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墟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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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好,艄公拎了一壺熱茶進來:“兩位客官晚好,今日觀蓮節,這是船家特地贈送的‘嚇煞人香’,二位慢飲?!?/br> “嚇煞人香?”沈墟覺得這名字有趣,接過細瓷茶壺,揭開壺蓋,撲鼻一陣清香,幽濃甘醇,嘆道,“果然香煞人!” 低頭,只見壺中湯色碧綠清澈,茶葉蜷曲,銀綠隱翠,茸毛披覆,將茶倒入碗中,抿一口,滿口清香,舌底生津。 “此乃碧螺春?!庇癖M歡道,“出自碧螺峰上,又卷曲似螺,所以得此名。只不過人們慣愛叫它嚇煞人香,因它香氣襲人。你愛喝,就慢慢嘗,喝完再沏,只不過飲茶能提神,當心夜里睡不著?!?/br> “你酒量不好,也莫貪杯?!鄙蛐娣畔虏?,掃一眼幾上酒壺。 上回玉盡歡一杯倒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沈墟心有余悸,怕再被他認錯按在榻上輕薄一回。 玉盡歡知道他在擔心什么,笑而不語。 烏篷船離了岸,一搖一晃地往湖心駛去,笙歌漸遠,自雕花小窗望去,滿眼皆是半人高的荷花、大如油紙傘的蓮葉、浮萍、蘆葦、茭白,縱橫交錯,鋪滿水路,沈墟自幼長在懸鏡峰上,從未見過此等水榭湖景,頗為新奇,在里邊待不住,徑自出了船艙,坐在船頭。 玉盡歡也隨他出來,臂彎里多了一把烏木瑤琴。 琴是方才在集市上買的,玉盡歡一邊嫌棄它成色不好,一邊又覺得琴身的鳳穿牡丹圖雕得雍容傳神,很符合他的身份。有錢人買東西一般不看缺點,他只需要一個買它的理由,不管這個理由有多中看不中用,只要找得出來,就已足夠。 “你要彈琴?”沈墟抬頭問。 玉盡歡走到他身旁,席地而坐,置琴于腿上,隨手撩撥一記琴弦,問:“你有什么想聽的曲子么?” “我想聽什么你便彈什么嗎?”沈墟扭頭,盯著他被夕陽余暉映亮的側臉。 玉盡歡嗯了一聲。 “好?!鄙蛐娴?,“那便彈一首——鳳求凰?!?/br> 玉盡歡撫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頓,不動聲色:“怎的想聽這個?” 沈墟背著光,臉上神情看不分明:“你若不愿,換一個也無妨……” 話未說完,琴聲已動。 鳳求凰一曲,熾烈旖旎,深摯纏綿,訴盡繾綣衷腸,思慕之苦。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兮,求其凰。 琴浪一層一層遞進,錚然爆發,似喁喁私語終于轉成高聲吟頌,捅破了那一層脆薄的窗戶紙。 沈墟心潮涌動,舉步踏入船艙,拔劍而出。 劍可掠陣殺敵,也可起舞悅佳人。 日已落,月上梢頭,荷香浮動。 他隨樂而舞,刺撩劈砍,配合心法輕功,閃轉騰挪,凌波踏浪,身法干凈凌厲又不失抑揚頓挫之美感,連招時行云流水,破定時飄逸靈動,七分劍氣滌蕩,三分閑雅瀟灑,風致嫣然,清華絕俗,如月下謫仙。 船尾艄公已看得癡了,不知不覺停了手中的槳。 烏篷船漂浮在湖心。 時光在此地靜止。 玉盡歡撫琴。 沈墟舞劍。 只聽琴聲漸緩,如低聲喃喃,一腔青澀情愫無處抒發,只能說給自己聽。 “鐺——” 一聲金石裂帛之音。 琴弦毫無征兆斷了一根。 一曲鳳求凰,終未奏到曲終人散時。 沈墟收手執劍,自夜空中緩緩落下,足尖輕點荷葉,瑩白月華流照在他身上,他立在玉盡歡面前的湖面上,垂眸望來。 “你沒彈完?!鄙蛐嫖⒋?,眼里裝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琴弦不是自己斷的,是內力震斷的。 他看見了。 沈墟鼓起勇氣,目光追尋著玉盡歡的,聲音低?。骸盀楹巍?/br> 他想知道答案,又不想。 他已猜到答案不會如他所盼。 空氣沉寂了幾息,玉盡歡終于抬眸與他對視,薄唇輕啟,嗓音比這清冷月華還冷。 他道:“夠了?!?