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3)
江淮和連漪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順便成了學校的一段佳話。 倒是陳嚶和江汌的感情進展得不太順利。 自從上次江淮說陳嚶找人打了連漪以后,他就找陳嚶問過一次。不僅被她否定了,還鬧他作為男朋友不相信女朋友。 江汌覺得陳嚶說得對,他沒證據,也不該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但疑問就像一張被點燃的紙,從一角,燃了一片。 學校舉辦百日誓師的時候,陳嚶和江川在學校的空教室里吵架。 原因很簡單,陳嚶晚上要去夜店玩,但是江汌要回家學習,陳嚶不依,說江汌不愛她了。 江汌解釋了大半天,換來這樣任性的一句話,突然就沒了耐心。 “夜店就那么重要嗎,非要趁著高考的時節去?” 江汌發脾氣的時候,聲音冰冷,面無表情,把陳嚶震懾住了。但她從小就是被父母寵大的,什么都不怕。 陳嚶也沖江汌發脾氣,“以前去夜店的時候,你也沒說什么啊?!?/br> 江汌耐著性子問陳嚶最后一句:“你不打算高考了嗎?” 陳嚶拿手掌輕輕扇動著空氣,露出了亮晶晶的美甲。 學校是不允許學生染指甲的,但陳嚶就是要染,當初的江汌覺得陳嚶身上有一種叛逆美,現在再看,美感全無,不過是他可笑的濾鏡。 “高考啊。不過,我考藝術生,文化課成績要求不高。而且,我還有籃球二等獎的加分呢?!?/br> 陳嚶的籃球二等獎,就是陳煥山花了二叁十萬辦下來的,拿到證的時候,她就在朋友圈里炫耀起來,被陳煥山勒令刪除了。 而這句話也澆滅了江汌心中所有的熱情。他才意識到,自己和陳嚶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他和連漪是同類,他們都是老師和家長眼中的乖寶寶,從小到大都遵守規矩,從來不出格,即便知道規矩是錯的,人也是可以偶爾瘋狂一次的。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困頓的人生從來沒有得到更好的改變,所以想要放縱一次,叛逆一次。 這時候,江汌遇到了陳嚶。陳嚶和他完全相反,性子直,愛撒嬌,說臟話,去夜店,江汌覺得真好,他也想這樣。 可是,他最終沒能成為陳嚶這類人。他發現,性格這種東西,真是叁歲看到老,永遠改不了,像是基因里天生帶著的一般,無法扭轉,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江汌覺得沒意思了,曾經一起去夜店跳舞,接吻的畫面,都梗在喉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我們分手吧。我要高考?!?/br> 江汌撂下這句話,打算走。 沒想到陳嚶上了頭,沒好氣地問:“你就算和我分手,連漪也不會搭理你,連老師都分不開他們?!?/br> 江汌懶得再向陳嚶解釋他和連漪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他從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就開始解釋,但是陳嚶總是問,似乎從來不相信,他對她只是朋友。 他和陳嚶之間能有什么呢,一起上學,因為境遇相同而守護著彼此,比天上的流云還純潔。 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我和你分手不是因為她?!?/br> “是嗎?江汌,確定要和我分手嗎?” 陳嚶淡定地問。 江汌拉開教室門,打算出去,卻在前腳邁出教室的那瞬間,聽到陳嚶說:“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和連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br> 她說得輕飄飄的,卻讓江汌沉重地頓住了腳步,同父異母…… 連漪從來沒有跟他提過她爸爸的事情。小的時候,他不懂事,問連漪的爸爸在哪里,連春玫笑著說,死了。 連漪沒說話,他就一直以為,她爸爸真的去世了。 沒想到,他不僅沒死,還有另外一個女兒。 江汌想起之前,他勸說連漪和江淮分手的畫面。 他記得清清楚楚,他說,如果她和江淮在一起,就和他再也不是朋友了。 連漪的回答是,他們本身就不是朋友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初他和陳嚶在一起的時候,她那么反對。 