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熠辭翹起唇角，左臂摟住溫翎的肩膀，朝溫瑞雪揮揮手：“我們走啦?！?/br>
    “注意安全，玩的開心?！睖厝鹧┱f。

    溫翎揮揮手，興高采烈地跟著柯熠辭上了車，溫瑞雪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扣上安全帶，溫翎雙手搭在膝蓋上，坐姿乖巧，柯熠辭啟動汽車，他說：“出發，我們去水上公園！”

    溫翎鼓掌捧場，汽車在小巷里調頭，駛上高架橋。

    一路無話，溫翎專注地望著窗外的風景，他回憶起上一次懷揣著激動興奮的心情，大概還是和柯熠辭一起玩。那時候的柯熠辭大學還沒畢業，騎著一輛電動自行車來找他，讓他坐在后座，兩人去釣魚。

    那天晴空萬里，風和日麗，柯熠辭載著溫翎，溫翎抱著漁具，一溜煙駛進公園的小門，只聽保安在身后喊：“里面不能釣魚！”

    “不理他?！笨蚂谵o加大速度。

    溫翎緊張地抱緊柯熠辭的腰，在對方背上寫【真的沒問題嗎？】

    “怕啥，我都踩好點了?！笨蚂谵o說。

    溫翎寫【聽起來像個小偷?！?/br>
    柯熠辭駕駛電動車穿過公園，從北邊的另一個小門鉆出來，馬路對面是一個魚塘，三十塊錢釣一下午?？蚂谵o停下電動車，得意地朝溫翎挑眉：“瞧，合理合法，相信哥?！?/br>
    回憶到這部分，溫翎忍不住抿唇微笑，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頭，柯熠辭的聲音響起：“走，下車?！?/br>
    溫翎抱著背包推開車門。

    “咱們先吃點東西?！笨蚂谵o東張西望，“你想吃什么？”

    溫翎指向街邊黃燜雞的小店。

    “行?！笨蚂谵o邁步走進小店，“老板，兩個黃燜雞，大份，中辣，一份加土豆一份加寬粉?！彼仡^問溫翎，“還要什么嗎？”

    溫翎搖頭，三年多過去柯熠辭居然還記得他的口味和偏好。

    柯熠辭說：“多少錢？”

    收銀臺后的老板說：“好嘞，一起結還是分開？”

    柯熠辭說：“一起結，再加兩瓶北冰洋?！?/br>
    “一共48元?！崩习逭f。

    溫翎找個空桌子坐下，他耳朵尖，聽到價格，便掏出手機轉給柯熠辭一半的金額?？蚂谵o拿著兩瓶插吸管的冰鎮北冰洋坐到溫翎對面，說：“這天真熱?！?/br>
    溫翎比劃【你明天要上班嗎？】

    “對?！碧岬缴习?，柯熠辭昂揚的精神頭陡然低落，他說，“沒事，我下周六來找你?！?/br>
    【能賺到錢真好?！繙佤岜葎?，【上班有意思嗎？】

    “累死了?！笨蚂谵o下巴枕著手臂趴在桌子上，“但有一點好，我可以請你吃飯?！?/br>
    溫翎連連擺手拒絕，柯熠辭說：“就當我這幾年失約的賠罪，你這胃口花不了多少錢?！?/br>
    老板端來兩碗黃燜雞，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香噴噴的雞rou瞬間吸引了柯熠辭的注意力，他說：“聞起來不錯?！?/br>
    “我家的黃燜雞全河西最好吃?！迸习逭f，“快嘗嘗?！?/br>
    溫翎拾起筷子，夾起一條寬粉放進嘴巴，香濃的雞湯伴著guntang的辣勁兒，就著米飯一起吃進去，令人口水泛濫。

    兩人悶頭吃了一陣，騰不出嘴巴說話，柯熠辭辣得滿頭大汗，他吸一口冰涼的橘子汽水，愜意地嘆氣：“爽?！?/br>
    溫翎也被辣得小口喘氣，雙頰微紅，眼瞳水潤，吸溜一口汽水，低頭繼續跟寬粉作斗爭。

    柯熠辭吃飯速度快，他扒拉干凈碗里的米飯，看著溫翎吃。

    溫翎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對柯熠辭比劃【我吃飽了?！?/br>
    “那走吧?！笨蚂谵o將玻璃瓶吸得呼嚕呼嚕響，把空瓶子放進門口的白塑料箱。溫翎亦步亦趨地跟上他，被柯熠辭拽到身旁一只手摟住肩膀。

