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缺當然明白他為何會有瘋魔之癥，想想那襲紅衣拖棺入城，唯有心疼，恐怕在外面時，鶴不歸要比現在嚴重得多。

    驟然的失去他接受不了，驟然再找回來，他不敢相信。

    為了安他的心，玉無缺才將靈魂相牽的紅線徹底拽出來，一根牽在鶴不歸的小指上，任自己在哪里，紅線都明晃晃地亮著，哪怕不在眼前，虛空里紅線也指明了方向。

    饒是如此，鶴不歸偶爾還是會失魂落魄地到處找人。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會好一些。

    玉無缺蹲下，把對方的腳輕輕抬起踩在大腿上，一點點拍干凈木屑，給他穿上鞋襪：“前天不肯睡，昨夜又是大半宿，好不容易中午歇了半個時辰，你又做上了，師尊，傀儡已經夠用了?！?/br>
    “可是……”

    “沒有可是?！庇駸o缺站起來輕輕掐住他腰上軟rou，把人撓得又癢又賴，這才不容置喙道，“若我不管你，你是不是要在觀里做出千八百具傀儡才肯歇？”

    鶴不歸點頭，多一具傀儡，便多一個能搜山的人手，這空間不止是大，還四處交疊，要找出那兩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可不得抓緊時間么。

    “這里別的不多，偏不缺偃師，該你歇著就不許再動手了?！庇駸o缺人高馬大地將人攬住，扯扯他的頭發，“不聽話我就把你扛走?！?/br>
    鶴不歸索性直接蹲下：“那你扛吧?！鼻?天白日的還能明著搶人不成？

    “耍什么賴皮？”玉無缺哭笑不得，硬扯扯不動，只好也和他面對面蹲著，“師祖和之桃出去巡山，沒人幫你說話的?！?/br>
    鶴不歸又偷偷將小刀摸到手里捏著：“你欺人太甚?！钡热嘶貋磉t早告你一狀。

    玉無缺：“……”

    這段時間，鶴不歸切實地體驗了一回什么叫獨寵，夏之桃認他是姬瑄的轉世，又是崇拜又是敬重，不論鶴不歸說什么哪怕是無理要求，夏之桃都無條件支持，璇璣長老就更過分，完美演繹了一個縱容溺愛熊孩子的長輩能糊涂到什么程度，以至于玉無缺想管一管鶴不歸那些小毛病，都會隨時招來一頓指責。

    他很是焦頭爛額。

    人就是這樣，沒人寵的時候便罷了，一旦有人寵，便會恃寵而驕，加之鶴不歸心緒不平，這幾日非但嬌氣，脾氣也大了許多，越來越像個不懂事的小屁孩，一句話說不對立刻原地耍賴。

    玉無缺扯扯他的衣角：“帶你散心，還有好吃的，走嘛?！?/br>
    鶴不歸撐著腦袋：“只是散心，院中走走也是一樣的，我不要出去?！?/br>
    “其實是想給你看個東西的?！庇駸o缺好脾氣地哄道，“同找人有關，師尊陪我去看上一眼，吃不了虧的?！?/br>
    聽見是為了找人，鶴不歸已然心動，可賴是自己耍的，自己站起來很沒有面子，他下巴一揚：“我不想走?！?/br>
    玉無缺笑著搖頭，轉過身，拍拍自己后背：“上來?！?/br>
    竹影婆娑，山路蜿蜒，也只有在這樣的無人之境，鶴不歸可以一點體面不要，要粘人或是膩歪都可以放肆起來，玉無缺背著他一路慢騰騰地下山去，說說笑笑，倒也愜意得很。

    夏之桃和璇璣長老巡山回來，半道上見著兩人貼在一處，不曉得說了什么，鶴不歸先是打了玉無缺一巴掌，又附身過去親了口臉頰。

    再是見慣世面的璇璣長老都覺得有些沒眼看，轉身拉著早就捂住眼睛的夏之桃，挑了一條小路便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鶴不歸朝小路盡頭看了一眼，悻悻道：“把師尊嚇跑了?！?/br>
    “嚇跑也不見你害臊?！庇駸o缺笑話他，往上顛了顛，囑咐著，“摟緊些，出溜去地上，摔了別喊疼?！?/br>
    鶴不歸聽話地摟緊，下巴墊在肩上，小聲說：“無缺，我從前從未如此放肆過?！?/br>
    一聲「無缺」，滿含情誼，鶴不歸很少這樣叫自己，玉無缺受用不盡，后腦勺頂頂對方的手背道：“以后想怎么放肆都行?！?/br>
    “嗯?！柄Q不歸笑了笑，“以前沒敢放肆的，都討回來?！?/br>
    “想笑的時候便笑，想哭的時候便哭，喜歡什么就說出來，討厭誰你告訴我，我去打?！庇駸o缺明白他什么意思，說道，“我希望你比任何人都過得快活?！?/br>
    “像你這樣？”鶴不歸歪著腦袋看著對方半張臉，眼角眉梢都似三月桃花，怎么都看不膩。

    “不好嗎？”玉無缺沒臉沒皮地自夸，“師尊喜歡我，不就是因為我這人足夠快活放肆么?！?/br>
    俏皮話說了一路，聽得鶴不歸心里甜絲絲的，那點不安都被玉無缺磕牙打屁到九霄云外了，他捏捏玉無缺的臉蛋：“放我下來，自己走?！?/br>
    “已經到了?！庇駸o缺將人放在大石頭上坐好，指著一棵參天大樹道，“那風鈴是我掛上去的?！?/br>
    合抱之木，滿樹風鈴迎風清響，丁鈴當啷頗有一股禪意。

    鶴不歸仰頭看了一陣：“是個陣眼?！?/br>
    他抬手一掀，靈力凝成一股風刃將風鈴帶到了自己手中，看了片刻后有些吃驚：“里頭的法術極其復雜，精妙絕倫，環環相扣?！?/br>
    有不少關竅連自己都看不太懂。

    身旁的人一臉臭屁，就等著挨夸，鶴不歸好笑道：“你創的？”

    玉無缺點頭：“如何？”

    “若論術法精通，已在我之上?！柄Q不歸晃了晃風鈴，故意道，“你已經出師了，我看是教不了你什么了，自立門戶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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