也終于明白了連漪說那句話的意思。 江汌突然想到17歲生日那天,連漪送他的圍巾,圍巾上編織著歪歪扭扭的比卡丘,因為他說過,他喜歡。 后來,他們一見面就吵架,再后來,互相不說話,最后,她轉身和江淮好了。 是他一步步把她推開的,可是為什么,她卻從來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江淮和連漪牽手回家的時候,看到巷子口處有個黑色的陰影,靠著墻,不發一言。 連漪當做沒看到,拉著江淮繼續往巷子口里走,卻聽到背后人低沉的聲音,“連漪,你和陳嚶的事情,江淮知道嗎?” 連漪回頭看向江汌,她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類事情。 “為什么不告訴我?!?/br> 江汌走近了,連漪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江淮拉著連漪的手,往她身前擋了擋。 “這算是報復?”江汌看著江淮又問。 他不用說清楚每一個字,甚至不用帶主謂賓,連漪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是報復。我和陳嚶同父異母,我爸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拋棄了我媽。以前我是喜歡你,因為我覺得你對我好,也懂我,我們是一類人,后來,”連漪把她和江淮交纏的十指給江汌看,“后來,我發現我喜歡江淮了?!?/br> 她說得淡定,聊聊幾字就道盡了所有的委屈。 “所以,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江汌心里悶悶的。如果她告訴他,他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成了他口中的施害者,他算她的哪門子朋友。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事情呢?” 自吵架以來,這是連漪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看江汌,“江汌,即便我告訴了你這件事,我們也會走散的?!?/br> 如果一個人的心,早已對你有了嫌隙,你們之間的關系就已經開始裂開了。 連漪覺得她和江川之間的關系就是如此。 是從哪一件事開始呢,就是從那一條圍巾開始,陳嚶嘲笑她送禮物不挑時節,他雖為她說話,但嘴角也是笑的,無論這個笑是什么意思,都刺痛了連漪。 正確的做法不是說,陳嚶,連漪是我的朋友,別笑她? 連漪從來不深想人與人之間的細節,那簡直是給心靈上刑,完全沒必要。 可后來,他就把那條圍巾送給了陳嚶。那時,連漪和江淮正在冷戰,連漪看到陳嚶在學校圍了這天圍巾,且專程戴著圍巾去16班轉,找江淮。 她知道,陳嚶是圍給她看的,不為別的,就是想宣示主權。 江汌是她的,爸爸也是她的。 連漪無動于衷,陳嚶便又當著她的面戴,把圍巾扔了。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連漪真希望,自己和江汌之間一點關系都沒有,從來沒認識過更好。他們認識了七八年,他竟然也做的出把她織出來的圍巾送給別人。 曾經他對她好的所有,頃刻間灰飛煙滅,再想起那個畫面,連漪只覺得惡寒。 況且,告訴他陳嚶和自己的關系,讓他因為自己和陳嚶是同父異母而不喜歡陳嚶,本身就挺荒唐的,不是嗎? 她為什么要充當惡人的角色呢? 連漪從一開始就明白了自己和江汌之間的結局。所以當初選擇撩江淮,從來都不是因為要氣江汌,是要氣陳嚶。 她愿意去找江淮,是因為陳嚶追過江淮,但沒追上,是因為她要把江淮拉下神壇,然后考年級第一,要陳煥山知道自己。 她要做贏家。 但現在不重要了。 在江淮告訴她,是陳嚶去班主任那里告的早戀狀時,她就發現自己絲毫不在意了。 在這場暗自較量的游戲中,陳嚶雖然贏了連漪曾想要的,但連漪發覺,即便沒有陳嚶,他們也會離開。 他們和她,不在故事的同一頁。 她想,其實命運很公平,沒了江汌,沒了陳煥山,但換來了一個江淮。 那她就還有很多很多的力氣和勇氣,再編織很多的圍巾。 “江汌,就這樣吧?!?/br> 連漪無所謂地說。 當她的眼睛朝前看的時候,身后的那些人,都變得不再重要。 陳煥山是,江汌亦不會是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