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笨蚂谵o拖著箱子邁出房間，拿著房卡關上門，下樓到酒店前臺辦理退房手續，“我需要發票和水單，抬頭是這個?！?/br>
    溫瑞雪打個哈欠，靠著溫翎肩頭：“困死，我昨晚看書到兩點?！?/br>
    【期中考試前你非要請假?！繙佤岜葎?。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跑過來嘛?！睖厝鹧┱f，她小聲嘀咕，“我才不讓辭哥輕易占你便宜?！?/br>
    【說不定是我占他的便宜?！繙佤岜葎?。

    “那不算?！睖厝鹧?，中國馳名雙標。

    柯熠辭把發票和流水單塞進錢包，轉身便看到溫家兄妹倆像兩只鳥雀擠擠挨挨，溫瑞雪非要摟住溫翎的肩膀，溫翎縱著她胡鬧，挺直腰桿看向柯熠辭。

    “走，我們出發?！笨蚂谵o說。

    溫翎大概受不了meimei鬧騰，“噌”的一下站起身，走到柯熠辭身邊躲清靜。

    “小氣鬼?！睖厝鹧┩现渥痈趦扇松砗?。

    “我老板喜歡小孩子?！笨蚂谵o對溫翎說，“到時候把你meimei丟給我老板照顧?！?/br>
    “嗯?！睖佤嵘酚衅涫碌攸c頭同意。

    “哼哼?！睖厝鹧┎环獾厮⒋嬖诟?。

    到達機場國內到達層的出口，任嫻和倪方俐并肩走，遠遠看到等在不遠處的柯熠辭，任嫻招招手：“熠辭，這邊?！?/br>
    “老板?！笨蚂谵o笑著迎上去，刻意忽視倪方俐，“旅行還順利吧？”

    “挺好的，劉哥他們在后面收拾器材，你等多久了？”任嫻問。

    “十幾分鐘吧?！笨蚂谵o說，“我訂了徽菜館，咱們先吃飯?！?/br>
    “行?！比螊箍聪蚩蚂谵o身后，“呦，小溫meimei也來了？”

    “您好，我是溫瑞雪?！睖厝鹧┱f，“這是我哥溫翎?！?/br>
    “我見過你哥哥，他是我們臺的特邀畫師?！比螊箍洫劦?，“出圖速度快、質量高，我們臺長都知道他?！?/br>
    溫翎不好意思地彎彎眼睛，比劃【任主任好?！?/br>
    “哎呀忘介紹了，這是倪方俐，這次專題的記者?！比螊拐f，“主要負責溫家兄妹的訪談，你們有什么問題直接跟她對接就好?！?/br>
    倪方俐看向溫翎，拿腔拿調地說：“這個弟弟我見過的?！?/br>
    任嫻拍她一下：“別鬧?！?/br>
    溫瑞雪好奇地打量倪方俐，湊到溫翎耳邊說：“記者jiejie好漂亮?！?/br>
    溫翎認同地點點頭。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眲⒎€和一位女性推著器材走過來，“這些東西比較金貴，輕拿輕放耽誤時間?！?/br>
    “你們好，我是讓荔?！迸哉f，“新入職的攝像?！?/br>
    “孔融讓梨的讓梨嗎？”溫瑞雪問。

    “荔枝的荔?！弊尷笳f，“叫我讓梨也行?！?/br>
    “人齊了，我們出發吧?！比螊拐泻舻?。

    陰沉的天映著楚哲松陰郁的臉，他坐在圖書館靠窗的角落，桌上攤開一本畫冊，遲遲不翻頁。

    他應該做點什么，去彌補往日的錯誤。

    但無論他做什么，都于事無補。

    他像一只無頭蒼蠅，滿屋亂撞，找不到房間的出口，而溫翎決絕地轉身，踏進沒有他的光明大道。

    或許他也該出去采風，悶在校園里實在令人窒息。

    張強端著一杯熱水，坐在病床邊，看著病懨懨的小兒子，腦海中仍回蕩著母親的尖聲怒斥：“你個廢物！那小閨女怎么能不幫幫她弟弟？當年我就應該把她掐死！”

    “你看看你娶了個什么玩意兒，肚子不爭氣，生的女兒一個都指望不上！”

    張強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他伸手撫摸兒子的額發，說：“要不要喝水？”

    “我想要mama?！睆堼堼堈f，“mama去哪了？”

    “mama出去辦點事，等龍龍睡著mama就回來了?！睆垙娬f。

    “我聽舅舅說，你們去找jiejie了?！睆堼堼堈f，“jiejie在哪啊，我想跟jiejie玩?！?/br>
    “jiejie要上學?！睆垙姀娙虦I水說，“等龍龍病好，可以上學了，我和mama帶你去看jiejie?！?/br>
    “好?！睆堼堼埦従応H上眼睛，“我好疼，渾身都疼?！?/br>
    “睡吧，睡著就不疼了?！睆垙娸p聲哄著。

    “咚咚咚?！辈》块T被敲響，張強起身開門。

    年輕的男孩背著書包站在門口，說：“你好，請問你是張強先生嗎？”

    “是的?！睆垙娬f。

    “我叫楚哲松，我可以跟你談談嗎？”男孩問。

    第43章 命運的交響樂（二）

    望著面前的年輕男生，張強戒備地說：“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們家的消息滿天飛，隨便找找就找到你了?！背芩烧f，他直視張強的眼睛，“真的不打算讓我進去嗎？”事實并非楚哲松所說的那樣簡單，他的父親是警察，幫忙查一下地址不過是順帶腳的事。