/br> 作者有話要說:鳳狗,你會后悔!聽見了嗎?你廢后翡! 第53章 沈墟自小在懸鏡峰長大,與人疏遠,性格淡薄,算得上半個世外之人,不懂諸多俗世禮法。 事實上,他對許多事都一知半解。 很多時候他顯得淡定從容,只因為他總是以一種全然抽離的局外人身份處晦觀明,處靜觀動。 如今他身在局中,此局迷人眼惑人心,他順從本心嘗試主動伸手去解,卻被斷然打回。 打痛了,他就知道,啊,原來不能這樣,而后照例記在心上。 他心上有個賬房先生那樣的記事賬簿,白紙黑字地記錄著一些注意事項,他平時的為人處世,一舉一動,都在上面有跡可循——比如他小時曾與常洵打架,惹得師父不高興,他便再也不去招惹常洵,凡事能忍則忍,不能忍則避;比如踏雪善妒,一定不能帶著其他長毛的小動物拜訪守拙草堂,否則會被追著抓撓;比如霓師姐講那些志怪傳奇時其實自己也很怕,但不能當面拆穿她。 再比如,玉盡歡不喜歡鳳求凰。 也不喜歡他。 他以后需謹慎,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 對此,沈墟不如何傷心,只是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就像回到小時候,做錯了事即使未被責罵,一個眼神兩個字,就足以令他無地自容。 他抿緊了唇,唇色泛白,緩而慢地眨了眨眼睛。 眼前玉盡歡的面容變得模糊。 湖上起了薄霧。 縱是盛夏,入了夜,水上的暑熱也會消散。 荷風暖香變冷香,沈墟打了個顫。 “夜涼潮氣重,回來?!庇癖M歡道。 沈墟游魂般點頭,聽話地掠回烏篷船。 玉盡歡并未看他,抱琴轉身,回了船艙。 一切像是無事發生。 也只是像。 沈墟捫心自問,暫時無法與他共處一室,便留在船頭。 艄公見慣世間諸多怪事,也非多嘴之人,掛上兩個澄黃的燈籠,繼續有規律地搖起槳。 沈墟安靜地盤腿坐著,抬頭望月,低頭賞蓮,本是良辰美景,偏逢凄迷夜霧,周遭朦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烏篷船在蓮間穿行,也不知行了多久,久到沈墟已放棄整理雜亂的思緒,前方不遠處金光明滅,隱約有輝煌燈火。 烏篷船徑直朝光源駛去。 越行越近,瞧輪廓大小,約莫是艘畫舫。 就在此時,船尾艄公突然須滴滴吹了個嘹亮的哨子。 沈墟一驚,單手撫上劍柄,警惕地站起。 玉盡歡聽到動靜,亦撥簾而出。 兩人視線不期然隔空對撞,又頗有默契地同時偏轉。 玉盡歡并不慌張,款款步來:“想也知道,那壺碧螺春,一芽一葉,茶色幽碧,乃一等御供之物,一兩值千金,豈是尋常船家能送得起的?” 沈墟盯著那位艄公。 艄公摘了斗笠,哈哈笑了兩聲,大方拱手:“郎君莫怪,茶是好茶,并無不妥,只因我家主人找郎君一敘,不敢在這等細節上怠慢了郎君?!?/br> 除了玉盡歡,沈墟不記得自己結交過什么鴻商富賈,便問:“你家主人是誰?” “郎君登船便知?!濒构种赶蚯胺?,小舟已漂至畫舫底下。 沈墟舉目仰望。 這畫舫倒是,越看越眼熟…… 他心中咯噔一響,不會吧……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庇癖M歡看穿了他的心思。 沈墟不笨,霎時明白過來:“是你通風報信?” “此言差矣,為兄不過是成人之美?!庇癖M歡又恢復了素日里那副膏粱紈绔的模樣,看熱鬧不嫌事大,“再說,佳人有約,豈能不赴?” 佳人還不止一個。 是一船。 只見畫舫船頭被紗燈照得亮如白晝,甲板上列滿了凌霄宗弟子,滿眼皆是云鬢珠釵錦繡羅裙。為首的霓裳女子略施粉黛,眉心一枚梅花鈿,美艷潑天,媚而生威——不是花意濃又是誰? 沈墟頭皮發麻,想逃。 但現在人在舟上,舟在湖心,無處可逃。 “該來的總要來的?!庇癖M歡在旁幽幽道。 沈墟:“……” 看來玉盡歡早與花意濃串通好了,所以才會在觀蓮節這天提議出門,又引他泛舟湖上,避無可避。 而他,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為何這樣看我?”玉盡歡以扇掩唇,彎起的桃花眼不懷好意,“為兄也是為你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