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翎把餐盤往前推了推，番茄炒蛋蓋面。

    “看起來味道不錯?！背芩烧f，“我看到網上說你，”他咽了口唾沫，“說你家的事情，說得很難聽。我看不下去，才，”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溫翎的表情，聲音越來越小，“把咱倆的合影發出去了……”

    溫翎低頭吃飯，權當對面是一團吵鬧的空氣。

    “我想幫你?！背芩烧f，“以前是我不對，對不起，我太粗心了?！?/br>
    溫翎放下筷子，抽一張紙巾擦擦嘴。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去學了手語，我還報了烘焙班?！背芩纱蜷_背包，拿出兩個紙杯蛋糕，“這是我做的，你嘗嘗?！?/br>
    溫翎拿出平板，快速打下一行字【你永遠只是前男友，認清你的身份?！克掌鹌桨?，拿上背包快步走出食堂，他需要新鮮空氣來撫平煩躁的情緒。

    坐在工位上盯著電腦屏幕的柯熠辭收到一條微信，【溫翎：[胖鯊魚大哭.jpg]】

    【柯熠辭：怎么啦小寶？】

    【柯熠辭：這表情包不錯，收了?！?/br>
    【溫翎：好煩啊?！?/br>
    【溫翎：楚哲松怎么這么煩啊?！?/br>
    透過屏幕，柯熠辭幾乎可以預見溫翎委屈的表情，若不是責任心作祟，不得不堅守工作崗位，他真想立刻趕到溫翎身邊，給對方一個擁抱。

    【柯熠辭：發生什么事了？】

    【溫翎：他把我們的合照發到微博上辟謠?！?/br>
    【溫翎：我才不要他幫我說話?！?/br>
    合照？柯熠辭捕捉到關鍵信息，他打開微博，查看熱門詞條，第二條博文便是由楚哲松的賬號于上午十點半發出，下方的評論約有四五千條，轉發更是上萬，輿論關注度可見一斑?？蚂谵o點開照片，楚哲松果然沒有給照片打碼，鏡頭里的兩個少年眼神晶亮，眉宇之間藏不住的歡欣喜悅，根據穿著和環境推斷，這應是兩人結伴春游，爬到山頂拍照留念。

    照片中的溫翎看起來很快樂，柯熠辭發消息【這張照片是你大一的時候拍的嗎？】

    【溫翎：嗯，剛談的時候?！?/br>
    柯熠辭突然覺得難過，他錯過了溫翎成長中最關鍵的三年時光，就是這三年里，溫翎從不諳世事的柔軟少年被生活一步步打磨，不得不長出細密的鱗甲保護自己。

    溫翎十七歲的夏天，柯熠辭擔心他輕易被別人拐走。

    溫翎二十歲的夏天，柯熠辭想發設法地擠進溫翎的心門。

    有些事情，不是一味的退卻忍讓就能規避，柯熠辭以為選擇離開能讓溫翎獲得快樂，實際是放逐自己傷痕累累的靈魂。

    卻沒有人真正感到快樂。

    “叮鈴鈴——”

    下課鈴響起，溫瑞雪將課本收進背包里，坐在她身邊的衛玫說：“我們快點走，今天食堂有鹵鴨腿，去晚就搶不到了?！?/br>
    “來了來了?！睖厝鹧└闲l玫的腳步，“我去占座位，你去搶鴨腿?！?/br>
    “沒問題，看我的吧?！毙l玫說。

    走到半路，溫瑞雪的手機嗡嗡作響，她摁下接聽鍵：“喂，你好?！?/br>
    “瑞雪，我是邢泱?！彪娫捓锬腥说穆曇衾潇o淡定，“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的，您說?！睖厝鹧┏l玫揮揮手，示意她先走，轉身走進綠化帶里的涼亭坐下。

    “我這邊得到消息，你的親生父母早上剛到北京，應該是要來學校找你?！毙香笳f，“你現在離開學校，趕緊回家?！?/br>
    “泱泱，還有一個消息?！狈渡荷旱穆曇繇懫?，“央美校門口大量記者聚集，可能是想采訪溫翎?！?/br>
    “我去找我哥?！睖厝鹧┱f。