    “孩子睡了，我們出去說?！睆垙娸p輕關上病房的門，領著楚哲松邁過住院部的大門，朝草坪中央的涼亭走去。

    “你會難過嗎？”楚哲松問，“新聞里你總是沉默的那一個?！?/br>
    張強扶著膝蓋彎腰坐下，長嘆一口氣：“難過，有什么用呢?！彼桃夂鲆暷赣H對陳小慧的刁難，他攔不住陳小慧的縱身一躍，他回答不了兒子詢問jiejie的境遇。若不是兒子還活著，他也想跟陳小慧一起走。

    “所以你準備沉默到底?！背芩勺趶垙娚磉?，“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來找你做什么?！彼p手托著腮幫子，“我猜你想找人聊一聊?！?/br>
    “是你想聊吧?！睆垙娬f。

    “做錯事情，是要道歉的?！背芩烧f，“你覺得呢？”

    張強沒聽明白楚哲松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邏輯，他問：“什么？”

    “你攪亂了別人家的生活，難道不需要道歉嗎？”楚哲松說。

    “曹窯村就在前面了?！笨蚂谵o說，他看向溫翎，“你想下車透透氣嗎？咱們等會兒再進去?！?/br>
    溫翎點頭，透過汽車的擋風玻璃，他望見曹窯村的大門，即刻心慌出汗。

    柯熠辭降下車窗，示意劉穩靠邊停車：“劉哥，我陪小羽歇一會兒，你先進去準備器材，我們等下走路進村?！?/br>
    “好的?！眲⒎€說。

    溫翎推開車門，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顫抖的手緊緊抓住柯熠辭的衣袖?？蚂谵o抽出一張餐巾紙拭去溫翎額角沁出的冷汗，他說：“要不算了吧，我們回阜陽玩幾天然后回北京?！?/br>
    “不?！睖佤峋芙^，他接過柯熠辭遞來的熱水，淺抿一口，站在樹下仰頭望著枝杈上佇立的麻雀。

    柯熠辭收起水杯，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牛奶糖，遞給溫翎：“給，可甜了?！?/br>
    “謝謝?！睖佤崴洪_包裝，將奶糖放進嘴巴，他慢吞吞地說，“好多，年，過去，還是，難過?！?/br>
    封存多年的記憶緩慢復蘇，仿若無形的手將溫翎拖拽進消極的漩渦。玻璃罩里的小孩勇敢地踏出花房，門外的疾風驟雨虎視眈眈地等待著新鮮的靈魂供養。

    “別害怕，大不了我帶你逃跑?！笨蚂谵o說，“我們有一隊人呢，沒人能夠傷害你?！?/br>
    溫翎指著自己：“我不會，說話?！?/br>
    “這不是會嘛?！笨蚂谵o說，“你講話可好聽了?！彼麪孔佤岬氖?，“相信我，這回不騙你?！?/br>
    惡心反胃的感覺隨著柯熠辭的輕聲安撫逐漸消解，溫翎挪動步伐，一步步走向童年噩夢的源頭。眼前的曹窯村和記憶中的景象相差甚遠，寬闊的馬路、整齊的獨棟民房、家家戶戶門口?？康能囕v，看得出政府這些年的扶貧工作卓有成效。

    很難想象十四年前的曹窯村，是人口販子的集中銷貨地。

    村口的空地鋪上水泥被改建成村民活動廣場，中央的老槐樹仍然健在，坐在樹下閑聊的老人們好奇地看向陌生的車輛載著外鄉人駛進村里。

    劉穩和讓荔架起機器，倪方俐問溫瑞雪：“你感覺怎么樣？”

    “沒什么感覺?！睖厝鹧├淠卣f，視線掃過老人們，“我那時候年紀太小，許多事情不記得，我哥記得比我清楚?！?/br>
    “我們先找幾個人問問?！蹦叻嚼f。

    “我哥呢？”溫瑞雪問。

    “小柯陪著他在村口歇腳?！眲⒎€說，“等會兒走過來?！?/br>
    倪方俐理解地點點頭，溫瑞雪懊惱地說：“其實我陪你們來就好了，我哥沒必要過來?！?/br>
    “他大概也想和過去和解吧?！蹦叻嚼f。

    溫瑞雪看了倪方俐一眼，說：“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倪方俐問。

    “我知道你甩了辭哥?！睖厝鹧┱f。

    “啊……所以我是壞女人?！蹦叻嚼f，“年輕時候犯的錯，我也不知道當時在想什么，貪圖一時的歡快吧?！?/br>
    “那么，另一個男生比辭哥帥嗎？”溫瑞雪問。

    “不記得他長什么樣了?！蹦叻嚼f，“男人嘛，都是過眼云煙，人還是要向錢看的?！?/br>
    “可是你結婚了?！睖厝鹧┛粗叻嚼种干系慕渲?。

    “賺錢的路上找個默契的合伙人不寂寞?！蹦叻嚼f，她拍拍溫瑞雪的肩膀，“愛情都是假的?！?/br>
    溫瑞雪懵懵懂懂地點頭，倪方俐輕笑一聲，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里的稿件，說：“我們開始工作吧?！?/br>
    溫翎踏進村口，環顧四周，找到溫瑞雪的背影，沒走過去，便被meimei撲了個滿懷。

    “你記得那條河嗎？”溫瑞雪指著繞村一周的小河，“我在洗衣服，你在河里抓魚?！?/br>
    溫翎點頭。

    溫瑞雪生怕溫翎難過，拉著溫翎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溫翎回頭一個勁兒地望柯熠辭，期待對方把自己救出苦海。

    “這里變化好大，我不記得之前我們住哪里了?！睖厝鹧┱f。

    曹窯村的村民大多姓曹，憑借記憶里的姓氏極難精準定位，他們在村子里轉了一圈，再次回到村口的大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