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鍇若有所思地點頭，催促道：“馬來，繼續?！?/br>
    “是！”中年男人回過神來，立刻應聲，又扯了小伙一把，兩人馬上繼續清點。

    檢查過的竹筐還敞著蓋子，程昱鍇環視一圈，而后道：“除了這些，還有別的種子嗎？”

    “樹種得多了，總會有的?！笨吹侥莾扇艘呀洐z查完裝了谷子的竹筐，正準備去搬放在最邊緣的箱子。裴南辛走過去，手掌抵在上面，止住他們的動作。

    他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這個不是給你們的?！?/br>
    那兩人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被嚇得縮回手，往后退了幾步，不知所措地望向程昱鍇。

    程昱鍇還沒有說話，一直安靜得像裴南辛的影子一樣的程杭西突然出聲：“是我的?！?/br>
    他迎上程昱鍇的目光，字字清晰地道：“我回黎明城?！?/br>
    程昱鍇有些錯愕，但表情很快調整過來。他向后招了一下手，有十幾人馬上出列，上前來將竹筐都搬走。

    最后只剩下程杭西的竹筐孤伶伶地留在板車上，沒人敢動。

    程杭西見他們都已經好了，便自己動手把竹筐搬到空著的板車上。

    “回去后去祭堂祈求原諒?！背剃佩|繃著表情，說話的語氣像個教訓叛逆弟弟的嚴肅兄長。

    程杭西卻沒有應聲，只是走回去，在裴南辛身前停下。

    裴南辛將背包給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好吃飯?！闭f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抱怨地說，“黎明城的糧食哪里有這邊好，你還偏要回去?！?/br>
    程杭西將背包抱在懷里，沖他笑了笑，又搖搖頭。

    程昱鍇看得皺眉。

    他冷聲道：“不勞cao心，多一個人黎明城也養得起?！?/br>
    “是嗎?！迸崮闲列α艘宦?。

    他透出來的輕慢讓程昱鍇有些惱火，但又無可奈何。

    程昱鍇看了程杭西一眼，回到馬上，冷冷淡淡地道：“回去?！?/br>
    一眾士兵掉頭，又同時往兩邊移動，空出一條道。騎馬的幾人先過，最后應該是程昱鍇。

    但是程昱鍇沒有動，他冷眼看著還站在裴南辛面前不挪步的程杭西。

    程杭西將背包背好，然后睜大了眼睛看裴南辛。

    裴南辛眼里終于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他又揉了一下程杭西的腦袋：“怎么，舍不得??？”

    程杭西這次沒有臉紅。

    他暗自吐了一口氣，然后鼓起勇氣，上前一步，雙手攬上裴南辛的脖子，整個人埋進裴南辛的懷里。

    安心，卻又忐忑。

    他又幾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氣。

    這是他偷來的一個懷抱。

    裴南辛先是一愣，而后雙手才在他背上拍了拍。

    但他才拍了兩下，程杭西便從他的懷里撤出。

    程杭西眼睛亮閃閃的，長了點rou的雙頰透著粉色。他看了裴南辛好一會兒，才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嗯?！?/br>
    這是在回答上一句話。

    裴南辛又被他逗樂了：“既然這樣那就別走了?！?/br>
    “不行，我必須回去?！背毯嘉鲹u頭，又定定地看著裴南辛，眼睛撲閃。

    “誒喲?！迸崮闲劣秩滩蛔⌒?，“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會撒嬌啊程杭西小朋友?！?/br>
    怕被人聽到會讓程杭西不好意思，他還特地放輕了聲音。

    而程昱鍇還是聽到了，本就皺起的眉頭幾乎要擰起來。

    他沉聲道：“程杭西，走?！?/br>
    程杭西看了黑著臉的哥哥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裴南辛。他抿了抿唇，卻還是先小聲道：“我沒有……沒有那什么?！?/br>
    裴南辛聽得更樂了。

    “我走了?！背毯嘉鹘K于不再磨蹭，轉身就往士兵讓出的空道走。

    程昱鍇遙遙和裴南辛對視一眼，一甩馬鞭，便跟了上去。

    他一走出來，分成兩邊的士兵便合攏，把裴南辛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

    隊伍走出一段距離，程昱鍇突然停下，圍在他身側的人不明所以，也只好都停下來。

    程昱鍇望向跟在板車旁邊走的程杭西，面色沉沉：“上來?！?/br>
    程杭西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又落在他讓出的一點位置上，狐疑地問：“你確定？”

    程昱鍇額頭青筋一跳。

    這話這語氣，程杭西以前從不會這樣說話。

    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好像都帶著嘲諷?？瓷先o辜，也沒說什么重話，但就是讓人心情非常不愉快。

    就像裴南辛去城主府找他談條件那次一樣。

    程昱鍇只覺得肚子里莫名一肚子火，卻不好發泄出來，面上表情更冷：“能跟他同乘一騎，就不肯跟我一起？”

    程杭西果斷拒絕：“還是不了，你的馬太瘦了，載不動兩個人?！?/br>
    見有人做出準備下馬的動作，他又道：“我走回去，不用管我?！彼肓讼?，又補充了一句，“我吃得比你們好，不妨事?！?/br>
    直到晚上停下過夜休息，程杭西從竹筐里拿出一個小南瓜放在火里烤，程昱鍇才知道程杭西的話是什么意思。

    程杭西一向大方，而這回卻沒有舍得主動分享。

    他眼睛轉了一圈，發現士兵們的伙食足夠填飽肚子，也比以前有所改善后，更心安理得地獨占小南瓜。

    也許裴南辛并不在意他分不分給其他人，但這是裴南辛親自給他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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