    “你是事件中心人物?！毙香笳f，“你和你哥一起出現會造成更大的轟動?！?/br>
    “在記者眼里，我是不是比我哥更有話題性？”溫瑞雪問。

    “肯定的?！毙香笳f。

    “那我更不能把我哥丟出去當擋箭牌，我厭倦了逃避?！睖厝鹧┱f，“即使我不上網，同學們也會把各種消息透露給我，我真的好累?！?/br>
    “這本就是我的事情，不應該連累我的家人，特別是我哥哥?！睖厝鹧┱f，“他自始至終做的都是正確的事，他不應該被肆意詆毀猜測?！?/br>
    邢泱說：“你想公開發表你的觀點?！?/br>
    “是的?！睖厝鹧┱f，“我不想繼續沉默了，我要拿回話語權?！?/br>
    “ok?！毙香笳f，“我等你這句話好久了?！?/br>
    溫瑞雪愣?。骸鞍?？”

    “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被動防御實在不是我的風格?！毙香笳f，“我早就寫好了一份應急預案，也詢問過你爸媽的意思，他們建議我聽從你的想法?！?/br>
    “叫上你哥哥的那個主持人朋友，讓他帶央視記者一起來?！毙香笳f，“既然決定發聲，我們就搞一票大的，隆重登場?！?/br>
    “不然怎么對得起他們千里迢迢趕赴北京?！毙香笮判臐M滿，“你去找央美找你哥哥，注意手機暢通，我隨時給予你們信息方面的支持?！?/br>
    第36章 登場

    “老張人呢？”海哥站在街口，拿著一瓶礦泉水。

    女人緊握手機，回答：“他坐地鐵過來，還有三站路?！?/br>
    “都什么時候了還坐地鐵？打車不行嗎?！焙８缯f。

    “多貴啊?！迸苏f，“我看這邊起步價13塊，真嚇人?！?/br>
    海哥扶著路邊的防撞球坐下，耐著性子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寬敞的街道汽車川流不息，女人站在路邊望了一會兒，說：“也沒有比鄭州繁華多少嘛?！?/br>
    “就是，巷子里面都是破破爛爛的平房?！蹦腥苏f，“我以為這邊全是高樓大廈呢?！?/br>
    “傻逼，胡同里那是四合院?！焙８缯f，“隨便一平米十幾萬?！彼统鲆话鼰?，抽出一根，只聽背后一聲：“不準抽煙！”嚇得他一哆嗦，不耐煩地說：“你管得著嗎？”

    一位穿汗衫的北京大爺指著公交站上貼的禁煙標識：“這么大的字看不到？抽一次二百?！?/br>
    “嘁?！焙８绨褵熤匦路呕責熀?，裝進口袋。

    女人拍拍海哥的肩膀，說：“老張來了?！彼饋?，朝路對面東張西望的中年男人揮手，“孩兒他爸，這里！”

    中年男人張強跨過馬路，他提著一兜燒餅，發給妻子陳小慧和妻弟陳勝勇，以及海哥，說：“我剛買的，還熱乎著?！?/br>
    “謝謝?！焙８缭敢鈳瓦@家人的另一個原因是張強。

    張強是個好人，老實憨厚，少言寡語，只知道埋頭干活，掙錢養家，他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丈夫，最大的缺點是沒有主見。他聽母親的話，聽妻子的話，甚至聽妻弟的話，從不發表意見，他就像沉浮世間的一截木頭，很難定義他的想法。

    或者他壓根沒有想法，像個機器人，按照固定程序走完這一生。

    張強買了五個燒餅，他自己吃一個，剩下一個放進包里。

    陳小慧說：“你怎么買多了一個啊?！?/br>
    “給望男的?！睆垙娬f。

    “望男才不稀罕這便宜燒餅?！标悇儆抡f，“人家飛上高枝做鳳凰啦?！?/br>
    海哥最看不上陳勝勇這副嫉妒的嘴臉，他說：“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彼f給張強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喝一口潤潤嗓子?！?/br>
    “謝謝?！睆垙娬f。

