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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問,顯然是早就知道的。 “剛走?!?/br> 林姨將溫荷的沙拉放到她面前,溫荷擦拭著刀叉,點了點頭,“他在家里太可惜?!?/br> 也不知道溫荷是可惜了白鷺這個人還是可惜了他這幾十年一直只能呆在家里,他的大半輩子。 - 窗外微光從山巒頂上浮現,斯悅半睜開眸子,他伸手摸到了白簡的手,“白簡?!?/br> 他聲音嘶啞。 人魚上了年紀和人類上了年紀是一樣的,睡眠淺,時長短。 白簡睜開眼睛,打開了床頭燈,傾身捻了捻斯悅的被子,“怎么了?” 斯悅一腳把被子踢開,“熱?!?/br> 白簡微怔,隨即笑,“抱歉,剛睡醒,有些不清醒,我還以為你是人類?!比祟惻吕?,睡覺容易受涼,這是白簡下意識的動作。 斯悅睜開眼睛,雪白的眼睫泛著冷意,眼睫底下的眼神透露著急切。 “我難受?!?/br> 小人魚一邊不滿嘀咕,一邊伸手四處摸,手指上的鱗片,耳后的鱗片和耳鰭,一個不差地全露了出來。 他剛轉換不久,對人魚不了解,對自己也不太了解,小人魚有父母引導,而斯悅只有白簡。 白簡把斯悅從床上打橫抱了起來,斯悅抬起爪子就給了白簡一巴掌。 在略顯空曠的臥室里顯得異常響亮。 白簡腳步未停,走到水池邊將斯悅緩緩放了下去。 斯悅的頭發像白色海藻一樣瞬間散開。 白簡躍入水中。 銀色的魚尾一碰見水面就顯現出來,顯現后的瞬間,它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識,直接就將白色的小人魚卷到了懷里。 斯悅攀著白簡的肩膀,唇舌被白簡含住吮吻,它的尾巴將斯悅纏緊,力道只讓斯悅稍感不適。 他以前摸過白簡的魚鱗,觸感冰涼堅硬,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可現在不一樣,他的尾巴會回應白簡,尾鰭會去貼著銀色人魚的尾鰭輕輕蹭。 都說人魚的尾巴不能隨便碰,斯悅只知道不能隨便碰,理論知識一條不差,實踐經驗為0。 為什么不能碰? 碰了會怎樣? 斯悅牙齒咬進白簡的肩頭,犬齒磕上了幾片堅硬的魚鱗,牙一酸,白簡的吻輾轉于他的下頜與耳垂,蹼爪掐著斯悅的下巴抬起來,銀色瞳孔浸過水以后更顯冰冷。 與白簡平時判若兩人,判若兩魚。 斯悅魚尾上的鱗片被白簡的魚鱗緩緩剮蹭過去,顯得溫柔至極,斯悅爪子撓破了白簡背后的皮膚,很深的幾道血痕,滲出來的血絲消散在池水中。 雪白的小人魚魚尾胯骨底下的一部分魚鱗悄然掀起。 很奇怪。 作為人類的時候,斯悅游泳必須要戴上游泳鏡,不然眼睛就會被水流刺激得生疼,不管是游泳池的水還是海里的水,感受都相同。 可現在身為人魚,身處水中時的感覺與在陸地上沒有任何區別,他在水中的五感比在陸地上更加敏感,他甚至能聽見水面蕩起漣漪的聲音。 細微的,緩慢的,溫柔繾綣的。 隱藏在礁石之間的罕見白色水草被熱心腸的暗流溫柔撫觸,從它的漂亮莖葉,到它柔軟的枝條,它被包裹起來,卻還在反抗,反抗的是暗流,反抗的是大自然。 暗流會形成漩渦,大小不一,漩渦會將水草連枝帶葉的絞進去,將它莖葉里的甜腥汁水都絞出來。 斯悅的尾鰭比老人魚的尾鰭要柔軟許多,老人魚的尾鰭還有一抹很淡的海藍色,可斯悅的就是純白,最末端甚至有些半透明,像深海一些半透明的漂亮瑰麗水母。 白簡將斯悅安置好后,才看見了自己的一身傷,臉上和肩上是斯悅咬的,背上是斯悅抓的,也就是尾巴,斯悅沒辦法傷害到尾巴,他自己的尾巴比白簡的小了一號。 反正天也亮了,白簡不打算再繼續睡覺。 對著鏡子,對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臉上深深的牙印抹掉了白簡平時不下凡塵不食煙火的冷淡,他湊近了一些,浴室燈光亮如白晝,借著明亮的燈光,白簡指腹撫上眼尾。 永生的人魚逐漸會擁有一張完美面具,不會變老,它的臉上不會出現任何老化,會久到它自己看著都無比厭棄。 但在現在,它的眼尾出現了一道很淺的皺紋。 它停擺的人生又開始往前走。 - 斯悅七點醒來時,白簡已經準備去公司。 他還是人類時,視力就無比好,現在更甚,白簡在門口同他說話時,他很輕易就捕捉到了白簡眼尾的皺紋,如果不笑還看不出來。 斯悅有些怔愣。 雖然皺紋顯得白簡氣質更加沉著溫和。 斯悅一邊咬著面包,一邊走到白簡旁邊站住腳,“白簡,我又咬你了,你要頂著這張臉去公司嗎?” 他下頜往上兩公分貼了一塊方形白色紗布,掩蓋的恰好是斯悅的咬痕。 白簡打著領帶,垂眸看著斯悅,“嗯,我想努力再賺些錢,給你花?!?/br> 斯悅沒接這話,他知道,白簡如果跟自己在一起,就是放棄了永生,他要為以后的人留下更多的財富與資源,這才是白簡,哪怕他對旁人并無情感。 “我看見你眼角的皺紋了,以前沒有的?!彼箰傉f道。 “嗯,我早上已經看見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