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到這會是個有點長的故事，謝燃坐直了，作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弟弟被拐這件事大概也是后來促成我父親創業發家的原因之一，在這個世界上沒點人脈和經濟實力，找個人實在難找……扯遠了，弟弟是三年前被找回來的，聽說他被人拐走后，被賣到了一個偏遠山村，教育沒跟上，生活環境、習俗、觀念這些統統不同，我給他安排了家庭教師慢慢學習，但還是……”

    謝燃了然：“但還是相處不太融洽？”

    褚榮低頭摸了下鼻子，無奈地點點頭：“畢竟我們分別太久了?！?/br>
    謝燃若有所思：“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他很喜歡你呢?！?/br>
    “怎么說？”褚榮有些意外。

    “你第一天來取畫的時候，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亡魂的氣息?！敝x燃看著他的肩頭，“上一次來更濃了點，至于這次……”

    褚榮肩膀上浮著一層常人不可見的黑灰色，像宇宙塵埃那樣，寂靜地懸浮著，一動不動。

    他說，“陰氣就更重了。說不定你再等一等，他就會跟著你一起過來，到時候你有什么問題想問，我幫你問便是，不收你錢?！?/br>
    “您的意思是……他跟著我？”褚榮明顯很吃驚。

    “還沒有結論，”謝燃從他肩頭拈下一縷陰氣捻了捻，“八成可能?！?/br>
    “可是……”褚榮蹙眉想了想，道，“過幾天我父親和母親會結束度假回國，到時候就瞞不住他們了。父母因為當年拐賣的事情，一直都覺得虧欠我弟弟，要不是他還得補上功課，這次父親和母親本來打算帶他一起去度假的……我不敢相信母親知道這件事后會哭成什么樣?！?/br>
    而且他還有一個心事——他接手公司沒兩年，弟弟就出了這種事，實在不想讓父親覺得他無能。

    再說，那畢竟是他弟弟。

    相處再不融洽，也是血濃于水的親人。

    “這樣吧?！敝x燃歪頭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手，聲線抬高，“景暄，你出來一下?！?/br>
    褚榮正在詫異這深更半夜的畫室里居然還有別人，就震驚地看見一個穿著襯衣西褲，文質彬彬且面容英俊的高大男人從那位據說“生人勿近，熟人不理”的冷淡畫室店長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在褚榮的印象里，那間屋子除了謝燃本人之外，他沒見第二個人進去過。

    當然，客人進不去的店鋪“里間”，若是有老板的熟人進去，放在其他地方并不是很罕見的事情，但也許是謝燃給人的印象太過“拒人千里之外”，以至于褚榮一時有些風中凌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世界線。

    景暄化了個rou眼可見的形，人五人六地走到桌邊坐下，嘴角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微笑，溫聲道：“叫我什么事？”

    “你看他肩膀，”謝燃一點沒看見他的“孔雀開屏”，指了指褚榮，“這事你比較專業——這是殘魂嗎？”

    “嗯?！?/br>
    說到正事，景暄立刻正經了起來，從褚榮肩上取下一絲黑氣來回碾弄，仔細辨認著，“尚有一些殘留的意識……不過不足以說出點什么?！?/br>
    “如果再多一點呢？”

    “也許可以試著溝通……”景暄想了想說，“不過我不能保證，有時候能不能溝通，得看亡魂本人的傾訴欲望強不強烈……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只有這么點，這個人多半還活著?！?/br>
    “??？”

    疑問是褚榮發出來的，不過謝燃看過來的目光顯然也是帶著問號的。

    景暄只好耐心解釋道：“人在瀕死的時候，會有一些死氣出來，如果執念很深的話，發生這種‘殘魂自行尋找到親人’的事情并非不可能?！?/br>
    褚榮本來真以為弟弟已經涼透了，畢竟他失蹤快半個月，期間杳無音訊，聽到景暄這樣說，他半信半疑地燃起了一絲新的希望。

    如果弟弟還能活著，那當然是最好。

    他還在低頭思考著，謝燃已經開了口：“如果還活著，那最好還是再回去找找……”

    “不瞞您說，店長?！瘪覙s長吁短嘆道，“我已經委托了警方，也托了些‘不怎么上得了臺面的朋友’幫忙，但是至今沒得到有用的線索，所以才想問問他……至少他知道自己被關在怎樣的地方吧？”

    弟弟失蹤近半個月，幾乎不可能一直保持昏迷狀態，人會餓，需要吃東西，也需要排泄，總能有睜眼看一看自己所在之處的機會。

    景暄：“我試試看吧?！?/br>
    他閉上眼，隨后，謝燃就看見他周身像冒煙一樣飄起黑色的霧氣，絲絲縷縷朝褚榮肩膀的方向飄了過去，兩種黑氣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各自停頓了片刻，而后就像是展開了交談一般，試探著相互碰觸。

    也不知他們“交流”了什么，過了很久，景暄才睜開眼睛，“他很痛，在流血，被關在漆黑的房間里，見過一根很高的煙囪，我只感受到這些，以及，最好盡快找到他，他的狀況很不好?！?/br>
    “煙囪……”褚榮皺著眉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來，“多謝店長，還有這位……”

    “謝他就好?！本瓣颜f。

    “那就多謝店長！”他匆匆向外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對謝燃說，“若是能順利找到我弟弟，一定重謝您！”

    他匆匆離去，店門口的玻璃門被他開關得來回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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