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雨 第92節
夏郁青兩口喝完,跳下高腳凳,走過去跟程秋荻和方漓打了聲招呼,就跟陸西陵先走了。 十分鐘車程。 車子駛入車庫,兩人自副玄關處進了門。 夏郁青徑直走去廚房倒水喝。 陸西陵跟了過去,抓著她的手腕,就著她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燈光下,她如玉蘭花一樣素凈,唇上衍出欲燃的紅色,被清水浸潤,是另一種叫人心生破壞欲的美感。 陸西陵微微瞇了瞇眼。 夏郁青喝著水,說道:“今天晚上,班上有好幾個男生跟我說,之前沒細看,其實我還蠻漂亮的?!?/br> 陸西陵挑挑眉,“你怎么說?” “我說,我才不在乎你們怎么看。因為有人在我沒那么漂亮的時候,就很喜歡我了?!?/br> “是嗎?誰?”陸西陵笑問。 “是誰呢……”她也笑。 話音剛落,陸西陵驀地伸手奪了她手里的杯子,往流離臺上一放,手臂摟住她的腰,帶到自己跟前,“故意的?” “什么?” “這身衣服?!?/br> “對。想給你看……好看嗎?” “怎么都好……”陸西陵聲音漸低,低頭咬住那抹紅。 夏郁青這條半身裙一直沒褪,哪怕他們回到臥室,在那張單人沙發椅上,他叫她坐在他身上,抑或讓她跪在皮質的沙發面上,他在她身后。 一點點酒精就能發揮很大作用,恥感似乎降低,他哄著她,叫她講了一些平常根本不會講的話。 一朵火焰燃起。 陸西陵劃燃打火機,點了一支煙,抽一口,手臂拿遠。 夏郁青還坐在他的膝頭,伏在肩膀上平順呼吸。他衣服依然相對齊整,只叫她扯落了一粒紐扣。襯衫的面料,透出熨帖的體溫。 夏郁青輕聲說:“其實我今天有點難過?!?/br> “怎么?” “像今天這樣的聚會,是不是以后就很難了?!?/br>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br> “我知道,但是……后面還有班級聚餐,我到時候可能會哭出來吧?!?/br> “哭也沒什么?!标懳髁晔终瓢丛谒澈?,溫聲說。 “可能對有些人而言,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學四年,但對于我……你們都那么好?!?/br> 這是她第一次奔向的廣闊世界,不單單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圖景,更多的是人,室友,校友,朋友,戀人…… 是友善、包容、信任和愛意。 雛鳥離巢時總會眷戀。 陸西陵低頭,挨著她的耳朵,沉聲說:“我會一直陪著你?!?/br> 夏郁青在他懷里點頭,“說好了哦,不準食言?!?/br> “對你我絕不食言?!?/br> 畢業典禮那天晴空萬里。 在女朋友的要求之下,陸總“勉為其難”地“抽空”“賞光”參加。 似乎都是穿學士服人,穿梭于校園間,交談合照。 陸西陵照微信上所說,走到了校圖書館。 大門臺階上,夏郁青正在跟她的朋友們花式合照,身邊的人排列組合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會有她,人緣好可見一斑。 這時候,有個熟悉的男生走了過去。 就在兩人并肩合影的時候,一直觀察許久的陸西陵,終于邁步走上臺階。 他將手里的花束往夏郁青懷里一塞,“就不跟我合張影?” 夏郁青驚喜接過,“你來啦!” 陸西陵瞥了眼蘇懷渠,“怎么,我來得不是時候?” 蘇懷渠:“……” 陸西陵又問:“你們拍完了?” 夏郁青:“還沒?!?/br> 陸西陵退后一步,“那先拍吧?!?/br> 他不大耐煩等兩人拍完了照,走上去徑直將夏郁青肩膀一攬,面向鏡頭。 轉眼瞥一眼抱著花束,笑容燦爛的夏郁青,低聲說:“再靠近點?!?/br> 夏郁青腦袋挨過來。 “咔擦”定格。 之后,全校師生去了體育館,進行畢業典禮。 這一屆畢業生逾七千人,單單撥穗就是個大工程。 陸西陵站在觀眾席最后一排,一直耐心等到了夏郁青上臺,舉著相機錄制下了全程。 場館里太熱,他先一步退場,出去給夏郁青發了條消息,說去外面等她。 沒多久,夏郁青和她的室友走了出來,順著臺階往下。 陸西陵單手抄袋地等在下方的雕像前方,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她們正聊著天。 而夏郁青這時候忽然抬眼,目光越過那段不算長的距離看向他,笑著舉起了手里的證書和他送的向日葵擺了擺。 他看著她,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那明橘色的花束映在她的眼里。 而她在他的眼中,火光似的跳動。 走到跟前,夏郁青很不好意思地笑說:“我們等下還要去聚餐?!?/br> “去吧?!?/br> “那我晚上去找你?!?/br> 陸西陵點點頭,卻伸手,將她懷里只有個空殼的畢業證書一奪,“先押我這兒了,本人來贖?!?/br> 下午忙完,陸西陵就去了清湄苑。 過了晚上九點半,夏郁青回來,身上帶了一陣煙熏火燎的氣息。她晚上跟班里的幾個玩得好的朋友吃燒烤去了。 陸西陵早洗漱過了,正坐在書房里,拿筆記本電腦處理些文件。 片刻,有人敲門。 抬眼一看,夏郁青站在門口,顯然已經洗過澡了,換了睡裙,手里拿著她的手賬本。 她走到書桌前,將手賬本攤開,往他跟前一推,“拜托你一件事?!?/br> “嗯?” “可以幫我寫一段畢業寄語嗎?” “……小朋友,你哪個年代的人?” “拜托啦?!?/br> 陸西陵接了手賬本,“你不怕我看你前面的內容?” “你不會?!毕挠羟嘈φf。 陸西陵拿了鋼筆,抬眼看她,“讓我寫可以,你出去,別在我跟前?!?/br> “好!” 夏郁青回到客廳里,打開電視。 大約等了半小時,陸西陵從書房里走了出來,淡淡地說:“好了?!?/br> 夏郁青立即起身,“我可以現在去看嗎?” “可以?!?/br> 夏郁青走過去,經過陸西陵身邊時,他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去哪兒?” 陸西陵說:“抽支煙?!?/br> 書房桌上,闔著她的手賬本,里面夾著陸西陵的鋼筆。 她翻開看,那剛剛干透的字跡遒勁灑脫,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墨水香氣。 「青青: 恭喜你畢業。 我不知道應該以長輩,還是以你戀人的身份,寫下這段寄語,因為我時常對你懷有兩者兼有的復雜感情。 你時常說你很幸運,實則這是我的幸運。 在你之前,我被負罪感、怨懟和塵封的恐懼蒙蔽,覺得自己即將異化為只精準計較利益的怪物。我不相信親密關系,不認為誰能恒久留在我的生命中,也不愿讓任何人染指我的私人空間。 你的出現是偶然。 而此刻我愿意唯心地相信是天意。 你讓我打破成見,看見生命本身的力量,和自由澄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