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只不過幻境里不是一個人的視角,邪魔怎么侵擾的,仙門怎么屠村的,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那個村子下頭埋著一個沉睡的靈脈。 因此才惹來邪魔覬覦,帶頭屠村的仙門是上清觀,而后也是他們占了靈脈。 至于將靈脈消息倒了兩手賺得盆滿缽滿的,不是別人,正是對他有養育之恩的蕭黎。 末了,他被蕭黎抱在懷里,一旁是大火漫天的村莊,耳邊卻傳來虛虛實實的女聲。 那人只說:“魂境無秘密,你守護的人,堅守的道,值得嗎?” 蕭熠問她:“你就是神女?給我看這些做什么?” 女子輕笑:“我又不知每個人的魂魄承載了什么,挑了一段你覺得最痛苦的,沒想到還是這些骯臟不堪的人心?!?/br> 蕭熠嗤笑一聲。 他若只是個尚未入世的無知少年,或許真會因為這個單薄的真相,論一論「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但此事過去三十多年,他在凡俗中滾了一身堅韌沉穩,對恩怨情仇自有一番理解。 哪怕真相叫他意外,也不至于動搖本心。 蕭熠冷笑:“離間?我不會中計的?!?/br> 女子喟嘆一聲,帶著說不出的輕蔑:“你真是小看我了,如你經歷這般,恩怨情仇,大是大非,在我看來都是小事?!?/br> 蕭熠蹙眉:“人命關天,在你那里都是小事?!” 女子道:“不過是叫你看清楚,世間苦痛萬千,大多生于無窮無盡的欲求——凡人永遠放不下的欲求。 所以爭斗不休,殺戮不止,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你不也是欲求之下的犧牲品么?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停下,也一直都在發生,無窮盡也?!?/br> 蕭熠反問:“神女復興水妖,復活蠃魚,不也是欲求?” 那邊靜了片刻,蕭熠感覺到四周一切開始變幻,像是要從這個幻境里掙脫出去了,他甩了甩頭,最后聽見神女的聲音。 “以欲求造一無欲無求的世界,無恨無愛,可換永世太平,不好嗎?” 蕭熠恢復視覺時,神女說話的聲音余韻未消,而落入眼中的卻是捻著帕子給他擦汗,一臉擔憂的蕭旗。 蕭旗邊擦邊念叨:“阿熠,阿熠沒事了,過去的事不值當細究,你現在有嘯月樓護著你?!?/br> “怎么流這么多汗啊,到底是里頭熱,還是你難受?” “阿熠,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從幻境里出來,蕭熠半點沒被神女影響,反倒慶幸那些話沒被蕭旗聽了去。 要細究起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手段,非面前之人莫屬,蕭旗比之他老爹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若真是用天下無情換所謂的永世太平,這樣一個會著急給他擦汗的樓主沒了,像是也有些可惜。 凡人的恩怨不是三兩句話說得清的,愛恨亦如是。 蕭熠反將蕭旗的手握?。骸皹侵??!?/br> 蕭旗瞪大眼睛:“醒啦?醒了就好,沒事吧?” 蕭熠搖搖頭:“神女同我講了幾句話,造這個幻境,應當是為了傳遞某種消息?!?/br> 蕭旗拍拍自己的胸口,把手帕塞給他,將人拉去別處坐下:“沒事就好,他們倆還沒出來呢,你過來,說說她都跟你說什么了?” 而另一邊,玉無缺自從知道了這是以魂魄為基造出的幻境,便也如法炮制,進入魂靈境界后用魂力撐開了神識,想要強行窺探對方。 神女大概是沒料到他能在短短的時日里將魂術用得爐火純青,便也切斷了聯結,將他放了出來。 甚至連話都沒來得及說。 至于鶴不歸—— 玉無缺兩指探上額頭,喊他數次:“師尊?師尊?你還聽得見嗎?” 鶴不歸兩手垂落,半睜著眼睛,眸子無光,一副靈魂出竅的狀態。 鶴不歸是主動切斷了識海,隱沒到了魂境中的。 在玉人睜開眼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 玉人的樣貌,應當是姬瑄以他認為最完美的樣貌所刻畫,美如天上仙,而非塵世偶,一顰一笑絲毫沒有傀儡的僵硬滯塞。 只不過那雙眼睛睜開時,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方向,死寂得毫無生氣。 仿佛有人捏著心臟再倏然放開,短暫的窒息之感,頂得鶴不歸喉頭酸澀,他莫名有些傷心難過。 或許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尤其是玉人看過來,沒從里頭瞧見期待的神色時。 玉人輕輕開口喚他:“主人?!?/br> 鶴不歸蹙眉未應。 玉人又道:“主人,你不高興嗎?” 鶴不歸薄唇輕啟,試著說話:“你是……玉?” 玉人笑了笑:“玉?好,我是玉?!?/br> “那主人為何見了我,又不歡喜了?” 玉人還是直勾勾地盯過來,卻瞧不出半分情緒。 鶴不歸又被鋪天蓋地的傷心給淹沒了,他忍不住偏開頭,走到大殿正門,俯視著千古城盛景。 玉人從始至終目光都鎖在他的身上:“萬民拜服,盛世景象,玉終于能親眼所見?!?/br> 鶴不歸回頭看了他一眼。 玉人恭謹道:“此前都是聽主人說,即便只言片語,我已十分向往?!?/br> 鶴不歸又將視線投落在熱鬧的城池中,淡淡道:“傀儡之城,毫無生氣?!?/br> “每一個傀儡都是活人生魂,遵循生前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哪里沒有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