    “這是通票，vip票?！笨蚂谵o掏出兩張票，遞給溫翎一張，“你知道用這種票最大的快樂是什么嗎？”

    溫翎接過門票，茫然地看向好友，搖搖頭。

    “是看著別人排兩個小時長隊玩五分鐘，而我們可以無限玩、反復玩?！笨蚂谵o得意地說，“就很爽?！?/br>
    溫翎被柯熠辭積極的情緒感染，他笑著點頭。

    檢票進園，換上泳褲，柯熠辭問：“你怕高嗎？”

    溫翎搖頭。

    “好吧?！笨蚂谵o的開屏計劃失敗，他和溫翎并肩走，絞盡腦汁思考怎么引起溫翎的注意，半晌，他憋出兩個字，“我怕?！?/br>
    【？】溫翎疑惑地看向他。

    柯熠辭笨拙地解釋：“我特別怕高，稍微高一點我就腿軟?！?/br>
    【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玩?！繙佤嵘平馊艘獾乇葎?，【看電影怎么樣，我請客?！?/br>
    “不?！笨蚂谵o嚴詞拒絕，“有困難就要克服?！?/br>
    溫翎沉默，伸出手主動牽起柯熠辭，黑亮的眼睛仿佛在說，你害怕的時候可以依靠我。

    柯熠辭壓抑住蠢蠢欲動的小心思，裝作柔弱的模樣走在溫翎身邊，扭頭瞪走四周異樣的目光。

    “我要玩這個?！毖劭礈佤岢瘍和刈呷?，柯熠辭丟不起臉，忙指向路邊的三段式高臺水滑梯。

    【太高了?！繙佤岜葎?，他仰頭評估了一下滑梯頂部和地面的距離，約有三層樓高。

    “多玩幾次我就不怕了?！笨蚂谵o說，“走?！?/br>
    溫翎仍然猶豫，被柯熠辭一把扯進排隊的vip通道，路上溫翎都在擔憂地觀察滑梯的拐彎和墜落階梯。他們和另外一對情侶，四個人坐同一個氣墊，手拉手腿疊腿，溫翎抓緊柯熠辭的手，工作人員囑咐：“重心向后靠，腿伸直，走嘍——”

    氣墊經過三個急轉彎，落進巨大的喇叭中轉圈，對面的小情侶驚呼聲不斷。溫翎膽子大，不僅不害怕，還有余力關注柯熠辭的表情。

    腎上腺激素飆升下柯熠辭哪里能控制得住表情，他跟隨氣墊滑動的節奏大呼小叫，樂在其中。溫翎見柯熠辭適應良好，便移開視線，放松身心和氣墊一同著落泳池。

    柯熠辭松開陌生人的手，掙扎著翻下氣墊，第一時間抱住溫翎，給剛才自己過分享受的表現打補丁，他說：“好高啊，真可怕?！?/br>
    溫翎被柯熠辭前后矛盾的模樣弄得迷惑，他拍拍柯熠辭的肩膀。

    坐在氣墊對面的陌生小情侶對視一眼，女生無語地翻個白眼。

    柯熠辭說：“我們再玩一遍吧，我一定能克服恐高?！?/br>
    第8章 一個約定

    下午四點，沖浪池準時開啟，柯熠辭和溫翎站在淺水區，水溫微涼，陽光熾熱，冷熱相抵，形成恰好的平衡。溫翎水性優越，繞著柯熠辭游來游去，他皮膚瑩白，水光交織，仿若一條鮮活的人魚。

    柯熠辭就笨拙許多，這是兩人仍待在淺水區的原因，溫翎把游泳圈套到柯熠辭腰間，拉著泳圈朝一米八的深水區游去。

    “如果泳圈不是小黃鴨造型就更好了?！笨蚂谵o說。

    溫翎從水里探出一雙手比劃【小黃鴨可愛?！繃W啦一聲人魚出浴，溫翎雙臂搭在泳圈上，眼睛彎彎，笑容明媚?？蚂谵o伸手捏捏溫翎的臉頰，說：“馬上浪來了，你抓緊我，我抓緊泳圈?！?/br>
    站在造浪機上方的平臺、負責活躍氣氛的主持人握著話筒高聲喊道：“泳池里的朋友，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我們來個三米的大浪好不好，跟我一起倒數，五、四……”

    “三！”人群反應熱烈。

    “二！”

    柯熠辭跟著人群喊：“一！”