    “我們去央美門口?！焙８缯f。

    “望男不是在中央財經大學嗎？”陳小慧問。

    “她剛走，估計找她哥去了?！焙８缍⒅謾C屏幕，不停地打字，“正好一起見兄妹倆，多熱鬧?！彼c開線人發來的照片，小聲嘀咕，“怎么突然這么多記者?！彼P掉手機，催促道，“我們快點去，學生午休時候人多，等上課就沒人了?！?/br>
    張強問：“坐地鐵去嗎？”

    “坐什么地鐵，打車?！焙８缯f，他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央美門口，謝謝?！?/br>
    其他三人魚貫而入，坐進后排，海哥交代：“見到他們之后，勇子你不準說話，一個字都不準說，敢出聲別怪我扇你?！?/br>
    陳勝勇敷衍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

    “嫻姐?！笨蚂谵o叫住任嫻，“您看到倪方俐了嗎？我找她有事?！?/br>
    “電話間，我剛路過，看到她在打電話?！比螊怪噶藗€方向，“那邊?！?/br>
    “好的?！笨蚂谵o順著任嫻的指向走到電話間門口，拉開玻璃門，倪方俐抬眼看向他，她對電話里的人說：“稍等兩分鐘?！彼畔率謾C，問：“有事？”

    “跟我去央美，咱們跟的案子即將有大進展?！笨蚂谵o說。

    倪方俐拿起手機，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這件事咱們明天再談，我現在有個急事要處理，不好意思?！彼咽謾C揣進口袋，跟上柯熠辭，“什么進展？”

    “瑞雪的親父母來北京了，我得到消息他們中午可能去找瑞雪?！笨蚂谵o說，“叫上你的攝像，咱們趕緊走?！?/br>
    “找瑞雪的話，咱們為什么要去央美？”倪方俐問。

    “因為瑞雪現在在央美，她親爸媽肯定得到消息了?！笨蚂谵o說，“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十二點半應該能趕到?！彼麚芡佤岬奶柎a，等待電話接起。

    溫翎摁下接聽鍵，柯熠辭的聲音傳出聽筒：“小羽，你見到meimei了嗎？”

    “沒?！睖佤嵴f。

    “你在學校不要走，我馬上去接你?！笨蚂谵o說。

    “嗯?！睖佤峥目陌桶偷匕l問，“什么，事？”

    “見到我就知道了?！笨蚂谵o說，“你吃飯了嗎？”

    倪方俐斜睨副駕駛位的柯熠辭，她打一把方向盤，匯入車流。

    柯熠辭沉浸在電話里，自顧自地詢問，得到對方一兩個字的回答便心滿意足。溫翎背著書包，坐在樹蔭里的長椅上，秋風拂過，吹起他額角的碎發。這段時間不方便出門，沒有機會修剪發型，半長的發垂在肩上，師嶸在他出門前，用黑色的小皮筋幫他束成小揪揪。經過一上午的奔波，發絲貼著臉頰滑落，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將頭發別在耳后。

    柯熠辭小跑進校園，第一眼看到的是煩躁地叼著皮筋、雙手背在腦后扎頭發的溫翎，活像個小姑娘。

    “小羽?！笨蚂谵o站定溫翎身后，“我幫你弄?！?/br>
    溫翎遞給他皮筋，挺腰坐直?？蚂谵o的手指穿過濃密的發，理順發絲，用皮筋綁成一個蓬松的發團：“好了?！彼嘁话褱佤岬哪X袋，把頭頂的碎發揉亂，“這樣可愛點?！?/br>
    溫翎下意識將垂落的頭發別在耳后，柯熠辭捏捏他的臉頰：“我們走吧?！?/br>
    “去，哪？”溫翎問。

    柯熠辭看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說：“你meimei有給你打電話嗎？”

    溫翎點頭，他比劃【小雪也讓我不要出校門，發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