云羽。

    云羽被他猝不及防的靠近驚得往旁邊一倒，“禁止肢體接觸！”

    “我只想拿個枕頭?！?/br>
    許知鶴無辜地眨了下眼睛，而后越過云羽拿起一個枕頭。

    恰在此時，屋內的吊燈滴的一聲瞬間全滅。

    黑暗毫無征兆地降臨。

    幾乎是在失去視覺的下一秒，云羽便精準地抱住了許知鶴的胳膊。

    “禁止肢體接觸?！?/br>
    男人低沉的聲線一下又一下地撞進她的耳蝸，漸漸安撫了她亂調的心跳。

    手松開了一瞬，在被無助與不安包圍前，她緊緊抱住許知鶴的胳膊，耍賴道，“字還沒簽，合同還沒生效?！?/br>
    說出的話并沒有得到男人的回應，云羽有些許不安。

    隔著虛空，她茫然地看過去，試圖轉移話題，“為什么突然停電了?！?/br>
    “可能老天也覺得，只有這種時候……”

    你才會需要我。

    后半句話他沒說。

    云羽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雖然看不到他，但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身上。

    “老天覺得什么？”

    “老天覺得累了，想停電了?！?/br>
    “哦?！?/br>
    感受到了許知鶴的敷衍，云羽也懶得再追問。

    抱著他的胳膊，她漸漸不再緊張，悄悄把姿勢調整成扯住他的衣角。

    男人剛洗完澡，周身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木質香。

    只不過，明明洗完澡該是熱乎乎的身子，云羽卻只摸到了滿手的冰涼。

    “你洗的涼水澡嗎？”

    “嗯……”

    “不冷嗎……”

    “習慣了?！?/br>
    “習慣了？”

    話問了一半，云羽驟然住口。

    剛剛許知鶴沒有直接回答的問題好像突然有了明確的答案。

    她沉默片刻，摸索著攥住他的手腕，“如果下次有需要，可以讓我幫你調水溫?！?/br>
    “你是在可憐我嗎？”

    黑暗中，那雙彎起的下垂眼亮了幾分。

    云羽看不到，只是莫名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有幾分可憐。

    她猶豫了一下，解釋道，“這屬于互幫互助的范疇，沒別的意思，就是舉手之勞?！?/br>
    “哦?！?/br>
    話音落，室內再次陷入沉默。

    兩個人安靜地并排躺了一會兒，屋內滴地一聲突然亮了起來。

    “你睡吧?！?/br>
    許知鶴在燈亮起的下一瞬便起身離開，邊界感拿捏得穩穩的。

    云羽收了下突然空落落的掌心，遙遙看著許知鶴關掉大吊燈，留下小地燈，然后坐進沙發里抱著電腦開始辦公。

    時間接近十二點。

    她實在熬不住了，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失去意識前，她朦朧地看到許知鶴還在工作。

    直到半夜她被空調冷醒，瑟縮著睜開眼一看，已經凌晨三點了。

    而沙發上那個人，還維持著她睡前的姿勢在工作。

    她以為是幻覺，還揉了揉眼睛，“你不睡嗎？”

    “睡不著，”

    許知鶴回頭，無奈地笑了下，“家里沒藥了，睡不安穩?！?/br>
    是失眠嗎？

    云律也有失眠癥，最嚴重的時候成宿睡不著，靠安眠藥都不行，非常痛苦非常折磨人。

    醫生給的建議是，在自己覺得舒服習慣的地方入睡可能會緩解。

    想到這兒，云羽心底抽了一下，對于自己霸占床的行為有幾分自責，“那你要不要來床上試試？”

    “嗯？”

    云羽往床內側挪了點，拍了拍床面，向他發出邀請，“我爸的私人醫生說，睡在自己的床上會好一點?！?/br>
    “不會好的?！?/br>
    “嗯？”

    云羽不解地看向許知鶴。

    只見他輕輕在她身邊躺下，側身抓住她的手，長眸直直望進她的眼睛里。

    “因為那不是癥結所在?！?/br>
    昏暗的環境，幽深的夜，人總是會壓抑不住隱藏在心底的情感。

    莫名地，云羽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了幾分傷感。

    她默了默，伸出另一只手蓋住許知鶴的手背，“找到癥結就能睡著的話，就試著找出來?！?/br>
    少女柔軟的嗓音落盡無邊的夜里，很久沒得到回應。

    她不解地抬頭，發現男人已然長睫垂閉，呼吸平穩。

    ——

    第二天，把奶奶送走后，云羽就被公司一個電話急召到了老板辦公室。

    季風鷹把合同推給云羽，“這個是趙翼導演搭檔許知鶴的新片子，今天給你發來了試配臺本?！?/br>
    “因為這邊還有很多前兩天其他的劇組發來的邀請函，指定要你，其中有幾個是非常不錯的，所以我來問一下你的想法?！?/br>
    看著那些個切切實實的臺本，云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從來都是有什么配什么，突然間這么多優質的選擇一齊擺在她面前，她倒有些無從下手。

    “確實很不好選，并且有些撞了檔期?！奔撅L鷹看出了她的糾結，“你回去和你家許總商量一下，選一個對你前途最有幫助的?！?/br>
    “這個圈子么，實力之外就是人脈。許總總歸是懂得多一些?！?/br>
    離開季風鷹的辦公室，云羽拎著幾個劇本打算回觀海別墅，卻在下樓的時候遇到了季鈴笛。

    她步調匆匆，看到云羽的時候一臉神秘地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