    距離造浪機最近的深水區涌起的浪潮推高人群，溫翎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與柯熠辭相扣。稍等片刻，兩人一同被巨浪推向岸邊，瞬間的沖擊引起周圍人驚呼不斷，柯熠辭緊緊抓住溫翎，生怕被潮水沖散。

    大浪過去，柯熠辭咳嗽著站起身，溫翎甩甩腦袋上的水，興奮地比劃【再來一次！】

    于是兩人一直在造浪池待到五點多夕陽西斜，方才走出泳池，心滿意足地朝更衣室走去。

    簡單地沖過澡，擦干凈頭發，換上常服，柯熠辭忙前忙后替溫翎收拾背包。兩人并肩走出樂園，柯熠辭說：“我把你送回家，就去天津站趕車了?！?/br>
    溫翎看向柯熠辭，黑亮的眼睛蘊藏星光，他比劃【下周六見?！?/br>
    “必須的?！笨蚂谵o說，他發動汽車，“隨時給我發微信?！?/br>
    溫翎掏出手機，找到柯熠辭的聊天框，把它置頂，又打了一句話發過去。

    柯熠辭問：“你給我發的什么？”

    開車不方便看手語，溫翎清清喉嚨，說：“你上——車看?！?/br>
    “ok?！笨蚂谵o說，他瞟一眼后視鏡，換到右邊拐彎車道，“咱們打個商量，四個字以內的話，你開口講，四個字以上用手語?！?/br>
    溫翎手指絞在一起，以前沒有人強制他說話，加上父母的過分包容，以及他本身不是話多的小孩，童年創傷導致的失語癥幾乎未有過完整的復健過程。楚哲松缺心眼兒的心直口快，總能挑動溫翎敏感細膩的神經，讓他愈發認為說話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

    “我，”溫翎磕磕巴巴地說，“試試?！?/br>
    “我喜歡聽小羽說話?！笨蚂谵o說，他打一把方向盤拐進小區，找到溫翎爺爺的單元門，踩下剎車，穩穩地停在路邊，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我們拉鉤?！?/br>
    溫翎伸手，小拇指勾連，他說：“啊，勾?！?/br>
    “拉勾?！笨蚂谵o張大嘴巴，“勒啊——拉，舌頭卷起來再放開，跟我學?！?/br>
    “勒啊——”溫翎學著柯熠辭的動作，“拉——勾?！?/br>
    “真棒?！笨蚂谵o解開安全帶，伸手探到后排座位拿起背包遞給溫翎，“下周見，有事微信聯系，沒事也要給我發消息?！?/br>
    溫翎點頭。

    “說，好?！笨蚂谵o說。

    “好?！睖佤峁郧傻貞?。

    柯熠辭拍拍溫翎的手臂，戀戀不舍地看著溫翎背著包踏進樓道，心臟驟然空蕩蕩的沒個著落。想起路上溫翎給他發的消息，他忙摸手機查看微信，【小羽毛：謝謝你帶我玩水，下周我想請你看電影，請告訴我你想看什么類型的故事，我去找一找?！?/br>
    柯熠辭捂住胸口，心臟表皮仿若被羽毛尖兒撩了一下，偏偏這支羽毛真誠有禮貌，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和溫翎相處的每一分鐘，柯熠辭都在好奇是什么樣的家庭和經歷能養育出這樣一個溫柔的靈魂。

    溫翎站在防盜門前敲敲門，門板緩慢打開，露出爺爺慈祥的笑容：“小羽回來啦？聽小雪說你和朋友去玩，玩的什么呀？”

    溫翎比劃【我們去水上公園玩滑梯?！?/br>
    “滑梯好啊，你小時候也喜歡玩滑梯?！睜敔攤壬碜寽佤崽みM玄關，“我記得你小時候，我和你奶奶帶你去公園，你爬上爬下不嫌累的樣子，一下午要玩好多遍?！?/br>
    溫翎放下背包，換上拖鞋，躊躇片刻，開口：“meimei——呢？”

    “??？”爺爺愣了一下，“小雪啊，她還沒回來?！崩先说难劬Σ[成一條縫，稀奇地問，“小羽怎么突然說話啦？”

    “想，試試?！睖佤嵴f，“不好，好聽嗎？”

    “好聽好聽?！睜敔斈ㄑ劬?，“哎呀年紀大了，沙眼?！彼浦鴾佤嶙谏嘲l上，塞給孫子一個橙子，“吃晚飯了嗎？等你奶奶和meimei回來，咱們吃排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